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渡!”

姜穗宁吓得尖叫,不停地推他,“喂,你别吓我啊,你是不是故意逗我玩……”

她声音带着哭腔,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胡乱挥动的双手不小心摸到他的后背。

一片湿润。

姜穗宁整个人一僵,她慢慢地,慢慢地把手抽回来,凑近鼻尖。

新鲜的,浓重的血腥气。

是他自己的血。

他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驾车的玄衣卫听到她尖叫,紧张地回头询问,“姜娘子,大人怎么了?”

片刻后,他听到姜穗宁冷静的声音传出来,“他好像失血过多昏迷了,车上有药吗?”

他连忙道:“座位下面第二层抽屉里有个黑色药瓶,可以护住心脉!”

马车里一片漆黑,灯台早就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姜穗宁摸索着打开抽屉,幸好,里面只有一个药瓶。

她倒出一粒药丸,试着往商渡嘴里塞。

可他牙关紧咬仿佛上了锁,姜穗宁怎么也喂不进去。

怀里的男人正在慢慢失去温度,仿佛生命也在逐渐流逝,她急得快哭出来了,“商渡,你快吃药啊,你不想活了吗?”

商渡的睫毛轻颤了两下,似乎还保留着一些意识,能听到她的声音。

姜穗宁大喜过望,再一次凑上去。

“商渡,你听话,把药吃了……”

*

马车一路狂飚,终于来到玄衣卫最近的一处据点。

车门打开,姜穗宁费力地扶着商渡出来。

赶车的玄衣卫连忙上前帮忙,注意到商渡的脸色依旧惨白,问了一句:“姜娘子,你给大人吃药了吗?”

姜穗宁脸上的表情有一瞬不自然,点了点头,小声说吃了。

玄衣卫松了口气,“那就好。”

姜穗宁往左右看了看,“怎么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

他脸上闪过一抹痛楚和恨意,沉声道:“我奉命带您和大人离开,其他兄弟断后,等他们解决了敌人,会想法子来这里汇合。”

只是能有多少人活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说完,他吹了一段长短不一,曲调古怪的哨子,很快院子里就亮起了灯,伴随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有人开门出来接应。M..

灯笼举起,照亮三人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模样。

那人大惊失色,连忙朝身后的同伴喊:“督主受伤了,快去叫鹊十三!”

玄衣卫在每个据点都会留守一名鹊部下属,鹊是扁鹊的鹊,专门负责治疗的。

姜穗宁亦步亦趋跟在他们后面,看着商渡被扶到床上,解开外衫,雪白的里衣已经被鲜血浸透,触目惊心。

一道刀伤从左肩蔓延至背部右下方,又深又长,皮肉翻卷着,伤口狰狞。

除了这道最严重的,手臂上还有几处大小不一的擦伤。

鹊十三处理伤口十分熟练,再加上商渡已经吃了保命的药丸,脸色渐渐恢复了一丝红润,呼吸也趋于平缓。

他了口气,又道:“督主今晚必须有人贴身看护,防止他夜里发热。”

姜穗宁立刻道:“我来。”

要不是为了护着她,商渡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刚才一直站在最边上,此时一出声才被屋里其他人注意到。

“姜娘子,你没事吧?”

姜穗宁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沾了一身的血,头发乱糟糟的,又在地上滚过,看着狼狈极了。

她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重复了一遍,“我来照顾他。”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那名赶车的玄衣卫开口:“姜娘子有所不知,督主一向不喜有人贴身伺候,就算是受伤也不例外。”

姜穗宁有点着急,“那他万一发热了怎么办?让我来吧,我又不是玄衣卫的人,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无妨。”

床上忽然传来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

商渡睁开眼,看着姜穗宁为他据理力争的模样,慢慢扯起嘴角,“姜大小姐,也会照顾人吗?”

姜穗宁咬着嘴唇,眼神倔强:“有什么不会的,你别小瞧我。”

“那你先去把自己洗干净。”商渡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微微皱了下眉,“小脏猫。”

姜穗宁回过神来,身上浓重的血腥气熏得她几欲作呕。

她问:“我想洗澡,这里有干净的衣裳吗?”

“有有有,我带您过去。”

姜穗宁被领到浴房,她用最快速度洗了个澡,拿起挂在屏风上的干净衣物,才发现是男装。

这个时候也不用讲究那么多了,有衣服换就行。姜穗宁穿上,衣服稍微大了些,她只好挽起袖口和裤脚,又把腰带束了好几圈。

她站在铜镜前照了照,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姜穗宁回到商渡的房间,他已经又睡过去了。

鹊十三低声叮嘱:“督主失血过多,需要休息。姜娘子今晚辛苦一些,每隔半个时辰替他擦擦手脚,只要不发热,就算是挺过来了。”

姜穗宁认真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鹊十三交代了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据点里留守的玄衣卫不多,他们还得出去找那些负责断后的兄弟。

若是有受伤的,就赶紧带回来医治。

若是有死了的……也要替他们收尸。

*

床边放了两个炭盆,姜穗宁坐在脚踏上,把湿着的头发解开,用布巾一点点地擦着。

一边擦,一边不忘回头查看商渡的情况。

他背上有伤,只能侧躺着。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出浓密的阴影,脸色透着苍白,唇色也极淡,毫无血色。

像一尊脆弱的,随时都会碎掉的琉璃像。

房间里安静极了,静到让她觉得,快要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了。

她突然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颤抖着伸出手,放到他的鼻子下面。

还好,虽然很微弱,但的确还有呼吸。

“呸呸呸。”姜穗宁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小声嘀咕:“坏的不灵好的灵。”

她整个人蜷在脚踏上,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就那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看了一会儿,姜穗宁忽然红了眼眶,心底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恐惧来。

“笨蛋,你不要命了?”她带了哭腔小声说,“你怎么总是这样啊。”

大约四更天时,商渡额头突然烫了起来,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紧锁,似是很痛苦的模样。

他不安地在床上动来动去,姜穗宁想按住他,又怕碰到伤口,一时无从下手。

鹊十三离开前留了一瓶药,说要是商渡半夜发热,就赶紧给他吃了。

姜穗宁手忙脚乱地去拿药,结果一个没看住,商渡就因为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口。

他闷哼了一声,绷带下方慢慢渗出血色来。

“你,你别乱动啊,赶紧吃药——”

姜穗宁顾不上那么多了,爬到床上手脚并用地将他按住,慌乱中她不小心碰到了某处,整个人瞬间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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