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小佑启睡着了,清辞才从崔宽手里抱过来。

她如获至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崔宽这时候道:“娘娘早日回宫去吧,您常住在陆府,陆大人和我都挺为难的,几乎日日都要被皇上召去喝茶。”

清辞看着小佑启,这孩子像沈复多一些,几乎找不到秀月的影子。

其实她也很好奇,崔宽为什么可以做到一点都不在意,他是真把佑启当自己的孩子,也几乎不怎么提秀月。

没有见他消沉,更没有见他嚎啕大哭。他就像妻子只是出了趟远门还没回来。

清辞说:“过几天就回去。”

“娘娘总是这话,可娘娘回来金陵城都两个月了,都没进宫一趟,”崔宽叹息道,“娘娘实在不该迁怒皇上,那都是秀月自己的选择。”

秀月也说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可是清辞总忍不住去想。

崔宽虽是兵部尚书,可兵部主要负责后勤支援,国舅被俘虏了这种紧要大事,未免人心惶惶,都是加急密报送到皇上手里,请示处置。

若非傅景翊故意透露,秀月如何知道边关的事,又如何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何须指使,只需要说出他的为难,旁敲侧击一下,秀月自然会替他排忧。

只是清辞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秀月会成为她心旁的一根针,戳一下就疼。

她抱久了,奶娘要抱过去放摇篮里,

清辞想要自己来,她把小佑启轻轻放下了,孩子在离开怀抱时哼唧了两声,她就马上推一推摇篮。

崔宽一直在边上,静静看着摇篮里的孩子。

清辞道:“秀月让你再娶个媳妇,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把佑启抱去养。”

崔宽摇摇头,“我大概克妻吧,我这种状况是不适合再娶了,平白害了两回姑娘,丧妻这种事经历了两回,也怕了,不敢再有第三次了。”

司霆曳歹毒,给秀月喂了千足虫,千足虫会在她体内不断啃食肉骨,到最后尸骨无存。

秀月却在灯枯油尽之时,释然道:这样也好,不然留我尸骨会让崔宽为难,他答应跟前妻合棺的,到时候不忍留我单墓,又不能对前妻食言,他会很难办的。

清辞每每想起她,都有些说不出的怅然。

看了崔宽一眼,叹息,“她说最遗憾的,是没能跟你有个一儿半女。”

“我自己的孩子未必能活下来,她能给我留个佑启,我挺高兴了。”

崔宽由衷道:“前妻亡故的时候我有点恨她轻生,不过秀月,我只觉得三生有幸娶了她。我会告诉佑启,他的母亲是个很勇敢的女子,是巾帼英雄,万千男儿都不如她,我崔氏族谱上因有她的名字而蓬荜生辉。”

清辞点点头,不知为何眼眶里有点涩。

相比秀月,清辞真觉得自己的付出不值一提。

羽国王室大费周章拿国舅换了个赝品,由此军心大丧,司霆曳弃城落荒而逃,还被世人耻笑是个蠢货。

秀月换下的,不只是战事上的胜利,也不只是一座城,这一巴掌狠狠打在了羽国的脸上,还维护了祁元朝的尊严。

她功不可没,世人却几乎不提她,只知挥刃生杀的皇贵妃宋宁。

清辞揉了下眼睛,“我身居高位,却由她教会我什么叫大义。”

下人在这时进来说:“娘娘,皇上来了。”

清辞手上一顿,奶娘接过手继续轻轻推摇篮。

走到门外。

他一身淡蓝色哑锦华服,立在院中梧桐树下,淡淡的望着她。

清辞顿了顿,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

傅景翊看着她,道:“两个孩子都想你。”

清辞说:“太子不会想我,至于公主,她还是有奶便是娘的年纪呢。”

傅景翊皱了下眉头,“所以不要他们了?”

清辞摇摇头,“我只是在宫外多呆两天。”

傅景翊走近她一步,淡淡道:“听闻你睡觉还把自己锁起来,够狠的。你不见我,也不肯让宋宁来见我。”

清辞眼帘低垂,没有正视他的目光。

“我还做不了自己的主了?”

傅景翊没有什么语气的说:“你是皇后,太子的母亲,永远可以率性而为,做自己的主。那么朕呢,朕身为皇帝,难道要任由自己的皇后跑敌营去,你知道每个落入敌手的皇后会遭遇什么?”

他顿了顿,道:“那是国辱。”

清辞心中咯噔一下。她突然去想秀月究竟还遭遇了什么。

傅景翊继续道:“那么多将士的牺牲是为什么,为的我朝尊严,他们用血肉昭告世人,祁元朝不可冒犯。而你呢,你只知自己是陆平谦的姐姐,却不顾你是朕的妻子,祁元朝的一朝国母。你把自己送过去,送的是祁元的颜面,朕怎能容你干出这样的蠢事。”

他又走近一步,与她足尖相对,低头逼视着她。

“秀月是同崔宽商量过,再来请示顶替你的。你以为,朕乐意看到她去死吗?”

“……”

“她于朕而言不只是属下,亦是朋友,是朕身边为数不多值得信任的人,朕就那么心狠,非要舍去了她?”

“……”

“只是朕身在其位,有些事不得不做,你却不愿体谅。凡凡终有一日也是要做皇帝的,你觉得他站在朕这个位置,要如何取舍?”

清辞忽觉口干舌燥。

“是我不识大体,不顾大局,我躲着你不是觉得你做错了什么,是我不配。配不上百姓的夸赞,也配不上皇后之位。”

傅景翊指尖挑起她下巴。

清辞被迫仰起脸,她目光偏向一边,可也看到他的脸越来越靠近,呼吸声咫尺可闻。

她闭上眼睛,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氧气渐渐稀薄。

她轻易的溺毙在他的温柔里。

不知过了多久,傅景翊伸手一揽,把她抱在怀里。

清辞听到他低沉暗哑的声音。

“你折磨我也就罢了,宋宁每夜醒来发现自己被锁住手脚,得有多怕。”

清辞眼色一沉,用力推开他。

“你心里就只想着宋宁。”

傅景翊这会儿也不想解释了,道:“清辞早在四个月前就离开朕了,还让朕另觅所爱。朕就想要宋宁,你能不能成全。”

这两个月,她没有回宫,他也不出宫,都在跟彼此较劲。

到现在还是他先迈出了一步,只是仍死要面子嘴硬。

清辞咬了咬牙,“不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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