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伸过来要握她垂在身侧的柔荑,清辞立马走开去提壶倒茶。

“我想过断头台上我能救几人。先帝身边不可能一个抗揍的都没有,新皇继承了去,也会变得棘手。”

“……”

“到时候,我没准连一个你都救不了。”

秦承泽见她吹凉了茶,自觉嗓子有些渴了。

清辞压根没注意到他的灼灼目光,只倒了一杯,喝了两口,顺便夸赞,“这雪顶含翠不错不错。”

“那是,”秦承泽把她刚放下的杯子拿了过去,特地转了一圈杯身,就着她的唇印抿了口茶,“父亲怀疑改立太子的诏书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清辞歪了下头,“几位重臣不都看过了吗。”

“可是太子行刺先帝之前,先帝就写下诏书改立太子,这不是很奇怪吗?”

清辞想了想,没想明白奇怪在哪里。

身为帝王谁不想创一番丰功伟绩,可先帝在位,百姓将太平盛世尽归功于太子,先帝想对太子下手这不很正常吗?

儿子不该压老子头上。

“更为奇怪的是,翰林将军邱勇明明护驾去迟,却因有功被晋升为骠骑将军,他的妹妹邱茗近来频繁出入乾清宫,有流言称邱茗将被立为皇后。”

护驾再迟不也护了驾,抓获太子不算大功?

至于美人出入乾清宫更没什么稀奇的,她要是皇帝,她也会夜夜笙歌。

不过国丧期间还是应该收敛。

清辞见他喝过了自己那杯茶,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

“想这些做什么呢,太子都要死了,谁做皇帝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的。”秦承泽道,“谁做皇帝都不能是七王。何况,太子未必没救。”

七王本该缠绵病榻,可这一登基,那股子衰弱病气突然就没了。

是了,当初宸妃遭过一次陷害后,傅景翊便刻意不进药石,让自己久浸于病中,才免去了再三迫害。如今他该吃药的吃药,不必再做出一副有气无力的姿态。

且宸太后年轻,后患无穷。

绝不能让这样一对母子当权。

清辞哑口无言,“哦”了一声。太子弑君罪名凿凿,他竟还做着太子能东山再起的春秋大梦呢。

“阿辞,”秦承泽的声音软绵绵的,“你去趟皇宫把诏书拿出来,若诏书有作假的痕迹,我们讨伐新帝便师出有名。”

他顿了顿,又道:“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思。”-

盲猜东西在御书房。

这一夜,头顶满天星。

一路踏檐而来,她意外的发现皇宫的守卫竟都是废物,个个只会往前看,不晓得往上看一看。

清辞坐在御书房的高檐上,口欲突如其来,往兜里掏了一把花生米,抛进嘴里。

目光所及是星空下的皇宫,似重重叠叠的朱顶山峦,巍峨,庞大。

这么好的风景,没带壶小酒可惜了。

清辞歇够了,用了招声东击西,就把御书房门口的几个侍卫引开了去。

她轻盈落地,打开这扇厚重的门闪身进去。

门开关这一霎间,傅景翊面前彩绘铜灯中的烛火微晃了晃。

黑衣人乍然入眼,他正欲喊人,嗓音在对上这双杏眼时生生止住。

清辞愣了两秒,闪身到他身后,手掐上了他的脖子,“你敢出声,我杀了你。”

喉咙被她掐得有点痒,傅景翊忍不住咳了两声,手上不慌不忙的把摊开的奏折合上,放在一边。

清辞突然意识到这张脸有几分熟悉,扼制他喉间的手微松。

傅景翊在此时低声道:“你救过我,我不会出卖你。”

清辞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她杀过的人很多,救过的人也多,一时片刻想不起来这么个小白脸。

更不对劲的是,她蒙着面啊,只露着双眼睛,这就被他认出来了?

“你是谁?”

此言入耳,傅景翊内心疑问升天。

都坐这儿看奏折了,能是谁?

傅景翊正襟危坐,面不改色,“御前统领侍卫。”

清辞突然想起来了,“哦!你被两个蠢蛋追杀,我救了你。”

是举手之劳,她就没放在心上,不过他给的那块玉佩真不错,她拿去换了一百两银子。

“嗯。”傅景翊点头。

“你名字是枫,”清辞记得那块玉佩的字,又问,“你姓什么?”

“严。”

御前统领侍卫姓严,他这样回答很严谨了。

但去了解一下,就会知道,严统领叫严宽,字文昂,跟枫这个字扯不上边。

不管如何现在一定要借这个身份糊弄过去。

万一她来此的目的是要他的命,他就活不过今夜了。

“你来做什么?”

他温煦的声音一片诚恳好奇。

清辞的心弦松了下来,手彻底脱离了他的脖颈。

要喊人他早喊了,看来他的确是惦念着几分救命之恩的。

清辞想了想,“你是御前统领,肯定忠于皇上。”

“有命才能忠君,救命之恩更大。”

傅景翊漆黑的双眸里有跳跃的光芒,像今晚天上的星星,明亮好看。

清辞跟他说话间一直在四下打量,这御书房的书架就有五排,格子柜有上百个。

她视线回落到案牍上时,顺手抓了只甘梨,啃了一口。

今天真的是疏忽了。

她知道皇帝卯时要上朝,眼下已经子时了,皇上一定早早的回乾清宫就寝了。

可皇上睡了,这御书房里竟然还能有个御前统领。

这事算是砸了。

哪怕这个人没有骗她,救命之恩更大,可她也不能信啊!

清辞吃着梨子瞪着这个人,脑海中缓缓划过一个想法。

既然救过他一命,但她现在动手结果了他,也不算过分吧。

这样想着,她嘴里慢慢停止了嚼动。

可惜了,这样一个美男子,的确是很俊美,实在可惜。

傅景翊被她的眼神看得心中一悸。

“你要偷什么东西是不是?御用要紧之物都藏得甚好,凭你身手再厉害,也无异于海中捞针。”

“……”

“我受皇上信任,找东西容易许多,我能替你办好这件事。”

“……”这番毛遂自荐,清辞犹豫了。

他又道:“我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不必担心我出卖你。何况你身手极好,我见识过,我不会送死的。”

这……也极有道理。

关键是他的确不认识自己,这是个好处。

若落入圈套,她也一定自毁容貌,死都不会让人认出她是太师府的人。

万一他真帮自己拿到了诏书,省去不少麻烦呢。

清辞又啃了口梨肉,嚼了起来。

傅景翊见她眼中杀意收敛,松了口气,“你告诉我,你要什么。”

“我要两份诏书,先帝废太子与立太子的那两份。”

“好,明晚亥时,霁月楼天字号包房见。”

傅景翊答应得干脆,神色微不可察的黯了黯。

诏书上写的是他的大名,明明白白的一句话,立皇七子傅枫为皇太子。

等到她诏书到手,这一观阅,势必会怀疑他。

清辞眯了下眼,软绵绵道:“你最好没骗我。”

“自然不会,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傅景翊很有诚意,亲自替她开了窗,让她走窗户离开。

看到那抹身影消融在夜色中,傅景翊摸上了自己的脖子揉了揉。

还好,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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