哐——

远处传来悠扬的钟鸣。

连响三下。

正在屋内练功的少年听到钟声,知道要去干活了。

不知不觉间,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专心做事,时间往往会过得很快。

陈清焰出了身汗,从水缸里舀水匆匆洗了把脸,便从石头屋中走出。

此时天光正好,空气中有些湿热。

但没下雨。

只是风太小了,哪怕身处室外,也不觉得畅快。

外边,其他杂役居住的屋子,陆陆续续走出来许多杂役,远远看去像一群散乱的蚂蚁,各自向着分派活计的地方汇聚。

陈清焰走得很快,是第一批赶到的杂役。

后面,起来的有些晚的杂役急匆匆跑来,跑的大汗淋漓。

等所有杂役按队序站好,陈清焰顿时感觉自己被一群牲口围住了,汗液的酸臭味弥漫,还有个别人体臭浓烈,着实令人有些忍不住。

负责分派工作的,是一名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麟谷外门。

身体很壮,光头,脸上有疤,还缺了一只手。

独臂外门用仅剩的手拿着一份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灰色短衫的年轻杂役,负责清点人数。

确认人齐后,独臂外门开始漫不经心分配工作。

“待会我们维护的丹院开门,龚从林、林开宇,你们打扫丹院,给我注意点,别打搅到丹师炼丹,唔也小心丹炉炸裂。”

被叫到名字的两人,从杂役队伍中走出,领了丹院的牌子,便直接离去。

独臂外门继续分配:

“闻人武卿、苑良知、池廷櫆、段元范,你们四个去屠魔殿,听从修士吩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然后,陈清焰就看到四个面色或惨白、或铁青、或怨愤的杂役走了出来,在独臂外门冷漠注视下,不情不愿地领取了牌子。

等四人走后,其余人尽皆松了口气。

这么多工作,屠魔殿的是最危险的。

“中午新到了一批货,需要十个人去搬运,你们谁想去?”

独臂外门话音刚落。

刷的一下就站出来三十来人。

“就这边十个,其他人回去。”

被选中的人大喜,兴高采烈领了骨牌离去了,其余人只能回到队伍。

整个过程,虽然杂乱,但全程相对安静,完全没有人说话。

连一点窃窃私语都没有。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规矩如此。

分配还在继续。

“芦一士、王腾、柳传亦,骨田的银火草又长出来了,你们戴上护具,全拔干净。”

陈清焰当即走出。

三人同样各自拿了一块骨质牌子,离开了。

后边,独臂外门依旧念着:

“蒲静如、梁幼娟、顾雪青,你们去外门等着,自有人带你们去做事。”

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拐过一条山道。

陈清焰旁边的柳传亦终于忍不住,一边踢着路边的石头,一边抱怨道:

“骨田,骨田,又要拔银火草,那鬼地方,我是一次都不想靠近了。”

芦一士默默点了点头。

陈清焰属于新来不久的杂役,还从没去过骨田。

于是问道,“骨田很危险吗?”

柳传亦看了他一眼。

不做声。

三人沉闷地走着。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领取护具的地方。

“我们要去拔银火草。”

芦一士对守在门口的中年女人说道。

中年女人看了几人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屋里。

不一会儿,一个箩筐放到了三人面前。

陈清焰见芦一士和柳传亦熟练地挑选护具,自己也跟着拿了一套。

一套铁质衣服,穿上去很沉,也凉飕飕的。

还有一对缠丝似的手套,戴上两手冰凉,同样很沉。

陈清焰有些疑惑为什么不等到了骨田再穿。

不过既然其他两人都这么做了,他也不会特立独行。

等三人来到骨田,陈清焰惊讶发现所谓骨田和普通菜地压根没有区别,要说区别,无非就是田里种植的东西有些不一样。

银火草,是田里一根根燃烧着银色火焰的杂草,也不全是银火,有些火焰是呈蓝色或浅绿色的。

总之一看就很危险。

难怪要戴护具。

陈清焰放眼望去,整个山头大部分骨田都长着这些银火草。

工作量很大。

在看守骨田的外门弟子督促下,三人开始干活。

陈清焰最初小心翼翼拔了几根,发现银火草离开地面就会迅速熄灭,很快掌握了窍门,那些随着抖动而溅落的火焰,根本碰不到他。

其余两人就不行了,不时的发出惊呼,痛嚎。

被银火烧到身体。

所幸有护具,倒也没有真的受伤。

陈清焰一连拔了四块骨田,见芦一士和柳传亦才拔完第二块田,他转头望向后边,发现那名看守的外门弟子,已经进入屋里躺着,于是便放缓了速度。

就在陈清焰开始清理第五块骨田的银火草时,柳传亦不小心被田里种植的不知名植物绊倒,而后,勾起的脚尖连根带土的拔出。

陈清焰瞳孔一缩。

因为他看到掀开裸露的泥土中,暴露出来一根骨头。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人骨,人的大腿骨。

骨田,名副其实。

和陈清焰相反,迅速爬起来的柳传亦并未对人骨表示出惊讶,而是有些慌乱地将不小心拔出来的植物回归原状。

一边埋,还一边惊恐地望向外门弟子所在位置。

陈清焰心头一个咯噔。

果然,下一刻,原本休息去的外门弟子,出来了。

“你过来。”

对方十分平静地冲柳传亦招手。

柳传着亦面色惨白,慢慢走了过去。

陈清焰和芦一士对视一眼,继续埋头干活。

很快,身后响起了鞭子破空的呼啸,紧随而至的是鞭子抽打在肉体上的噼啪响。

芦一士像个鹌鹑,手发着抖。

陈清焰用余光看去。

看到脱掉护具的柳传亦嘴唇都咬出了血,满头汗珠,每一鞭子抽下,都会发出闷哼,竟然不敢痛呼出来。

陈清焰皱眉。

心中对杂役的地位,多了一份清晰认知。

所谓杂役,比之奴隶也差不多。

他又结合这几日的经历,伙食住宿再思量,再对比,又觉得还是要好一些的。

正想着,旁边不远忽然传来凄厉惨叫。

叫声之惨烈,甚至打断了骨田看守对柳传亦的鞭罚。

陈清焰猛然抬头,双眸中顿时银火熊熊。

那芦一士,居然整个人烧着了。

一边惨叫,一边在田里打滚。

约莫十来个呼吸过后,芦一士停止了挣扎。

彻底,

没了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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