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完了洞房,外头也终于没有声音,崔宽看着红烛映衬下她的容颜,不由得看愣了神。
原来秀月也可以这么好看。
秀月摸他的耳朵,“喝多了?这么烫?”
崔宽低醇道:“娘子美貌比酒还烈,未闻先醉。”
秀月脸一红,“你背着我偷偷读书了吧,说出来的话这么酸。”
帐幔落下前,秀月要去吹灭灯烛,崔宽拦住他。
“那对鸳鸯双烛不能吹的,要共燃到天明才是吉利,意喻我们白头偕老。”
崔宽将秀月轻轻抱放在枕上,对她说:“娘子,请多指教。”-
素了八年的人惹不起。
秀月一大早醒来,那个腰酸背痛,比蹲了一晚上马步还劳累。
她枕着他的胳膊醒来,就问:“什么时辰了?”
“才辰时初,娘子再睡会儿。”
崔宽看着她,声音是极温柔的。
秀月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下床穿衣,“你上朝是赶不上了,我反正得进宫当差去。”
崔宽说:“我们新婚第一天,皇上允我们双双放假五日的。”
“放假会在月俸里扣的,”秀月说,“你放你的,反正我得进宫当差去。”
崔宽不敢有意见,就上床给她准备东西。
“对了,”秀月跟他交代道,“我一个月得有十天是要在宫里值夜的,话我都得跟你说清楚,良家妇女你可以往家里带,春楼你不能去,得病我弄死你。”
崔宽道:“你值夜,我就也去兵部值夜。”
秀月点了下头,“也好。”
她回头在他右边脸上亲了一下,“我去了,等我回来。”
崔宽一大早的就被她亲愣了,缓过来,嘴咧到了耳根,给她裹了层厚厚的围脖。
“我送你去。”
刚出崔府大门,小厮就跑过来说:“崔大人,那边有个人好像冻死了,看上去像沈大人。”
秀月身子一僵,崔宽赶紧说:“别急,我去看看。”
崔宽跟着小厮过去,人是在崔府一道墙旁,墙后正是他们新房的院子。
沈复裹着一条银白色狐裘大氅缩躺在墙边地上,满脸风霜,眉目紧闭,看上去毫无生气。
崔宽把手指放在他鼻下探探,松了口气。
“快,把他抬进去,请大夫来。”-
秀月只在人抬进去的时候遥遥看了一眼,没有凑过去。
崔宽在大夫看过之后,出来安抚她道:“有点冻伤,问题不大,你放心当差去,我会照顾好他。”
秀月道:“你通知下他父母来接人,或者通知下姜岚吧,他毕竟是小禾的父亲,姜岚应该不会不管。”
崔宽点点头,“好。”
秀月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说过我会恪守妇道,就一定会。”
“我相信你的,”崔宽把她围脖往上提了提,好围住她的脸,“去吧,我在家等你。”
屋子里温暖,崔宽在碳盆旁捂着手,沈复慢慢醒转过来,眼睛是睁开了,就呆呆看着帐幔久久失神。
崔宽看了他一眼,道:“苦肉计啊沈大人。”
沈复道:“我没有。”
“没有这是做什么呢,你明知道秀月不会对你受伤生病无动于衷。”
沈复还是否认,“我只是想体会一下,那时她在屋顶呆了一夜是什么感受,只是恰好天气冷。”
他又说:“我知道冷,当时是有点想就这样冻死了算了,死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告诉过你的沈大人,”崔宽口气不太好,“你不要来扰她安宁,这叫恩将仇报,她现在很好,你这样只会让她平白不好受。”
沈复再次解释:“我没有想要打扰她,我只是想知道当时她有多痛。”
“所以你想把她伤口切开,撒点盐,不让她愈合了是吗?”
“我没有,”沈复无力道,“我真的没有。”
崔宽道:“可你做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事。沈大人,回去好好过日子吧,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我和秀月都祝你好好的。”
沈复侧首看着他,问:“你们昨晚……圆房了吗?”
崔宽笑了,“沈大人,你也老大不小了,居然这样天真无邪。你竟然以为,她依然那么爱你,爱到与我假成亲来气你?”
沈复哑声道:“怎么不可能。”
“那你失望了,”崔宽道:“我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而且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发现我还挺喜欢她的。”
沈复揪紧了被单,道:“你也该知道,她心里有我,身子也给过我。”
崔宽对上他的目光,淡淡说:“这就是你对她的尊重吗,你尊重她,就把这些忘掉,永远不要再提。”
“你难道,就不介意吗。”沈复问。
崔宽道:“相比介意,更多的是心疼吧。沈大人,我挺喜欢她的。”
“那你爱她吗?”
崔宽想了想,道:“会爱的,她是我的妻子。”
沈复脑子里回想起的是当初,秀月问他爱不爱她,他的回答只是喜欢,很喜欢。
他还说男人应该爱自己的妻子。
崔宽叹了口气,“我给你父母传了话,他们不肯来接你,说没有这个儿子。”
沈复点头,“我知道。”
从和姜岚和离,又辞官之后,他就被父亲勒令死在外头也不许回家。
崔宽又说:“姜岚也不来,她说家里给她另外找了男人,她正准备改嫁。”
沈复笑了笑,“你看,我这么惨了,无父无母无官无妻无儿,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死了都没人收尸的,你把阿月让给我吧。”
崔宽深深叹息。
“她若只是块翡玉,送你又何妨。可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她有自己的选择。”
最后,崔宽说:“你若实在没处去,我崔府也能让你住段日子。”
他只是客套话,没想到沈复这个臭不要脸的,还真住下了。
一连住了十来天。
秀月刻意的避开他,就算看见他也是绕过就走。
她和崔宽也无心伤害他,没让他看到什么。
决定离开,是在十来天后,沈复在转角处无意间看到秀月跳起来扑到崔宽的怀里。
她双臂勾着崔宽的脖子,两条腿缠上他的腰,像个八爪鱼一样黏着崔宽,崔宽顺势拖抱住她,径直往屋子去。
沈复呆呆的看着屋门关上。
这一回,他才肯承认,他们真的成亲了。她真的成了别人的妻子,他们恩爱,甜蜜。
他无数次的在梦里问她,你不是想做我的妻子吗,我娶你啊,我娶你,我可以娶你了。
你不是问我爱不爱你,我很喜欢你,也很爱你。
他到上一刻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没有让她感受到诚意。
可是这一回,风打在脸上很疼。
沈复终于决定离开了,他对崔宽的管家说:“你帮我转告夫人,我祝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