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宁一听说陈春江的儿子找到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因为她的干涉,让陈春江被顶替的案子提前两年被揭开,她担心后续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变化。

她微微蹙眉,“一定要让陈之昂恢复记忆吗,陈秋河还认不出自己大侄子?”

“陈秋河倒是见过他了,但他现在怀疑我是找了个长相相似的人冒充。”

商渡语气里带了淡淡的不快,“除非陈之昂自己恢复记忆,能说出一些只有他们叔侄清楚的细节,他才肯交代封明德的事。”

姜穗宁也跟着发愁,不由紧张起来。

万一莫神医治不好陈之昂的失忆症,而她现在又破坏了他正常恢复记忆的契机……这可怎么办?

“那陈春江的夫人呢?”姜穗宁又想起夏氏,“母亲总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儿子。”

有夏氏做旁证,陈秋河总该信了吧?

“你说夏氏?”

商渡语气轻嗤,“恐怕她未必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

姜穗宁不明就里,正要追问,一名玄衣卫忽然匆匆跑来,语气焦急。

“大人不好了,那夏氏不知从何处听说洪兴判了斩立决,竟然要撞柱寻死!”

话音一出,商渡周身越发蔓延出冷意,大步向前走去。

姜穗宁连忙跟上,去了夏氏被关押的院子。

她说是寻死,但撞得并不严重,被玄衣卫的人及时发现并救下来,已经上药包扎好了。

此时夏氏额头上缠着一圈圈的绷带,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

大女儿陈宝慧带着弟弟趴在床边直哭。

“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别丢下我们……”

小儿子只会哭着要爹爹,一家三口看着凄惨极了。

商渡见此情形,语气讥诮,“夏氏,你做帮凶为洪兴遮掩了七年,已经是共犯,你做出这副姿态是想给谁看?”

夏氏身子一颤,虚弱苍白的面孔上满是泪痕。

姜穗宁微微蹙眉,扯了下他的衣角,小声说:“我能不能单独和她聊聊?”

商渡抿了下唇,似有犹豫。

姜穗宁又道:“我们都是女人,有些话她跟你们不好说,但跟我可以。”

“好,那你小心一点,我在外面等你。”

商渡摸了摸她的头,便带人退出房间外,并关上了门。

姜穗宁在床边不远处的圆桌旁坐下来,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夏氏偏过头看了一眼,似乎对姜穗宁的举动有些不解,也有些好奇,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夫人。”

姜穗宁开口,语气很亲切,仿佛在和她聊家常。

这个称呼却让夏氏面色一白,仿佛勾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

“在湖州,那些下官的女眷都是这样叫你的吧?四品知府的夫人,在湖州那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所有人都得敬着你、捧着你。”

姜穗宁握着茶杯把玩,似乎颇有感慨。

“我若是你,也不愿意毁了这样的好日子。反正夫君已经死了,你一个弱女子,又如何为他申冤报仇呢?”

“不是这样的!”

夏氏似乎被刺激了,突然大声地反驳。

陈宝慧已经到了知事的年龄,她拦在母亲身前,警惕地看着姜穗宁,“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吓唬我娘,你出去,不然我就叫我爹爹来抓你——”

“慧姐儿,听话,带你弟弟去后面好吗?”

夏氏生怕姜穗宁再说出什么来,哄着女儿先避出去。

陈宝慧不放心,“娘,我得陪着您。”

“你叫宝慧是吧?”姜穗宁冲她笑笑,“放心,我就是和你娘说几句话,有我看着,不会让她再寻死的。陈夫人你说是不是?”

夏氏对上她笑盈盈的目光,不知怎么心里一突,仿佛自己那点小算计都被识破了一般。

她艰难地冲女儿挤出个笑脸,“是,慧姐儿别怕,娘不会再做傻事了,你听话啊。”

陈宝慧带着弟弟,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后面耳房。

姜穗宁搬了个绣墩,坐到了离床边更近的位置。

夏氏不好再躺着,勉强撑起身子,靠着枕头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穗宁直视她的眼睛,“你还记得陈之昂吗?你和陈春江的嫡长子,被洪兴丢进江里……”

“别说了!”

夏氏浑身发颤,泪水滚滚落下。

“之昂……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他?”

那天在船上,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杀死,幼小的儿子被丢进滔滔江水之中,小小的身子还在水面上挣扎,大声喊着娘亲救我。

可是风浪太大了,他挣扎了几下就被浪头淹没,再也看不到了。

夏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当时还怀着慧姐儿,我真的很害怕他连我一起也杀了,我只是一介女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被洪兴胁迫着到了任上,知道他用陈春江的身份走马上任,本以为自己没了用处,很快就会被灭口了。

但洪兴却没动她,还雇了丫鬟婆子来照顾她。

她生慧姐儿的时候难产,洪兴更是跑了半个县城为她请大夫,明知道慧姐儿是陈春江的血脉,可他居然每天都来看孩子,一抱起来就不撒手。

一开始她的确是被逼着伪造字迹,稳住陈秋河,因为她害怕洪兴会伤害慧姐儿。

可年复一年,洪兴对慧姐儿的喜爱不似作伪,他本人更是为官勤恳,兢兢业业,稳步高升,每次升任都有百姓夹道相送。

所有人都在喊着“陈大人”,久而久之,连夏氏自己也恍惚了,她一直不都是“陈夫人”吗?

“你爱上他了。”

姜穗宁定定看着她,“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你已经把他当成‘陈春江’,还跟他生了孩子。”

夏氏被她直白的话语刺破心事,难堪到无地自容。

她对不起陈春江,对不起陈之昂,可她还有慧姐儿和川哥儿,她能怎么办?

“如果我说陈之昂还没死,你愿意主动检举洪江,交代他欺上瞒下的罪行吗?”

姜穗宁握住她的手臂,眼神中带着鼓励。

“你已经选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下去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想想两个孩子……不,是三个,你不想见见陈之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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