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辞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羡慕秀月。

秀月也察觉,她带着崔宽给的包袱再进来之后,清辞脸色就很难看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话说出口却变成了:

“没耽误太久吧,谁家没个夫君啊,总要告别一下的。”

清辞脸色更难看了,“你夫君不上朝吗,这个时辰怎么能出来送你。”

秀月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后,道:“皇上今天没有去上朝。”

没上朝?

可他明明一大早就出去了。

他从来都不会罢朝的,哪怕身子真有一点不适,他都会撑着去的。

秀月见她想不明白,犹豫了下,才说:“皇上召见了我,他问我有没有办法让清辞消失。”

清辞愣了一下,“什么?!”

她以为傅景翊想的会是如何把她留下,可她想的居然是,如何让她消失?

秀月解释道:“清辞消失了,你就变成了宋宁,宋宁不会想着去管陆平谦。”

清辞咬了下唇。

秀月又说:“皇上想过给你下点药,用铁链困住你,或者,干脆同你说陆平谦已经死了,叫你不至于蠢到去关外白白送命。”

“……”

“但他终究没有办法欺骗你,也没有办法强迫你,不能替你做任何决定。于是他最后的抗议就是,不来送你。”

“……”

“他今日也是真的没法去上早朝了。皇后啊,我头一次听到他说,爱你太痛苦了,你随时要丢下他。”

清辞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牙齿咬住了手指。

咬得够重,就不会哭出来了。一定要活下来啊,一定要。

皇上特地召见,当然不止说了这些,剩下的,秀月却要永远烂在肚子里了-

这一路上,秀月把清辞看得死死的,除了如厕,其他时候都不让她下马车。

秀月自己刚坐完月子,知道哪些地方要格外注意,因而也把她照顾得很妥当。

哪怕是出去如厕,秀月也要给她披上厚实的披风,把她脑袋包得严严实实的。

清辞在快到边关的时候,突然对她说:“我怀疑你不是为沈复收尸去的。该不会是傅景翊特地命你照顾我的吧?”

秀月很佩服她的想象力。

“我一个月前就想好要去关外了,不过,皇上也的确交代我照顾你。”

清辞捂着秀月刚给泡的汤婆子,问:“你想崔宽吗?”

“想。”秀月承认的很果断,“习惯有他在身边了,是挺想他的。”

清辞小声说:“我也想他了。”

秀月狠狠皱了下眉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想我男人干什么?”

清辞翻白眼,不说话了-

到了军营,清辞才知道,敌军早就把陆平谦被俘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还声称国舅可以放,拿更有价值的人来换。

这不就,明摆着冲她来吗?

她当即就想奔敌军去,秀月说:“他们势必了解你的身手,为了挟持你肯定会给你下软化筋骨的药物,你把解药先服了,到时候才有机会摆脱控制杀出来。”

清辞有点意外,秀月居然想的如此周到,不过她也是头一次听说软筋散还有事先服用的解药。

秀月从兜里掏出药来。

清辞很欣赏的看着她,“是你随身携带这东西的,还是出发前特地准备的?”

秀月冷淡道:“御前护卫的事你少问,吃药就行了。”

清辞接过这一粒雪白的药丸,不疑有他的吞了下去。

她往外去,秀月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顿住脚步,手扶上脑袋,在原地摇摇晃晃的挣扎了下,回过头看,昏昏欲沉的双眸中满是愤怒,再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秀月把她抱起来,交给征西将军。

“将军,等娘娘醒来转告她,她无非是想试试用自己的命能不能换来陆平谦,我替她去。当然她也不用太自以为是,我不是为她,这是我能为皇上效忠的最后一件事罢了。”

秀月拿出一张人皮面具,妥帖印在脸上,了无痕迹-

秀月来到敌军将领司霆曳面前时,对方不疑有他。

羽国在祁元皇宫和军中都安插了线人,这些线人都告诉他们,祁元皇贵妃确实来了,她抛下了刚出生的小公主,千里迢迢的赶来救弟弟了。

而眼前这位,与画像上也是踏踏实实的符合。

秀月被左右两把刀架上了脖子,冷眼问:“陆平谦呢?”

司霆曳如鹰隼一般的目光锐利的扫视在她脸上。

他伸手要摸这张脸,秀月倔强别开脸去。

司霆曳吩咐道:“皇后刚生完孩子,你们给她验下身,看看是不是假货。”

两位老妇正欲当众上手,被司霆曳呵斥。

“人是祁元皇后!你们当众扒她裤子,人的脸还要不要了,弄屏风后面去检查!”

一会儿后,老妇禀报:“回将军,没错的。”

司霆曳满意得重赏了两位老妇,目光上上下下的在秀月身上流连。

“听闻祁元皇帝钟情于你,你想不想看看,你与江山相比,在这位帝王心中孰轻孰重?”

秀月再问一遍:“陆平谦呢。”

司霆曳往她嘴里塞了颗药丸。

“急什么。”

他向身边手下吩咐,“把陆平谦带过来,给她看看,人好好活着呢。”

“不必看了,”秀月说,“你们给他送回去,只要他好好的回到祁元,我心甘情愿给你们做人质。”

司霆曳想了想,再吩咐道:“把人送回去,让他们知道咱们是说话算话的。”

有了皇后在手,一个陆平谦就没什么用了。没必要在这时候就开始甩赖,到时候拿着这皇后不好谈判。

秀月咽下了药,身子逐渐疲软。

司霆曳拽住她胳膊,让她不至于跌在地上,向她倾身,贴着她的脸,道:“你说一个皇后,落在敌人手里会发生什么?”

秀月拳头想要握紧却无力,只能垂在身侧止不住的颤抖。

她只知道她不能哭。她用的人皮面具贴上几乎与肌肤融为一体,手撕不掉,入水才融,眼泪滑过脸就会有痕迹。

“祁元皇后的滋味,本将军早就想尝尝了。”

司霆曳无耻的声音在她耳边,像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

“本将军怜香惜玉的,纵使祁元的罪孽罄竹难书,本将军也不打算当众辱你。横竖你来了这里,名声也已毁了,不必做出贞洁烈妇的样子,好好享受吧。”

他身上的汗臭味让她恶心得想吐。

秀月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去死。

闭上眼又好像看见了崔宽。

金陵城外,他在她耳边说:不管将要发生什么,答应我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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