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检司西城分司的牢房内。
罗兴因为“南衙”的身份还被优待了,分到了一间带有干草铺地的牢房。
还有一尾草席和一床棉絮都露在外面的棉被,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这是监狱基本标配了。
都坐牢了,成人犯了,还想着有好的条件给你,又不是旅游住客栈,能遮风挡雨就不错了。
有的老百姓,一场大雪下来,连个栖身之处都还没有呢,你还想咋的?
“你都成阶下囚了,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姬玉儿在罗兴脑海里问道,他随身的物品都被搜走了。
尤其是他亲自篆刻的那枚“莲花观音”玉佩。
这东西被搜走后,大概率不会再回到他手上了,因为天下衙门的一般黑,吃进去的东西,哪有吐回来的。
只不过,巡检司能否吞下他的东西那就不好说了。
他可不是那种没跟脚,没后台的人,今天换一个普通老百姓人被抓,那可能真就完蛋了。
玉佩虽然拿走了,但姬玉儿可不会因为这个而断了跟他的联系,因为,她们签了“伴灵”契。
玉佩只是给她一個暂时栖身和蕴养之所,只要超过一定距离,她还得回到罗兴身边来。
“急什么,我得搞清楚是谁在背后搞我,我总要知道敌人是谁呀。”罗兴在脑海里说道。
“我刚才偷听了按个姓周的司首跟手下书吏对话,这周司首好像背后有人,恐怕会对你不利。”
“我都亮出南衙的身份,他们还把我抓起来,这还用说吗?”
“看来,你的官儿太小了,巡检司的人一点儿都不给面子。”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人给的,我想走,就这牢房,能困得住我?”罗兴反驳一声。
“你就吹吧。”
“伱帮我看看,那些被我打伤的人是不是都被释放了?”罗兴吩咐一声。
“还用你说,你被送进牢房,他们就被人客客气气的从后门送出去了。”
“还算有些顾忌,没敢明火执仗。”
“你这是夸他们呢,还是给自己找安慰呢?”姬玉儿没好气的一声道。
“帮我去监视那个姓周的司首,这西城分司他最大,这件事没有他点头,下面的人不敢做主。”罗兴吩咐道。
“放心吧,我帮你盯着他,只要他在这西城分司衙门,他想干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姬玉儿说道。
“辛苦你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牢房唯一的通风口外面可见的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
罗兴左右无事,就在牢房内打坐修炼,时间不用就浪费了。
南衙在城内也是有消息监察的,只要叶琉璃知道西市骡马巷发生的事情,马上就能知道自己被抓了。
以叶琉璃的为人处事,她一定会明白自己被抓是故意的,这一点的默契还是有的。
他记得叶琉璃说过,巡检总司的司主是天岚宗的,而巡检司内部权力斗争更加尖锐,天岚宗与真武院以及其他好几股力量,虽然天岚宗目前还占据上风,但天岚宗这些年在洛京朝堂的力量大不如前,对巡检总司的掌控自然也是大大的不如。
巡检总司还有两个副司主,一个是真武院出身的顾慎言,另一个是御兽谷的司彧。
这二人都是一品大宗师。
论明面上的高手力量,巡检司还在南衙之上,但实际上,南衙的力量要远比巡检司恐怖的多。
除此之外,各州巡检司的司首以及洛京四大分司也都是由各大门派的长老级别的担任。
天岚宗掌握东城分司,分司上下基本上都是天岚宗弟子或者与天岚宗交好的门派弟子。
西城分司是真武院的人,北城分司是百花宫的长老担任司首,但北城属于皇城范围,所以百花宫在北城分司并不是势力最强,而南城分司则是一品宗门剑门长老担任分司司首。
除了东城分司,西、南、北三大分司司首都是轮值的,并不固定。
这是天岚宗掌控巡检司的特权。
因为巡检总司衙门在东城,所以,东城分司是不可能交给除天岚宗以外的任何人。
巡检总司内部权力斗争比南衙复杂的多,因为涉及众多江湖宗门的话语权和利益。
所以内部竞争一向十分激烈,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因为一旦在巡检司占据高位,那所掌握的区域内,就可以对自家宗门子弟进行照顾,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说不清的好处和特权,这也是各大门派趋之如骛的原因之一。
如果要在天岚宗和真武院之间选一个,他会毫不犹豫的选天岚宗,因为他对真武院并无任何好感,尤其是那位高高在上,虚伪无比的江院首。..
就看叶琉璃能不能把握这个机会了。
“放饭了,放饭了……”狱卒一边敲着门框,一边喊着,坐牢也不是不能不让犯人吃饭,只是牢饭,那肯定是不好吃的。
“罗都尉,您的饭来了。”
牢房小门开了,狱卒递进来一只大碗,里面是一大碗白米饭,还有肉和菜。
这牢里从来没给犯人吃过这么好的,除非是断头饭,这算是优待了。
罗兴没回应。
他知道牢里的黑暗,这但凡有异常的饭食,那是绝对不能吃的,尽管他的身份不同,巡检司给他优待也无可厚非,但这饭,他是不会吃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
阴沟里翻船的事儿,那是常有的。
他也没打算在这牢房里待多久,一两顿不吃饿不死,所以,他根本不会去吃那饭。
但是,他不吃,可不等于这牢房里没有“人”吃,这牢房建在阴面儿,自然有许多小家伙们在这污秽之地生存。
犯人不吃的食物,自然是便宜了它们。
更别说罗兴这一碗里除了大米饭还有肉,自然吸引了不少小家伙们过来分食。
小家伙们吃的饱饱的,但是没走多远,就一头栽倒下来,很快就没了声息。
罗兴看到这一幕,心头狂跳,幸亏自己早就防了一手,根本就没打算吃那一碗饭,要是真吃了,只怕自己也跟这些“鼠辈”一样,此刻毒发身亡,一命呜呼了。
好歹毒的心计,这摆明了就是一个连环计,若是在骡马巷那边解决不了自己,那就把送进西城巡检司牢房内解决了。
只要买通一个狱卒,在自己饭菜里下剧毒,然后安排这个狱卒彻底的消失,这一切就都解决了。
手法不新鲜,可简单直接,而且有效,简直就是防不胜防。
幸亏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触碰巡检司内任何物品,小心谨慎,才躲过这一劫。
“看看,人家对你还真是紧追不舍,一步都不放过。”姬玉儿讽刺挖苦一声。
“闭嘴。”
“无能者的狂怒。”
罗兴懒得理她,走过去,将那些老鼠的尸体清理了一下,藏了起来,而他自己则假装吃了饭菜,中毒躺了下来的样子。
一般情况下,下毒的人一定会过来看自己是否成功的,而且这种事儿一般不会假手他人。
因为只有亲眼确认过了,才会相信,很多人都有这样的通病。
这就涉及犯罪心理学的知识了。
一阵谈话声飘进了耳朵。
“郭公子,这戌时一刻送的饭,此时已经是戌时三刻,应该是吃完了。”
“嗯,带我去看看。”
“郭公子,您是贵人,那种地方太脏了,您还是别去了,小的给您代劳就行了。”
“不行,我必须看到他切切实实死在我面前。”郭公子说道。
“好吧,您既然要看,那就随我来。”那恭敬谄媚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当然,这些话距离很远,一般人是听不见的,可罗兴的六识敏感岂是常人能比的?
这二人对话是一字不落的进了他的耳朵,而那个郭公子的声音还很熟悉,就是那个在骡马巷拦下自己第一个向自己出手郭兄。
他还没找过去,他自己到先送上门来了。
“开门!”
“郭公子,里面脏,别脏了您的鞋,在外面看也是一样……”
“要我说第二遍吗?”
“是,郭公子您要看,那就看。”狱卒赶紧掏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两个人进来,提着一盏灯笼,为首的正是那郭公子,另一个身穿巡检司狱卒的衣服,但袖口跟普通狱卒不一样,应该是个牢头儿。
怪不得他能够轻松的在饭菜里下毒,这对于管这一片牢头来说,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看来,他以前也是没少干这样的事情。
在这种地方干活的,有几个身上是干净的,真正有良知的,绝不会从事这种生计。
这些人基本上还都是父死子继,一代一代传承下来。
这还真是内外勾结,就是不知道跟那位周司首有没有关系,罗兴屏住呼吸。
“您看,都已经没气儿了。”牢头进来,直接一脚就踢了罗兴一下说道。
“还是查验一下吧。”郭公子捂住口鼻,吩咐一声。
牢头不情愿的俯身下来时,伸手探向罗兴的鼻息,大概是死人见的多了,他是一点儿都不怕。
“您看,一点儿呼吸都没有……”牢头话音刚落,紧闭眼的罗兴猛然一睁眼,冲他咧嘴一笑。
“鬼呀!”牢头顿时吓得魂不附体,直接朝后一下子栽倒下去,浑身颤抖如筛糠,直接吓晕过去了。
一股尿骚味儿从他双股之间喷涌而出,这家伙居然失禁了。
而那郭公子也是吓得不轻,直接呆立在当场,嘴唇直哆嗦,瞳孔放大,说话都不利索:“你,你是人是鬼?”
“你说呢,郭公子?”罗兴咧嘴一笑,昏暗的灯光下,说不出的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