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姜穗宁想起来,韩昭亲娘是岳老将军的族侄女,算是血缘比较近的了。

顺康帝下旨恩赏岳家后人,不知道出嫁女是否也包括在内。

她心里琢磨着,打算等商渡忙过抄家这阵子,跟他打听一下。

对了,还有商渡……不说别人,他可是岳老将军的亲孙子,妥妥的嫡系后人。

但商渡要是真敢大摇大摆走到顺康帝面前,揭开自己的身份,估计只会喜提人头一颗。

毕竟他当年也在满门抄斩的范围内,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才逃过一劫,隐姓埋名躲到江南去的。

姜穗宁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秀眉紧蹙,又发起愁来。

原本想着能为岳家平冤昭雪就好,但商渡的身份如何转到明面上,却又成了新的难题。

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

“今天出城的人怎么这么多?”

韩昭掀开车帘,看着城门口排起的长队,不由嘀咕了一句。

边上一位大嫂听到,笑着解释:“最近城外在修将军祠,我家男人就在那里做瓦匠呢。”

她挑着两个箩筐,里面装着一些折好的元宝和纸钱,还有一个布袋子。

“我去拜一拜岳老将军,顺便给他送点干粮。”

附近的人听到大嫂的话,也纷纷附和。

“没错,我也是去拜岳老将军的。”

“我以前给庙里雕过菩萨像,去将军祠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韩昭听得心里热乎乎的,不由绽出一个笑脸。

那大嫂见她爽朗大方,模样亲切,便问:“姑娘,你也是去拜岳老将军的吗?”

韩昭重重点头,心中生出一种与有荣焉之感,忍不住道:“我娘亲也姓岳。”

虽然她从未见过那名飒爽英姿的侯夫人,但她带自己来到这世间,生恩如山。

大嫂惊讶道:“原来你是岳家后人!”

立刻扯开嗓子吆喝起来,“哎,前面的都给这辆马车让个路,岳家后人要出城祭拜!”

韩昭一惊,连忙摆手推辞。

但前面的人听到大嫂这一嗓子,纷纷自发地让到两边,硬是给马车空出一条路来。

大嫂笑着冲前头一指,“姑娘,快去吧。”

看她的眼神又带了几分怜爱,“这些年苦了你了,幸好,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韩昭张了张口,想说些感谢的话,可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昭儿,走吧。”

身后,秦氏温柔地摸着她的背,“别辜负了大家的心意。”

韩昭吸了下鼻子,破涕为笑,从车窗里探出大半个身子,对让路的百姓们使劲挥手道谢。

和煦的日光从她身上流淌而过,映出少女英气勃发的眉眼,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有人出声赞叹:“不愧是岳家的姑娘,瞧这大大方方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岳家满门忠烈,子孙个个都是好样的……”

“岳姑娘一路顺风啊!”

有离得远听不真切,没弄明白韩昭到底是什么身份的,索性就喊了一声岳姑娘。

马车在众人的欢送声中顺利出了城。

韩昭直到走出去很远,才收了手坐回车里。

她脸上还有些发热,对秦氏不好意思地说:“娘,我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只是刚才人太多了,差点引起城门堵塞,她又没法一个个解释自己不姓岳。

“这有什么愧不愧的,你亲娘本来就是岳家人,当年也是因为岳家遭了难,生出许多风波来,害得你一出生就没了娘,又在宋家吃了那么多苦头……”

秦氏每每想起,就替韩昭心疼得直掉泪。

如果岳家没出事,岳夫人还是板上钉钉的侯夫人,她的昭儿就是侯府千金小姐,哪里会过得这么坎坷?

“娘,那些都过去了。”

韩昭拿帕子替她擦眼泪,又紧紧搂住秦氏。

“您和岳夫人,一个生了我,一个养了我,你们都是我最好最好的娘亲。”

秦氏亦回抱住她,感慨万千。

“我要给岳夫人供一盏大海灯,愿她来世平安喜乐,儿女满堂……”

昭儿就像是她们两个共同的女儿。

如果岳夫人在天有灵,也一定要保佑昭儿平安幸福啊。

“姑娘,前头就是将军祠了,您和夫人要不要下来看看?”

车夫在前面问了一声。

韩昭欣然应允,和秦氏一块下了车。

这座百姓自发修建的将军祠还未完工,但已经十分热闹,不少城中的百姓慕名而来,哪怕对着光秃秃的院墙,也要虔诚地拜上一拜。

大门两边摆满了许多瓜果祭品,还有小贩支起了摊子,叫卖茶水吃食,香烛纸钱的,不一而足。

韩昭和秦氏也去买了三支香,遥祭岳老将军。

“韩姑娘。”

一道年轻身影气喘吁吁地从祠堂后方跑出来,在她面前停下,抹了把汗,露出真诚的笑容。

“我远远瞧着像是你,没想到还真是。”

“程状师?”

韩昭见到他有些意外,“这么巧,你也来祭拜岳老将军?”

程仁远面皮微红,不知道是跑的太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摆了摆手,“你又不找我打官司,就别这么叫我了吧。”

“好的程公子。”韩昭没纠结,立刻换了个称呼。

程仁远这才解释:“最近这里不是在修建将军祠吗,听说里面会放置一些纪念岳老将军的碑文,程某虽然不才,也想为老将军出一份心意。”

韩昭恍然大悟,对读书人来说,如果自己写的祭文能被刻在将军祠的石碑上,那绝对是流芳百世的佳话。

她往后面的树林看了一眼,果然还见到许多穿着青衫长袍,做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韩昭笑着夸了一句:“程公子写的状纸都那么犀利,写起祭文来肯定不在话下,我相信你肯定能选上。”

程仁远被夸得眼睛闪闪亮,嘴上还在解释:“写状纸和祭文不一样……”

“昭儿,这位公子是?”

秦氏虔诚地上完香,一回头就见到韩昭和一年轻公子有说有笑,不由眼睛一亮。

韩昭大大咧咧介绍:“娘,他就是当初帮小桐打官司写状纸的那个讼师,程仁远程公子。”

程仁远一听秦氏身份,整个人一激灵,连忙恭恭敬敬地长作一揖,“见过伯母。”

“哎,快起来。”

秦氏热情地扶起他,上下打量,连珠炮似的发问:“程公子今年多大了?是哪里人啊?成亲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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