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儿懂事的叫人心疼,这让慕长离想起原主这么大的时候,也曾这样懂事过。
那年原主还没有被送去扶山村,起初平县老家的人对她还抱有希望,想着把这位嫡小姐给养好了,将来也能跟京城侯府换一份情面。
那几年,慕江眠回过平县几次,每次平县的人都会想着安排他们父女见上一面。
甚至平县的婶婶还会拿出自己绣的帕子,说是原主绣的,送给慕江眠。
如此做,就是希望慕江眠能想起这个女儿。
对于平县来说,养一位日后受宠爱的嫡女,可比养一个没用的嫡女划算多了。
可惜,努力了几年,慕江眠丝毫没给过原主任何眼神。
且最后一次还明确地表示,自己与那个女儿有深仇大恨,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她。
平县的人放弃了,知道养着的这个孩子肯定是废了,所以也不愿意再仔细照顾她。
他们将原主赶出原本住的屋子,让她去睡柴房。睡了几天之后又觉得柴房她也不配,就要把她送回扶山村。
当时跟着原主的还有一位婆子,婆子很疼爱原主,一听说要送到山村里去,就想要跟平县的人理论,但被原主给拦住了。
原主那时说的话跟眼前这小果子差不多,她说:“去山里也好,我们不能光考虑自己,也得考虑平县的亲人们。他们原本就是旁支,按说没道理帮着京城的人养孩子,何况我还是个没用的孩子。把我送回山里也好,山里自由,这边也不用再备我一口粮食。”
可是没想到,平县的人不但把她送到扶村,还把那个婆子给发卖了。
慕长离看着眼前这小孩,原主那十几年的人生又在她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
她觉得身边有这么个小孩儿也挺好,日子过得热闹。
只是这“热闹”二字冷不丁的从脑子里蹦出来,她也有些恍惚。
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也希望日子过得热闹了呢?
“过来吃东西。”她不愿意再想那些事情,招呼着几人坐下。
芙蓉和芸香习惯了,二小姐让坐,她们马上就坐。
可是小果子不习惯,她时刻记着人牙子跟她说过的话,说你现如今是奴籍,是最下等的人。主仆有别,主子坐着你站着,主子吃着你看着,主子睡觉你守夜,主子出门你掌灯。
这都是规矩!可不能越了规矩,那是要挨罚的。
所以她不敢坐,她甚至不明白芙蓉和芸香为什么坐。
芸香觉得这孩子可怜,便跟慕长离说:“这些日子我们多带带,时日久了她就习惯了。”
芙蓉拉了果子一把,“坐下。为奴为婢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听话。我们平时要守着规矩,可如果主子发了话,那就是主子让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明白了吗?”
果子懵懵的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就看到芙蓉和芸香开始跟着慕长离一起吃点心。
芙蓉说:“昨儿夜里睡了都不到两个时辰,成婚真是累人的事。那天老夫人说要给我们也备厚厚的嫁妆,当时我就想,我可不成婚,我可不能去侍候男人。
今儿早起的时候我又把这个决定确定了下,嗯,我是绝对不会成婚的,太繁琐了。”B
芸香跟着点头,“我也觉得成婚不好。何况我们都是奴籍,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奴籍,那为什么还要成婚生子?天底下还能缺我生出来的几个奴才?没意义,坚决不成。”
慕长离没反驳,成不成婚的,自愿呗!她也没想成婚,但这不是形势所迫么!
有人在外头敲门,带着喜气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奴才们来给王妃送酒菜。”
芙蓉赶紧过去开门,屋子里进来五六个小厮,每个人手里都端着托盘,不一会儿工夫就把圆桌给摆满了。
“贺王妃新婚大喜!九殿下说了,王妃不能饿着肚子在喜房里一坐就是一天,所以让奴才们来给王妃送些酒菜。王妃喜欢什么就吃什么,要是都不喜欢,一会儿奴才们再来给换一桌。王妃千万别拘着自己,几位姑娘也别拘着自己。这里是西疆王府,没那些规矩。”
芙蓉真是大开眼界,“真能吃菜喝酒?”
“能!凭什么前院儿都在吃,喜房就不能吃了?王妃才是这府里的主人,没有客人都在吃,主人却饿肚子的道理。再说,饿着王妃,咱们殿下也心疼啊!”
送菜的几个小厮性格都挺好,一边说一边笑,笑着笑着就把钟齐又给笑回来了。
钟齐一进来就打发他们赶紧回去,前院儿还一堆事儿呢!
芙蓉一看人要走,赶紧跟出去打赏,结果谁都没要。
她再回来时,钟齐就批评她:“俗了吧!人家没要吧!打脸了吧!
我再说一次,这里是西疆王府,没你们侯府里那些破规矩。
做下人的,原本就拿着府里的工钱,认真做事是应该的。没道理还接主子的赏。
当然,你们做近身侍候的,主子高兴了给赏那是另一回事。他们就送几个酒菜还接打赏,那不是惯他们的臭毛病么!
咱们王府给的工钱可不少,用不着再额外给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果子,然后跟慕长离说:“王妃,这小孩儿您还满意吗?刚刚送菜来的那些小兔崽子您也看着了,都是新添的人。
按说给王妃送东西的应该是丫鬟,但府里丫鬟实在是少。
这也就是王妃来了,这院儿里才添了几个粗使,要不然这王府啊!从上到下都是老爷们儿,枯燥乏味。
但就是王妃您来了,丫鬟也是不多,仅这院子里够用,走出这院儿,那可是一个女的都见不着了。”
慕长离没对这事儿发表意见,她就问钟齐:“你怎么又回来了?前院儿不忙?”
“忙啊!”钟齐说,“前院儿可忙了。也不知道打哪冒出来那么多人,这个官邸那个官邸的,从来没来往的人,一下子都出现了,就连皇子都来了好几个,殿下可烦呢!
不过那些殿下都能应付,殿下就是惦记您这头,怕您初来乍到干啥都不好意思,就让老奴赶紧别忙前边儿的事了,专门过来照顾王妃。
王妃您饿了吧?快吃吧!菜还是热的,再不吃该凉了。”
慕长离确实是饿了,几个丫鬟也饿了。
于是她点头,再招呼钟齐:“你也坐下,咱们一起吃。”
钟齐没客气,“成,那老奴也凑个趣儿。”
一桌子人这就算凑齐了,钟齐给所有人都倒了酒,但倒到果子那里他就说:“你抿一抿意思意思得了,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许喝酒。”
说完,众人齐齐看向慕长离。
慕长离没明白,“什么意思?”
钟齐说:“王妃说两句。”
“嗯?不是说西疆王府没有那么多规矩吗?为什么一定要说两句?”
钟齐觉得这话没毛病!
“那成!那就不说了!都在酒里。”说完,自己先干了。
其余人不可能跟着一起干,于是都学着果子,抿了一口。
然后有人喊辣,有人说甜,倒也热闹。
只是在吃吃喝喝环节进行得差不多时,慕长离忽然跟钟齐问了一句:“怡妃娘娘的牌位在府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