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街头的宵夜摊。

贩夫走卒,芸芸众生。

不论是开心还是悲伤,这地方都是人结束这一天的最后一餐。

夜宵摊更像是结束今天,开启明天的中转站,可能会有遗憾,但更多是满足和期盼。

比起来星级酒店或者是豪华餐厅,伍北其实更喜欢这类烟火气十足的人间地。

“牛哥,老规矩,大碗拉面,我那碗多加香菜!”

带着哥几个来到一家摆了六七张桌子的摊位,伍北笑呵呵的冲老板招呼。

“哎呀,你个臭小子多久没来啦,这是当上老总,不认识哥和嫂子了呗!”

老板是个四十五六岁的黑脸汉子,很瘦,但却给人一种格外有力量的感觉,穿件破旧的厨师服。

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他的两条手臂分别箍条黑色袖套,整得就跟那帮骑鬼火的精神小伙似的。

“那不能,主要你收摊太早,嘿嘿!”

“牛嫂,来一箱啤酒,冰镇的哈!”

伍北龇牙一乐,又朝不远处收拾碗筷的妇人摆摆手。

女人和老板岁数相当,虽然衣着简单,打扮的也很朴素,但精致的五官证明她年轻时候,一定属于那种惹人眼球的女神级。

“都秋天啦,还喝凉的,不怕把胃搞坏呀。”

女人熟络的打趣一句,抱了一箱常温啤酒摆在伍北脚边。

“楠楠快考大学了吧?咋这么晚还不让孩子回去睡觉?”

伍北环视一眼,手指不远处桌旁正抱着本“高数”埋头苦读的眼镜少年发问。

“赶他一晚上啦,说什么就不走,非要帮着我和牛哥一起收摊。”

女人无奈的摇摇脑袋,虽说是在数落,但眼中却充斥着满满的幸福感。

“老板,算账!”

邻桌几个食客吆喝一声。

“你们先喝着,待会咱们再聊哈。”

女人连忙给伍北他们端上几碟自制的小咸菜,转身忙活起来。

“别特么跟死了老爸似的,喝到位没?”

伍北斜眼扫视旁边情绪低落的王亮亮,拿胳膊肘撞了他两下。

“喝!谁怕谁!”

王亮亮吐了口唾沫,红着眼眶抓起一瓶啤酒,直接咬开瓶盖,牛饮似的,仰脖“咕咚咕咚”猛灌两口,像是被呛到一样,剧烈咳嗽几下。

“年年轻轻,干瓶啤酒这么费劲,睺子给他旋一个!”

伍北笑骂一句。

“吹了昂!”

罗睺也没推三阻四,脚踩啤酒箱,手持一瓶啤酒对瓶吹。

“操,整得好像看不起我一样!”

王亮亮的虎逼性格瞬间被激起,也立马又拎起一瓶啤酒。

“来,算我一个!”

“我特么怀疑你俩就是为了多喝酒,故意叫板呢。”

“一块一块。”

贾笑、王顺和伍北故意插诨打科,就连一直不善言辞的文昊都高高举起酒瓶。

人类的幸福并不共通,可以家财万贯,也可以是手握重权,还能是高朋满座,对于这群年轻人而言,心疼了,有人能帮着共同舔舐伤口,可能就是幸福的一种。

一路拼酒拼到后半夜,看面摊不太忙了,伍北冲着老板邀请:“牛哥,聊几句啊!”

“呵呵,行啊。”

牛哥寒暄的一笑,坐到了伍北身边。

“牛哥是我爸的铁哥们,像咱们这么大时候在外地玩社会,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我爸和人干仗,牛哥一个电话,当天晚上从山西来了五六车人,全都拎着喷子、猎枪。”

伍北手指老板跟哥几个介绍。

“就这点破事,你们爷俩唠叨了半辈子,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往后不许再说了,让孩子听到不好。”

牛哥白楞伍北一眼,拿起瓶啤酒,回头弱弱的冲媳妇请示:“老婆,小伍好久不来一趟,我陪他喝一瓶行不?就一瓶!”

“悠着点,自己什么身体自己清楚。”

女人温柔的提醒一句,而后喊上看书的大男孩开始打扫卫生。

“哥,我这兄弟有点想不开,你帮着开导开导,他老大今天退出江湖”

伍北手指王亮亮,把高阳的事情,简单叙述一遍。

“好事啊这是!能全身而退的江湖人才叫真正的赢家。”

不等伍北说完,牛哥握起酒瓶跟王亮亮碰了一下,眼神复杂道:“你应该替你老大开心,当然他有这样的兄弟也是福分,这儿没外人,我就拿自己打个比方吧”

牛哥说着话,将自己手臂上的黑色袖套往下褪了半截。

他的左胳膊全是花花绿绿的纹身,不过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烫过一般,看起来皱皱巴巴,非常骇人,右胳膊则全是长长短短的刀疤伤痕,触目惊心。

无需多言,两条手臂,已经足够诠释这个男人坎坷不凡人的前半生。

“牛哥,你这是”

王亮亮哑然的吞了口唾沫。

“混迹江湖是生活,粗茶淡饭才是归宿!”

牛哥再次举起酒瓶咧嘴一笑:“兄弟啊,你舍不得是好事,说明你性情,是个纯爷们,但你老大接下来要过的,可能才是最该有的日子,不止是他,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一样,你看看这些上下夜班的,看看通宵达旦跑出租的,赶火车飞机的”

牛哥手指周边宵夜摊的食客们,眉眼带笑。

他的话,不止让王亮亮陷入沉思,也让其他哥几个有所感悟。

是啊,谁不是把自由卖了,换成了柴米油盐。

谁不是把青春和选择当了,换成了孩子的茁壮成长。

我们穷尽一生所追求的幸福,不在过去,也不在未来,就在这一刻:眼中景,盘中餐,身边人。

从另外一个层面讲,牛哥也好、高阳也罢,其实全是美满的。

“老公,这个桌子好像有点不平,你来看看。”

不远处女人,朝牛哥轻唤。

“有心劲的时候,一定要马力开足,不枉青春!没心劲以后,千万记得急流勇退!不负流年!”

牛哥将瓶中最后一口酒喝完,意犹未尽的吧唧两下嘴巴,转身朝妻儿走去。

几米外,牛哥修理桌脚,儿子蹲在旁边递工具,媳妇给爷俩擦拭汗珠,勾勒出一副无与伦比的绝美画卷。

至少,伍北心生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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