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倔强不肯撒手。
怎么会是折磨呢?他想,今天就是秀月要打死他,他也不可以放手。
“我会对你好,今后你说什么我听什么,我给你做牛做马。”
“你知道刚刚做那种事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秀月低低笑了一声,“我在想,你也是那么对姜岚,我满脑子想着你跟姜岚在这张床上的一夜又一夜,我实在开心不起来,甚至想吐。”
沈复胸腔一震。
“那我们搬家,这个宅子不要了,你不要去想那些好不好,你们不一样,我心里只有你,我只要你。”
她又道:“我看到你这张脸,就想到沈禾,那孩子跟你可真像。”
沈复赶紧说:“你以后再也看不到小禾,姜岚把他带走了,我也不想他,我们再生几个,我会很爱很爱你生的孩子,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你和孩子。”
“你还不明白,”秀月道,“我跟你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可能快活了。你只图你自己高兴的话,就别放手,继续折磨我。”
他还是没反应。
秀月淡淡道:
“你知道你和姜岚的洞房花烛夜,我在做什么吗?我在你们的新房屋顶。”
沈复双眸一缩。
他联想到那时的画面,声音发抖,整个人都在抖,“阿月……”
“我听到你告诉她,你有个情人叫秀月,你会纳秀月为妾,”秀月一笑,眼泪滑进了嘴里,“你还对她承诺,你是有教养的,不会宠妾灭妻。”
沈复在她肩上泣不成声,微弱摇头。
“我错了,你别说了,我错了。”
“那夜你对她很温柔不是吗,你还夸她生养得好,肌肤胜雪,柔如凝脂。你也关心她疼不疼,她疼哭了,你还笑着说她娇气,然后哄着她说你会慢慢的,轻轻的。”
她自嘲道:“我也是有赌气的成份在,想知道你会不会也那样对我,毕竟我从来没有感受过你那样的温柔,久而久之竟成了执念。可是刚刚你对我很急躁,大概是我皮糙肉厚,不会痛的吧。”
沈复身子僵了许久。
时间能让他看明白自己的心,他却不能利用时间向她证明,哪怕证明了,早已为时已晚。
“我对你急躁,是怕你临阵反悔推开我,我只是不想给你反悔的余地。”
说完,他生硬松开双臂,“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向外走。
他对着她的背影说:“我自以为是个循规蹈矩的孝子,可我忤逆了母亲,忤逆了家人,没有爱上我的妻子。”
秀月置若未闻走到院子里,听到砰砰的响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他跪地额头一下又一下重重撞在彩釉地砖上。
每一下都像用尽了力气,地上很快有了斑斑血迹。
她咬了下唇,大步离开-
秀月穿沈复的衣服若无其事走出来,崔宽看着她的衣服,眸色有点复杂,欲言又止。
“如你所见,”秀月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点也不理亏的说,“你来决定这婚事要不要作数,你要结束皇上那边我去说。要继续的话,我保证婚后跟他断得干干净净,恪守妇道。”
崔宽听呆了,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我觉得你们两跟孩子闹着玩似的,既然心里有他,为什么不能给他个机会,也省得他来折腾我了。”
“我跟他不可能,”秀月抱歉道:“给你添麻烦了。”
崔宽倒也没在意那些麻烦,只是随口一说。
“不过他没有捏造事实来害我,只把兵部角角落落里翻个底朝天,找点不痛不痒的茬,由此可见他这个人是不坏的。”
秀月点头,“他确实不坏,但也算不上什么良人。”
宫门前,她再问:“那么崔大人,你的决定是什么?”
崔宽道:“当然是迎娶月护卫,于我前程有益又不违背良心的事,我都不会拒绝。”
秀月笑了,“你倒坦诚,不过我找个男人,是想等老来没了职务,身边能有个伴的。”
“这打算我也有,”崔宽顿了顿,道,“但是我曾答应亡妻,死后与她合棺,不让她尸骨孤独千古。”
秀月能理解这个,崔宽的亡妻故于难产,一尸两命,虽然崔宽不见得对亡妻有多深感情,但给她合棺的承诺再正常不过了。答应了就该做到。
“死后的事我无所谓,随你怎么搞。我只要活着的时候好好过,我不要你尸体。”
崔宽眼皮跳了跳,这个女人说话总是太过直白了,也不管晦气不晦气。
她想了想,又说:“我其实,挺希望有下辈子的,希望下辈子我跟他可以门当户对。”
秀月似是觉得自己可笑,低低笑了一声。
“崔宽,你对我好一点,我努力喜欢你,我们把接下去的几十年,圆圆满满的度过,然后你去找你亡妻,我去我的下辈子。”
崔宽抬起手,犹豫了下,再触摸到她的脸,指腹捻去了她眼下的湿润。
“好,我们圆圆满满的过余生。”-
皇上要再立皇后跟沈复和离是两大稀罕事儿,金陵城的百姓还没摸透新皇后的身世,也没搞明白沈复夫妇为啥和离,沈复又辞官了。
皇上没有跟他客套,当即允了他。
但是再立皇后的事儿,又遭到众臣反对。
众臣也不是反对,只是让皇上再立皇后之前,明明白白的原告先皇后究竟是废黜,还是亡故。
傅景翊立马陷入两难的境地。清辞又没死,这种咒她的行为他干不了。
去凤鸾宫,找不到她人了。
凤鸾宫里颤颤栗栗跪了一地。
“跪有什么用?去找!”
傅景翊今早就发现她人有些烫,便交代了江太医来看看她,江太医看不出大碍,也就作罢。
上个早朝回来人都不见了。
不要急,不要急,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初秋微雨之后,空气微湿。
他走在绵长的宫道上,宫人急匆匆跑过来,“皇上,娘娘在怡合宫!”
怡合宫是她住过的寝宫。
他命人常来打扫,悉心照料怡合宫里的花草,一切依然是旧时模样。
傅景翊轻轻推开寝殿的门,没有看到人影,他环顾四周,看到了紧闭的柜门缝里,露出的青色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