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笑顾不得哭泣,飞快的从哥哥手中接过爹爹的手,安静的号起脉来,黑色的面容沉着安详,罩着一层神圣的光华,云祯看着这样的笑儿,不由得心惊,笑儿这样的动作表示什么,她会医术,懂医吗?如果说先前的欣喜掩没了他,但此刻他的神智慢慢的清明,笑儿从小就是痴儿,怎么会好好的不傻了,竟然还莫名其妙的懂了医术,这其中究竟有着什么变故?
云祯眯起眼瞳,瞳底是危险的惊涛骇浪,可是想到爹爹,心再次纠疼起来,用力的捂住,掉头望向床榻上的人。
云笑飞快的号完了脉,头也不回的命令。
“药箱。”
“是,主子……”婉婉上前一步,熟练的打开了药箱,云笑一伸手拿过银针,准备施针。
云祯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伸手阻了她的动作:“你做什么?”
“施针,哥哥,再不动手来不及了,必须封住心脉,这样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事的。”
云祯一颤,看着笑儿真挚的面容,那眼瞳浓浓的亲情,他怎么能怀疑她呢,她可是他的笑儿啊,一收手点头:“好。”
他相信笑儿是不会害爹爹的,她一定是他的妹妹笑儿,可是笑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云祯扫视了一眼递药箱的婉婉,直到此刻才认出,这个美丽妩媚的女子竟是笑儿手下的那个婢女,华衣美服和从前真是天壤地别,如若不认真看,根本认不出她。
云笑用银针封住了爹爹的心脉,又开始认真的检查起来,症状确实和一般瘟疫无二,而且似乎很倾向于鼠瘟。
“爹爹的最初的病症,是不是肢节疼,头目疼,体内发热,心烦意乱,咽候干引,到后期的时候,脸色黑青,身体酥软无力。”
云笑一字一顿的开口,帐篷内的人都呆住了,流星和惊云直到现在才看到主子展现出惊人的医术,真的很高明啊,一眼便道破之前的发病经历。
云祯沉重的点头,可是那幽深的黑瞳中越来越多的疑云,如果说笑儿不傻了,他可以理解为老天的怜悯,可是这惊人的医术,不是说有就有的,就是学,只怕也要多少年才能有如此之高的医术,她究竟是谁呢?绝对不可能是笑儿的。
云笑并没有多想,她此刻只想查清楚,这究竟是瘟疫,还是人为的事情,还有那些军医是如何处理的。
“军医是如何救治那些病人还有爹爹的?”
云祯蹙紧眉,认真的想着,不管她是谁,此刻他该做的就是和她齐心协力救爹爹,如果她的医术真的很高明的话,说不定爹爹和那些染了瘟疫的人都有救了。
希望冉冉升起,好像东方的朝阳,带着温暖的霞光照耀着大地。
“巴豆,以大毒之物杀毒,不过这巴豆仍大毒之物,身体好的人能抗过去,短时间不会有事,可是那身体差的,哪里受得了这以毒攻毒的疗法,只不过死得更快罢了。”
云笑起身,在帐篷内踱步,脸上一片凝重,脑海飞快的搜索着,四周寂静无声,谁也不想打乱她的思路。
“哥哥,立刻召集一部分人对那些没事的人进行询问,看他们最近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么,一样不漏。”
“难道说?”云祯眼睛中闪过凌寒,唇角擒着杀气,紧盯着云笑,难道这不是瘟疫,而是人为的事,要不然为何询问那些活着的人,笑儿一提这事,他便悟过来,如果是真正的瘟疫,这里现在只怕人人都逃不过去,为何有一部分人没事,说明是饮食上的问题,有一部分吃的食物中,有抗毒的东西。
“恐怕是人为的,虽然表面上很像鼠瘟,鼠瘟仍是传染极快的一种疾病,如果这里真的是瘟疫,此刻应该是一种空城,而不是死了一部分人,还活着,这说明很可能是有人下毒了,而活得好好的那些人,一定是吃了别人没吃过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具有抗毒作用,哥哥一定也是这样。”
云笑面不改色的掉头望向云祯,兄妹俩眸光在空中交错,竟升腾出温暖的光华,誓要同心协力的抗过去。
“可是现在调不出人手,除了军医,还有一部分的兵将被抽调过来,其他的人在东城候着,不能随便调动,那是仅有的兵力了。”
现在的人手太少了,根本分布不开,这城中还有很多人活着,要是一一询问,需要不少人手呢?
云祯正在思考该从什么地方调人手过来,帐篷外面有人禀报的声音。
“公子,霖王爷从京城带了一批御医过来,现在正在城门口候着。”
云祯抬首,眼瞳晶亮,真是天助我也,要人便来人了,这真是太好的,飞快的站起身望向云笑:“看来老天站在我们这边,既然有人过来了,不用白不用,你等着,我去接霖王爷和那批御医。”
云笑眼神一闪,笑着点头,不过没忘了叮咛云祯:“别告诉任何人我是谁,哥哥就说我仍是云家的一房远亲,名凤官,京中的事你们也许不知道,我被皇上废了,天下人皆知,现在这峰牙关内,隐了不少皇上和太后的人,如若传到宫中,就算躲过了瘟疫,只怕也躲不过那只黑手,他一定会算在爹爹头上的。”
云祯眼瞳陡的窜起万丈的寒潭之气,紧抿着唇,周身戾气遍布,大手握紧,恨不得立刻进宫给那个男人一顿教训,他怎么能如此卑鄙,就算真的要废后,至少要等他们回京去,或许他以为他们一定会死在这场瘟疫中,所以有恃无恐。
“笑儿……”他转首,眸底一片不舍。
“没事了,去吧,别让霖王爷久等了。”
云笑转身推他往外,她并没有什么,相反的能出宫恢复自由,这是再快乐不过的事情了,至于爱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要两心相印,彼此唯一,此生不渝,只是这样的理念,在古代只怕是行不通的,就是爹爹如此深爱着她娘亲,那个无缘的女人只不过也是个小妾,所以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今生快意江湖,洒脱一生。
云祯知道眼下正事要紧,虽然心疼笑儿,但峰牙关的瘟疫还没有解除,而且这瘟疫很可能不是瘟疫,而是有心人所为,那么这个人就是隐藏着的奸细,西凉国的密探,而且不是一个人。
帐篷内,云笑刚坐下来,先前出去的两名军医走了进来,恭敬立云笑身侧。
“凤大夫,有什么吩咐我们做吧……”
云笑一愣,抬首看这两个人的人神态,一定是哥哥说了什么,对于云祯,她知道他已经怀疑她不傻的这件事了,而且这件事只怕瞒不住他,别看云祯看上去温和,其实骨子里却继承了爹爹的强势,只是隐藏起来了,现在他嘴里的獠牙露出来,嗜血闪光。
“你们给王爷服了巴豆吗?”云笑询问,按理是服了的,要不然爹爹不会撑到这么久,可是那巴豆的毒性很强,一般人未必抵抗得过去,而且就算杀了,也不一定有效果。
“是的,凤公子,我们按照治疗瘟疫的方法,给王爷服了巴豆杀毒,可是王爷一直操劳关外的战事,还有城内瘟疫的情况,所以没有休息,身子变得虚弱,只到病倒了。”
云笑的纤手触上爹爹的脸颊,脸颊上颧骨突起,铬疼了她的手,眼泪便从眼眶里冒出来,但是她不能哭,因为此刻的身份不适且哭泣,她该做的事是治好他,然后查出这瘟疫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了,你们帮我去准备一桶温水,六两麻黄,桂枝三两,甘草,芍药各二两,放在温水里抬进来,另外准备浴桶,你们两个把王爷放进去浸泡一个时辰。”
“是……”两名军医一听少年的吩咐,便知道他不是凡人,这种软泡法,对于虚弱无力的病人倒是个法子,虽不能完全杀毒,但至少可以使病人恢复一些体力,拖延毒气在体内的漫延,再加上他先前用银针封住了王爷的心脉,想必王爷断时间不会有事,先前他们还以为王爷要不行了呢。
这人可是王爷的福星啊。
“我们立刻去办。”
两名军医领命走出帐篷去了,云笑又命令了流星和惊云。
“你们两个待会儿加入到那些御医的队伍里,一起询问活着的人,统筹下计录。”
“是,主子。”
流星和惊云点头,对于霖王爷,他们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皇室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不过现在还是做好份内的事要紧,幸好他们一直隐身在暗处,那上官霖并不认识他们,自从出宫后,主子便命令他们以后不用生活在暗处了,一直以来的无光生活终于得到了救赎。
城门口,云祯接了上官霖和一批来自宫中的御医,本来想送他们去驿馆休息,谁知道那上官霖坚持来见云王爷,云祯脸色微暗,溶在光芒中,那双黑瞳犀利如刀,似笑非笑的开口。
“霖王爷,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吗?”
一句冷语,使得气氛有些僵硬,云祯却挑了眉淡然的笑。
“开玩笑,霖王爷不会见怪吧,走吧。”
话落,策马而奔,只留下一抹飘逸如飞的衣决,那背影于高大的城墙之下,显得阴冷而冰寒。
上官霖的身边紧随着他的贴身侍卫木离,挑了眉怒瞪着那远去的人影,冷声厉语:“王爷,他竟然敢?”
木离的话未说完,上官霖周身浸着凌寒,却并没有生气,虽然还未进城,他已感受到城中的惨烈,面对着这样壮大死亡,云祯的态度正常很多,而且当初皇上下旨让他们父子领兵,只给了五万兵马,他们的心只怕已落到狭缝之中,夹缝生存,那怪异自然是有的。
“走,进城。”
上官霖一拉僵绳紧追上前面的影子,身后木离一挥手,几辆马车鱼贯的跟上去,后面是身着软胃甲的二百骑兵,一路直奔城中。
即便想像出城内的境况很惨,可是等到真实面对的时候,仍然无法抑制着那样的震憾,远远近近的弥漫着黑烟,火点扑簌,一目望去,十里空城,全无一人,只有那残破不全的门菲,和那招牌在风中轻轻的摇晃着,时不时的扑通一声掉下来,直落到人的心尖上。
这城中的人早被隔离了,查出有瘟疫的往西迁移,搭起了数百座的帐篷,安置那些生病了的病患,未被传染上的人住到城东。
这一东一西,中间就好像死亡界线,频临死亡的人是多么的想跨出去,可是等待他们的只有黄泉路上的一杯薄酒,今生已逝,来世再追,一切从头来过。
上官霖领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跟着云祯的身后,直奔城西。
西城河堤边,原本空旷的草地上,此刻搭起数百座的帐篷,远远的望去,就好像一个个小土丘,埋葬着人的生魂,让人抑制不住的想呐喊尖叫,却发不出一个声音,那帐篷之中隐约有哀哭声,死亡究竟有多少人能坦然面对。
直到此刻,上官霖的胸中,才升腾出一种热潮,只想挽救这些人,脸色沉重,周生的寒气,一挥手嗜血的命令。
“所有人下马。”
上官霖当先一步跃下马,那木离紧随其后,身后的两百骑兵也干脆利落的翻身下了马,整齐的立在马边待命,倒是几辆马车上的御医,磨磨叽叽的不肯下来,先前他们曾掀帘打量过这座被瘟疫笼罩的城池,那萧索空旷,令人看得心惊胆颤,本来他们以为,有人会把他们送到驿馆去休息,至少有一段缓冲的时间,可是谁知道,王爷竟然把他们直接带到这聚集着众多病者的地方了。
这些御医,虽然官阶不大,可是一直养尊处优,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事了,咋然的遇到这种事,很多人不肯下车。
一个,两个……
上官霖等得失了耐性,脸色一冷,凌寒的冷喝:“本王数三声,如果不下来,统统斩首示众。”
这一声喝,好似惊雷在半空炸出一道裂痕,马车内的人跌跌撞撞,推推搡搡,甚至于有人因为抢着下来,而坠落到马车下面,这一次迅速得很,上官霖的数声才到二,那些御医已抖索着下来了,喘着粗气,望着王爷,哪里敢多说一个字。
上官霖眼瞳悠远而凌寒,气沉丹田,冷冷的命令:“各人站在原地候着,待会儿就会有命令下来。”
“是,王爷。”
二百骑兵整齐的应声,那些御医惊骇的睁大眼,嚅动着唇,小声的嘀咕。
“王爷,我们还没休息呢。”
“是啊,臣等吃不消啊。”
可惜这声音上官霖听不到,或许听到了,懒得理会,他领着木离跟上前面云祯的身子,拜会云墨,想必云墨也感染了瘟染,不知道怎么样了?
只是一众人全部被挡在了帐篷外,慕青和慕白古板的开口:“霖王爷,公子,王爷正在泡药浴。”
“药浴?”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云祯回过神来,一定是笑儿给爹爹开的药方,可是她是个女的,难道也待在里面。
云祯一挥手,慕白和慕青自动收了手。
“王爷请吧,既然王爷执意要请安,那么请进来吧。”
云祯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他的脸上挂着落日黄昏的凄凉,上官霖不禁猜测,难道云墨病重了,他挨不过去了吗?虽然这一直以来是皇上的心愿,但是这一刻上官霖只觉得愁怅无比,心情沉重,东秦真的要失了一员猛将了吗?
先皇重用云墨,难道就是为了他让今日这般凄凉的光景吗?
上官霖脚上如灌铅一般,每一步都重似千斤,直到走进帐篷内。
不算宽敞的帐篷里,一道白色的屏障隔起,这边摆着桌子,一个身着冰湖蓝锦衣,墨发高束的少年正在伏案疾书,不知道写什么,表情认真至极,肌肤微黑,一道新月染于浓黑的双眉中,长长的睫毛覆着眼睛,额上有汗溢出,身侧一个娇媚的女子,正用锦帕给他拭汗。
“公子,累了休息会儿吧。”
婉婉柔声开口,一抬首,捏着锦帕的手不动了,眼前站着的两个出色的人,一个温文懦雅,墨瞳像夜幕下的苍穹,让人探究不到丝毫的想法,而另一个周身的冷寒,剑眉星目,五官立体而刚毅,穿着一件黑色锦衣,腰束滚金边绣团云的玉带,袖口和袍口同样金线挑眉,一身的张扬,只是那令人退避三舍的煞气,很重。
“他是何人?”冷冽的话响起。
云祯一惊回首抱拳:“云家的远房亲戚,因为他医术十分了得,所以快马催鞭,让人接了他过来帮忙。”
两个人话已惊动了桌边奋案疾书的人,猛的一抬头,那眼睛晶亮得好似天上的星辰,直直的撞落到上官霖的眼里,心底一颤,这眼神真亮啊,心底荡起了一丝不同于往常的感受。
云笑一看到来人是上官霖,赶紧收回了视线,起身抱拳,客气恭谦。
“听公子说要去接霖王爷,想必这位就是霖王爷,凤官见过霖王爷。”
“凤官?”上官霖咀嚼这名字,只觉得这名字念来满口生香,还有一些熟悉感,可是认真细想,似乎又没见过这样的人,看来是自已想多了,旋而惊觉,自已这是怎么了,一向冷心寡漠的人,怎生的就对这少年投了眼,太荒唐了,上官霖无法接受自已的荒渺,疾步掀帘走到里面去了。
只见白色屏障里面,药味漫弥,圆形的大浴桶中,坐着身着寸缕的云王爷,脸色有雾色水珠,慢慢的滑落,眼瞳紧闭,脸色黑青,不过此刻那黑青之中,隐着微微的红润之色。
两个军医正用木勺往云王爷身上浇浴水,不断的浸泡他的身子。
只是云王爷并没有醒过来,歪靠在桶浴边,透着无尽的沧凉。
上官霖亲眼目睹了云墨此时的状况,心里一点欢愉都没有,这种想像了很久的画面,清晰的呈现在眼前,那浓厚的悲凉好似从遥远的天边一直压抑下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思绪一点一点清明,从先皇重用云墨开始,云墨并没有犯一点的错,却为何要得到这种对待。
白布被掀起,带来一阵清风,有人立在他的身边,沉醇冷寒的声音响起来:“这样的结果是不是正是你们所要的。”
军医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受着冷寒萧索的气流四下流窜,一句话也不敢说。
外面陡的响起一句严肃的冷语:“你们要一直待在里面吗?现在该去做事了。”
云笑已恢复了冷静,先前咋看到上官霖,是有一些紧张的,但此刻的她,是一名少年郎,还是一名大夫,那上官霖做梦也不会往傻子身上想。
其实她的易容根本没有多高明,但是因为很多人有个主观意念在里面,宫中的人仍是傻子,即便感觉她的眉宇有些像傻后,也断然不会把他和一个傻子联系在一起。
傻子可以不傻,傻子可以医术高超吗?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云祯已怀疑她了,但眼下,她们还是齐心协力的查清楚,这究竟是瘟疫还是被人下毒了,错一步,便万劫不复,此刻哪能勾心斗角。
云笑的一声喝,里面的人自动奔了出来,上官霖一脸的落寞,周身寒意料峭,好似踏雪而来,带着扑面的冷气,那黑幽幽的眼瞳中深深切切,悲悲重重,竟然涌出些许真挚来。
“现在立刻吩咐御医,查清楚这究竟是什么瘟疫?立刻拿出一个处方过来,抑制瘟疫的漫延。”
“不需要……”云笑一口拒绝,现在已没有时间去查什么瘟疫,现在要找出这些人究竟中了什么毒,尽快的解了毒,然后再能找源头,现在找源头,只不过加速这些人的死亡罢了。
而且御医院的那帮老东西,磨磨叽叽的,养尊处优的人,面对此次的瘟疫能坦然面对吗?只怕是白费了时间。
可是上官霖显然不赞同云笑的话,虽然他看着眼前这少年大夫治理云墨的方案似乎不错,但是这瘟疫不经过多人的检查,仅凭一个少年的意测,只怕未必保险,所以他主张检查。
“你敢质疑本王的话。”
“王爷是来救人的,还是来灭城的?”
云笑也不客气,瞋目而视,一身的大义凛然,狂傲染着周身,那晶亮的眼瞳跳跃着两小簇的火花,似乎快燃烧了起来,如果上官霖再坚持,她就是和他打起来,也不允许他再耽搁时间了。
一旁的云祯早走到两个人的中间,掉头望向上官霖。
“我相信凤官的能力,王爷还是命令人去做事吧。”
“嗯……”上官霖前思后想,觉得这少年的话也对,眼下先救人要紧,逐沉着脸一言不发。
一旁的云笑已果断的命令:“王爷现在命令带来的护卫或者兵将,听从云公子的命令,立刻去东城,调查那些活得好好的人,他们最近的饮食状况,至于那些御医,就负责询问这些中了瘟疫的病人,看看他们又是吃了什么,两下对比,这其中一定有可以抵制瘟疫的东西存在。”
“那我做什么?”
上官霖难得的询问,别人都有事,他无事可做,这感觉很怪,不过他问出来,更怪。
帐篷内所有人都望着他,他是王爷,谁敢调动他啊,不过他既然开口了,云笑也不和他客气,反正现在缺人手,抓到人便用,是她的原则。
“那王爷就从那些手下中,挑出一些人,架锅劈柴准备着,只要一找出这可抑制的东西,立刻生火熬了让大家服下去。”
云笑命令完了,便掉头吩咐一侧的流星和惊云。
“你们去帮助公子。”
“是,公子……”两个人应了,走到云祯的身边,听候他的调遣。
一切吩咐妥当,云祯当先往外走去,上官霖紧随其后而,其次是流星和惊云,不过上官霖走到门口的时候,反应过来,他堂堂王爷都架锅劈菜了,他一个小大夫做什么呢,不会什么都不做吧,这上官霖的眼神凶狠起来,猛的一掉头。
“你呢,做什么?”
云笑翻白眼,指了指桌上的笔墨纸张:“没看到我在找源头吗?王爷还是快点去劈柴。”
上官霖被气得不轻,一转首看到云笑身侧立着女子,似乎有些熟悉,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这女人是谁啊,长得是美,可是再美的女人他也看过,为啥觉得熟悉呢。
人已走到帐篷最东面,此时已由不得他多想了,立刻按照云笑吩咐的办法吩咐下去。
那两百骑兵听了命令,立刻随着云祯去了东城,一行人迅速的离去。
可是那二三十名御医,一听让他们进帐篷询问病人情况,个个吓得面如死灰,退后一步,坚决不肯迈出一步,最后上官霖一怒,大发雷霆之怒。
“你们这帮老混蛋,连本王都亲自劈柴架锅了,你们竟然还在这里鬼哭狼嚎,再叫一声,卸一只胳膊,叫两声卸一只腿。”
这话一落,那御医院的人,立刻飞快的冲进帐篷,也顾不得传染不传染了。
众人分头做事,上官霖也没含糊,立刻领了手下,开始架锅劈柴……
至傍晚,各人手里一份记录,而上官霖的锅也架好了,柴也劈好了,就等着生火熬药了,这种事倒是难为这位王爷了,不过他此举却为他赢来了人心,峰牙关那些坚守城池的兵将一听王爷亲自带队过来,还架锅劈柴的为感染瘟疫的人做事,那些兵将无不热泪溢眶,感动不已。
峰牙关的副将丰立城,领着手下一些没有被感染上瘟疫的武将,过来给上官霖请安。
因为怕影响到这个病区的患者,所以云笑命令人把他们一批全撵走了,要请安是吧,请远点。
丰立城和手下的几名武将,没想到竟然在云王爷的帐篷里遇到这么一个诡异的少年,这少年还是此次瘟疫主持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丰立城的脸色有些难看,这峰牙关的事,他一向了如指掌的,独这少年的事没人禀报他,看来真的是最近忙乱了。
一众人被撵走了,帐篷内,两堆记录堆在桌子上,云笑目不转晴的对比着,检查着,看看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很快她便发现了不同之处。
这些活着的人,包括自已的哥哥都喜欢喝一种茶,这茶是附近山上最常见的野草,名叫紫罗根,根叶都是紫色的,居民喜欢采了来,洗净掠干,然后泡茶喝,喝茶的人全都没事,说明这紫罗根有杀毒的效应,现在这些染了瘟疫的人,如果服紫罗根,虽然不能完好无整,但至少可以阻止接下来的漫延。
云笑一发现,立刻命令云祯。
“哥哥,这紫罗根原来有杀毒的效果,现在立刻到附近找这种东西。”
云祯听了,心里松了口气,只要能阻止这漫延下去,就好办了,至于这紫罗根,在这关内,是遍地可见的东西,喝起来先是微苦,但是后来便有一股余香,他开始也不喜欢喝,后来发现口干极好,才没事就喝,没想到竟让他免于被毒害了。
“好。”
云祯领着流星和惊云走了,迎面碰上上官霖,说了事情的经过,这位霖王爷先是难以置信,最后黑色的瞳仁闪过敬重,最后义不容辞的和云祯一起去做这件事。
有人生火,有人去找这紫罗根,很快西城河堤边青烟袅袅,紫罗根苦涩的味道漫延在河水之上。
接下来,凡是活着的人,御医,军医,包括来帮忙的兵将,每个人都分头行动,用圆形的木桶,装了紫罗根汤水,挨个的往帐篷里送,感染的人听说有救了,早争先恐后的抢着喝那紫罗根汤。
整个西城湖堤都弥漫着绝处峰山的喜悦,浓烈得连堤岸之上的柳树都轻颤起来,轻风荡起,河水泛波。
众人一直忙到大半夜,才让所有的患者都喝了这汤。
云王爷的帐篷中,经过一个时辰浸泡的云王爷,也被喂了紫罗根的汤药,至晚上的时候,竟然醒了过来,微抬眉,莹莹光亮之下,伏案的身子依然认真而执着,那滑落的鬓发掩盖了她的脸,云王爷有一刹那的怔神,最后想起来,这是他的女儿,他最疼的女儿云笑,虽然易了容,还是那么夺目而可爱,他的孩子啊,终于不傻了,云王爷的心里感概万千,忍不住开了口。
“笑儿。”
云笑一怔,一旁的婉婉叫早了起来:“公子,王爷醒了。”
她叫习惯了,依然叫云笑公子。
云笑早闪身扑到床榻边,一把握着云墨的手,笑染眼梢,柔声的开口:“爹爹,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一切都会没事的。”
“笑儿啊,果然是我的笑儿。”
云墨伸手摸云笑的脸,喜悦浓浓,那瘦了一圈,刚毅的脸上罩着一层璀璨的光芒,瞳底不断的冒出如水的光芒,好似春日冒起的第一抹嫩芽,更似寒夜中最闪耀的一抹曙光,于他沧凉寒冷的心中支起了温暖的灯塔,一直以来,笑儿的傻压抑着他,可是此刻他只想大声的呐喊,让自已的喜悦与世人同享,谁说他的笑儿傻了,她是好人,她是个可爱漂亮绝色,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宝贝。
“是,爹爹。”
“笑儿怎么出宫来了,皇上怎么会?”
上官曜喜悦过后,担忧便遍上了脸颊,难道是皇上对笑儿做了什么事。
云笑看着这个男人,一会儿喜悦,一会儿开心,生怕他受劳累,哪里愿意告诉他自已被废的事,正想找个籍口,帐篷一掀,带来一股轻风,有人冲到了她的身边,竟是哥哥云祯。
云祯一看到爹爹醒了,连日来绷着的脸,一下子舒展开来了,那黑幽如古井的眼瞳清明起来,唇角潋起笑意,温润如玉,这一刻,他又恢复了之前,笑儿见到的那个人,温文懦雅,好像从古书中走出来的哥哥云祯。
“爹爹。”
这一声唤,几乎是嗓音发出来的,用尽了全力,终于忍不住有东西升腾出来,罩在清亮的眼瞳中,这一阵子,他好害怕,害怕爹爹命亡了,如果真是那样,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个死皇帝的。
“好了,祯儿,我没事,这一阵你受累了,现在这瘟疫怎么样了?”
“爹爹一切有我呢,你别操劳了,把身体养好才是重要的。”
云笑也在一边开口:“是啊,爹爹,一切有哥哥呢。”
云墨说了几句话,便有些累了,费力的撑着想和笑儿多说些话,这样的话面,他就是做梦也不敢想,有好多的话要和笑儿说,可是为什么眼皮一直粘到一起呢,这该死的身体,可真会坏事啊,云墨一边想着一边梦呓般的开口。
“笑儿,等着,别走,爹爹有很多话要和笑儿说呢。”
“嗯,我等着。”
云笑点头,一侧的云祯侧首望她,这样的妹妹夺人眼目,浑身上下闪烁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但他知道她不是原来的笑儿,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样的她却给爹爹带来如此多的希望,也给自已带来了希望,而且她一点坏心都没有,心地那么善良,所以不管她是谁,他都接受了她。
云墨放心的睡了,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熬了一天,大家的肚子都饿了,已有人生火做饭。
帐篷门口,慕青拦住来人,恭敬的朝里面禀报:“公子,饭做好了,让你们去用饭呢。”
云祯和云笑相视一笑,一起往外走去,流星和惊云,还有婉婉随了他们一起出去。
天深黑一片,繁星密布,好似黑色的锦布上,缀满了耀眼闪光的钻石,一闪一闪的分外明朗。
新月如钩,西城湖堤罩了一层清芒,淡薄的雾气从大地上升腾起来,好似袅袅热气,飘逸到半空,便被风吹得四分五神……
一处空旷的草地上,打起了火把,架起了几口铁锅,里面煮了猪肉炖大白菜,不时的飘逸出香味,使得人饥肠漉漉,分外的饿,而且所有人都喝了紫罗根的汤,不担心中毒的事,因此这顿饭吃得很香。
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很多人已开动了,这种时候,没人会理会那些繁文缛节,看到他们走过来,抬头打了招呼,不过随之一片安静,只听到吃饭喝汤呼哧呼哧的声音,和以往的热闹气氛全然的不同。
云祯一抬首,便明白过来,原来不远处正坐着王爷和他带来的一帮人。
那些御医吹胡子瞪眼,有些难以置信,他们不远千里,跑到这里来,竟然就得到了这样的招待,心里实在难以平衡,望着青瓷大花碗,里面漂浮着油腻腻的大块的肥肉,不由得一阵作呕,抬头再看别人,竟然吃得又快又香,这些御医不由得一阵哀叹,依照他们的个性早就发作了,可是掉头望向自家的王爷,竟也能忍受这些,埋首吃起来,虽然脸色有些僵硬,竟然一点脾气都没。
王爷都不说话了,他们这些人能说什么,肚子里好饿,忍着恶心,眼一闭吃一些吧。
云笑和云祯挑选了一个地方坐下来,立刻便有人用托盘端了几碗送过来,人手一碗。
说实在的,云笑也不喜这些油腻的东西,不过她没忘了自已此刻是一名男人,不是婉婉,婉婉可以捏鼻子表现出戾恶,她却不行,不过云祯即会不知。
早一筷子伸了过来,捞起漂浮在上面的肥肉,放进自已的碗里。
从前云祯也吃不得这些,但自从到这里,他整个人豪放了许多,大口的喝酒,大碗的吃肉,和边关的任何将士一样。
因为以后他很可能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他们云家的根往好的方面发展,只能在这里落根了,往坏的发展,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哥哥,谢谢。”
云笑小声的说,云祯已低头大口的吃起来,听到妹妹的话,掉头给了她一抹笑,月光穿透稀薄的云层,轻纱一样朦胧的光辉映照在脸上,两个人的神情看起来,眉目传情,深情款款。
不远处,一双厉瞳冷冷的瞪过来,眸底是深深的怀疑,还有狠冽的戾气。
上官霖一言不发的猛瞪着斜对面的两个人,明明是两个男子,偏好似情人似的眉目传情,难道那云祯竟是断袖,一想到这个,他的心一沉,百般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抬身端着碗便站了起来,径直的往对面走去。
身后的手下木离,呆呆的望着自家的王爷。
王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跑到别人哪里去了。
云笑和云祯正在吃饭,流星和惊云还有婉婉坐得远些,各人吃各人的,倒是婉婉,吸引了很多的惊艳的目光,不时有人小声的嘀咕,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都是谁?听说就是他阻止了瘟疫的漫延,真厉害,身侧还跟着这么漂亮的女人。
头顶忽然压了一片黑云,光亮被遮住,兄妹俩同时抬头,只见一身黑色锦袍,张扬狂傲的霖王爷,刚毅的五官上罩着一层寒霜,冷瞳莹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
云笑眨眼,疑惑的想着,为什么她在男人眼里看到了,什么那个什么,不正常的信息,掉头望了一眼身侧的云祯,立马便明白这男人想了什么,干脆装逼一点,蹙了浓眉,微哑的声音响起。
“祯,这个不喜欢吃,给你。”
云笑当着上官霖的面把碗里的一块肉,拨进了云祯的碗里,然后笑得眉眼传情。
上官霖倒抽一口气,胸腔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很是郁闷,但他更气的是自已,这关他什么事啊,周身的寒意更甚,这时候很多人边吃边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云祯一边吃一边有礼的问:“霖王爷,这是做什么?”
上官霖冷睨着云祯,上下打量,不屑的在心里想着,不就是一小白脸吗?有什么特别的,阴着脸指了指云笑:“我找他说点事。”
云笑扬眉,大眼眨了眨,越发的俊魅,唇角擒着浅笑:“凤官好像不认识霖王爷吧。”
“我想问你,那女人叫什么名字,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上官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是看到他们两个过份亲密的动作,所以才会一气走了过来,哪里知道自已找他做什么,眼睛一转,看到一侧的婉婉,立刻用手一指婉婉。
云笑眼瞳陡沉,难道上官霖认出了婉婉,侧目望去,不应该啊,婉婉比之前不知道要美了多少,刚进宫的那会子又瘦又黄,再加上穿了宫女的服饰,实在不怎么引人注目,但是现在的她,水嫩娇美,就像盛开的一朵花儿似的,难道这上官霖眼睛有问题,云笑想着,陡的扑哧一声笑开了。
在浓浓的夜色里,就好像花开了一样,令人愉悦振奋。
“王爷是不是看中凤官的婢女了,其实王爷若是喜欢,也是她的福份,凤官今夜就让她去陪王爷怎么样?”
云笑的话带着深深的讥讽,靠得近一些人听到云笑的话,是想笑又不敢笑,极力的憋住。
而另外一部分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小声的嘀咕起来。
上官霖冷冷的扫视了周遭一圈,触目所及,很多人心惊,急急的站起身。
“王爷,公子,我们吃完了。”
剩下一些大胆的,仍装着吃饭,想看看接下来的好戏。
寂静的夜色中,突兀的响起了一道哭泣声。
“公子,你别把我送人啊,公子啊。”
婉婉此刻可谓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那上官霖一下子由王爷,升格成强取豪夺的土匪恶霸了,心头那个郁闷,今晚的自已是怎么了,和以往不同,究竟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上官霖脸色一凛,沉声大喝:“住口,本王不喜欢女人。”
这惊雷似的话,震得在场看好戏的人满脸惊悚,随之是衣决簌簌作响的声音,很多人吓得落荒而逃,他们已看到王爷脸色青黑,即将暴发的雷霆之怒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就是那些御医也不甘落后,扔了青瓷花碗,摔了木筷,争先恐后,眨眼便奔远了。
留下的是无法走的人,王爷带来的二百骑兵,还有贴身的两个侍卫,木离和另一个手下。
云祯这边,云笑和几个手下。
众人惊骇的望着上官霖,慢慢的恢复了了然,一脸原来是这样的。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诺大的王府连一个女人都没有,原来因为上官王爷是个断袖。
可是众人又一想,那胭脂楼的美人陌如烟是怎么回事?她不是王爷的红粉知已吗?难道这是假的,原来上官霖演的一假戏,害怕别人知道他断袖的事,那么今晚他的反常就可以解释了,因为王爷看上的不是那个美人,而是云公子身边的俊美少年。
这消息有够劲爆的,上官霖身后的两百骑兵,和两名手下,睁大了眼,那眼中满是惋惜,痛楚,他们王爷啊,毁了,怎么不爱红装爱男装呢?
众人正在哀痛切,外加欲哭无泪,偏偏云笑还来了一句。
“王爷,我没有那个嗜好,是正常人。”
一向冷漠沉稳的上官王爷,终于彻底的崩溃了,脸色青黑一片,陡的一扬手,掌心凝出一股气流,挥了出去,草地上先前架着的铁锅瓷碗的,还有那些火把,被强大的气流一袭,好似遭到了台风,劈咧叭啦,外加扑通扑通,全数扫到西城河中去了。
草地上一下子黑了下来,大家只看见那一幕高大俊逸的身子如一阵风似的从面前飘过,随之响起木离和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王爷,王爷,等等属下。”
一路追了出去,而那两百骑兵,虎视眈眈的怒视着对面的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