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时,崔佑启中了一箭,他捂着伤口缓缓身子摇摇欲坠,目光紧紧的锁着我。
那恳求的目光里,是在向我求救。
他毕竟是个才十岁的孩子,受了这样重的伤,时刻会晕过去。
我不是来救人的,可他俨然是把我当成了救世主。
邱旭文看了我一眼,他没有把我当外人,因此很果断的拔出那支箭,边上搬了块大石头,高高抬起,就要往崔佑启的脑袋上砸。
崔佑启就在这时,彻底倒在地上,闭上双眼。
“等等!”
我冲过去,挡在了崔佑启面前,把石头抢了下来。
邱旭文和顾怀易一致的说:“你让开。”
“他必须死在这里。”
“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我说:“你们傻不傻,他就这么死了,帝后不要深究这个事的?你确定真没有人看到你们往这儿来?”
邱旭文不为所动,“那他也得死,我们互相给彼此作证,纵使有人怀疑我们,也没法子。”
我摇摇头:“不如找个替罪的。”
顾怀易来了兴趣,“找谁替罪?”
我拔出一支我的箭,对着崔佑启的伤口猛地插进去。
“我赌太子会把这事认下来。”
邱旭文看到我的箭已经插进去,他那口气已经松了大半。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如今在崔佑启体内的是我的箭,他算是已经置身事外。
我对他们说:“你们走,我把太子找过来。”
顾怀易做出感动不已,又有些担忧的神情:“万一他不给你顶罪?”
“那就是我的事了,与你们无关。”
邱旭文也动容,可还有几分顾忌,“那万一他到时醒过来,还是会指认我们。”
我偏了一下头,不解道:“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我们不能找机会下毒吗?”-
我惊慌失措跑到太子面前,哭着跟他说我杀人了。
他让我别怕,跟着我来到崔佑启身边。
我浑身发抖,哭着问他该怎么办。
他抱了我一下,然后拔出那支箭,把他自己的羽翎箭插了进去。
鲜血再次飞溅,昏迷中的崔佑启痛苦得闷哼一声-
皇上命令太子过去做活靶的时候,我低下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姨母那么疼表哥,不可能让皇上射出那一箭的吧?
我想错了。
姨母不仅任由皇上射出了那一箭,她甚至亲自射出了第二箭。
姨母啊,你够狠,比我狠。
我刚这么想,姨母就倒了下去-
我交代宏公公,唯恐有人加害,务必要仔细检查崔佑启的饮食,以及汤药。
宏公公不解的看着我。
我说:“您做好就是。”
倒不是我有多善良。
我这样做,也是给自己留条生路。我并没有把握能在皇上眼下瞒天过海。因而崔佑启绝不能死,他死了,我活不了,姨母也不会放过我。
宏公公最终郑重答应下来,我才放心的走开,去见了顾怀易。
顾怀易有两下子,在这远离城镇的皇家猎场,他能弄到鸠毒-
他被废了太子之位,禁足于落霞庄。
我拿出那块玉佩,他甩手丢进塘里。
我立马就搞不懂了,自己为什么要犯贱来找他?
就他这个操作,立马惹怒了我。
他凭什么怨我?他得到的不是自己应有的下场吗?
难道他忘了他曾经怎样对我?
行吧,是我贱-
我也无比清楚,崔佑启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指认邱旭文。
姨母给我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我弄死邱旭文。
姨母本没有告诉我得怎么做,她只是要看到邱旭文死。
我猜,她想让我一刀捅死邱旭文。
他赴黄泉,我上刑场,对于姨母来说一举两得。
邱旭文。
我当然要他死。
我比任何人都恨他。
他为了让我恨表哥入骨,让我成为一枚绝对听话的棋子,派人堵我。
我被拖进深巷中,被人肆意侮辱,践踏,我的自尊和羞耻心以及我珍如生命的清白,在那里被毁得一无所有。
邱旭文。
他一人死如何够,我要他死全家。
要他全家上刑场,被斩首前吓得屁滚尿流,尸首丢去乱葬岗,被野狗分食。
我会穿着红衣去送他,送他下地狱。
我恳求上苍,愿他死后坠入畜牲道,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我去落霞庄找表哥,忘了是什么原因。
他抱着薛梦梦,那个女人妖娆的坐在他怀里,我双眼一涩,他就让那女人滚蛋了。
呵,想气我,又怕真的气到我,幼稚。
可我不知道怎么的,拉他去上了床,那并不在我来的计划里。
那一天我疯了,他也疯了。
我放荡的样子大概像极了妓女,他不知厌倦不知疲惫,我想走的时候他又把我拽回去,沉沦在这场疯狂纠缠里。
他一遍遍虔诚的吻我,到最后我都困了,他还抱着我不放手,说了数百遍他爱我。
后来,他声音颤抖的问了我一句:“你也爱我的,对不对?”
我觉得可笑,摇了摇头。
我为什么会爱他呢?我不过是已经脏到骨子里,想让他一样脏罢了。
他不让我走,死活不让我走,甚至撕碎了我地上的衣服,他要我永远的留下来不要走。
我说你怕什么?我又不是不来了,过两天我还会来找你的。
“两天一定要来找我。”
我答应:“一定。”
他在禁足出不了落霞庄的门,我就欺负他出不来,哪怕杜曹来找我也推辞。
过了半个月才去见他。
他一见我就把我往内室里拽,把我扔在床上,再压了上来,捏着我下颔骂我是个骗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然后,他像个侵略者疯狂的吻我-
我乐衷于折磨他,就像他当初折磨我。
我疯了啊,被逼疯了。
他们都是恶魔,每一个人都在伤害我,都在把我往死路上逼。
表哥是罪魁祸首,我恨他害我坠入深渊。
却又期盼他真真正正的学会爱我,带我重回人间-
可笑吧,我那么睚眦必报的人,却一而再的想要原谅他-
我等不到了。
姨母说,不许我再蛊惑他。
她不许人告诉他,我跳进落霞庄的塘里,就为了找那块玉佩。
那一刻,我挺恨她。
是她让我嫁给表哥,她一手促就了我后来的境遇。
我没有怨她宽纵表哥。
她却在我坠入地狱备受煎熬之时,一心只顾着把表哥拉出来,远离我。
那我呢。
我就应该躲在角落里发烂发臭?
姨母啊,这不公平-
我甚至想过去寻死,让表哥认为是他母后逼的。
他会恨死她,恨一生一世。
我真的敢做,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值得活下去的。
可姨母于李家有恩。
有她,我父亲才能位极人臣,还不敢纳妾惹我母亲不悦。
有她,我哥哥才有光灿仕途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