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更没意思了,”李月皎说,“你从里到外,只有嫡长皇子的身份有价值。”

傅云从唇抿成了一条线。

也不是一无是处吧,他这张脸应当也够吃个软饭。

李月皎平静的,由衷道:“其实你不出现的时候,偶尔会想起你的好,我们从小到大也不是没有开心的回忆。可你一出现,我能想到的都是些不好的东西了。走吧,你不走,或许我得离开这里了。”

傅云从青肿的嘴角拉垮下来,整个人变得特别沮丧。

他妥协了。

“我不闹事了,不找人打架。”

手忙脚乱的把面具翻出来戴上。

“你不想看见我,那就不看见,我保证离你远一点。”

看着他这个卑微的样子,李月皎有些恍惚,这还是那个皇城中说一不二的表哥?

李月皎叹了口气。

“表哥,皇上要不是气到那份上,不会这么对你。姨母怕是为了你,眼泪都哭干了,你就当为了姨母,回去吧,哪天姨母被你气病了,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

“如果还想我念着你一点好,就走吧。回去之后别再跟姨母耍性子了,听话。”-

傅云从在屋子里坐到天黑,心想,这里有什么好,风大的时候门被吹的一直响,回去金陵城不用整天吃野菜,不用睡这么粗糙的被子,还有人鞍前马后的伺候。

回去就回去呗,他也不是非要呆在这个破地方。

这里没什么东西值得他带走的。

想写封信留下,本来只想写个我走了,勿念,一时收不住手,写着写着就变成满纸矫情。

算了。

没什么行囊可带的,这里的几件粗制滥造的衣服他都不要了,回去路上买几件新的就是。

他把纸揉成了团,出门时候丢进了河里。

走着走着,就去了她的屋子前。

就突然走不动路了。

听说可岚那孩子身子不太好,总是会生病,她就常常彻夜的抱着哄着。

这会儿,里头的烛光亮着,她抱着孩子在屋子里开回渡步,身影都印在了窗棂上。

傅云从恍惚间,好像看见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在身边不厌其烦的哄着他。

“表哥,你别不开心了,我跳舞给你看。”

然后她在面前翩翩起舞,她粉色的衣裙飞舞起来,像绽开的牡丹花。

她跳着跳着,脸就红了,“表哥,好看吗?”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点头了。

但是记得她说:“表哥,我没有跳给别人看过,你是唯一的一个。”

他就被哄高兴了,真的,挺高兴的。

傅云从在她屋前台阶上坐了下来,她的脚步声没有了,她哼起了歌谣。

起初孩子会哼唧两声,慢慢的没了声。

想来是睡熟了。

她没有吹灭烛灯,灯亮了一整夜。

傅云从坐到腿麻了,站起来,最后往那屋子看一眼。

这大概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跟她和女儿在一起了,最后一次离得这么近。

他突然有些懊悔,为什么要冲动到跟阿六闹起来呢?如果没有闹起来,她大概也不会来赶他走。

就那么沉不住气啊。

“表妹,我走了。”

“表妹,我走了……”-

回到金陵城,是在半个月以后。

清辞差点觉得他中邪了,回来一趟跟变了个人似的。

傅云从可从来没有抱过弟弟妹妹,不过对于琼儿,他居然那么喜欢,隔三差五的要来抱抱,比绵绵过来的次数都多。

见了她的面,也是很顺贴的喊母后,不再尖锐了。

清辞几次怀疑这个回来的到底是不是她的儿子。

直到有一回,傅云从把琼儿抱在怀里,点着孩子鼻子说:“哥哥跟你好一点,你要听哥哥的话,等你当了皇帝,帮哥哥下一道圣旨,把嫂子和可岚召回来。

可岚很漂亮的,比你好看多了!哥哥就等你长大了,赶紧出息,咱们架空了父皇,趁早篡他位……”

“傅云从!”

清辞脚步声很轻,他完全没听到,走到他身边了,她才大吼了一声。

傅云从身子猛地抖了抖,怀里的琼儿还当闹着玩,咯咯笑出声来。

清辞快步走到他面前,把琼儿抱过手。

脸色很不好的对他说:“你滚,不准再来看琼儿。”

被他这样教下去还了得?

这话都还不会说的奶娃娃,教他篡父皇的位?

琼儿看着清辞,哇得一声哭出来,使劲挣脱着往往傅云从的怀里去。

傅云从要把弟弟抱回来,清辞就是不给他。

“母后就这样开不起玩笑?”

“你这是开玩笑?”

“琼儿那么小听不懂,他但凡听得懂,我也不会这么说。”

清辞被他的狡辩气得哑口无言。

她一手抱着琼儿,一手拽紧了他的衣襟,压低声音说:“你刚刚那话是谋逆你懂吗?万一听到的是别人不是我,是死罪你不知道吗?”

傅云从哼道:“明明就只是个玩笑,这要在寻常人家,啥事没有,到了皇家就成了死罪。”

清辞听得脑袋里轰轰的。

这王八崽子,她居然还以为他改好了,好到她都怀疑是不是本人了。

这么看,确实是这个讨债儿子没错了。

外头响起宫人给皇上的行礼声。

清辞放开傅云从的衣襟,警告得瞪了他一眼。

傅景翊走进来就要抱琼儿。

“怎么哭这么凶?大老远都听到了,父皇抱,不哭了啊。”

琼儿趴他怀里哭声弱了些,变成小声抽泣。

傅景翊自然察觉了清辞和傅云从两个不对劲,他问琼儿:“母后和哥哥怎么了呀?琼儿你告诉父皇,母后和哥哥哪个不好?”

琼儿虽然还不会说话,还听懂了父皇在问他事儿,他小脑袋转了一下,一根手指直直的指向清辞,嘴里还啊啊的喊。

清辞更生气了,“琼儿那么小他懂什么对错?我跟凡凡嘴上吵两句罢了,没有谁对谁错的,你这样问他,岂不是挑事儿?”

傅云从也附和道:“就是,没有谁对谁错的,琼儿不懂。”

他握住了琼儿的手指,“哥哥没有生母后的气哦,没关系的,我们的命都是父皇母后给的,母后怎么撒气都是应该的哦。”

清辞觉得自己是不是脾气不太好,这会儿竟然想打死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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