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儿虽是第一次与这神秘凤夫人见面,但却觉得甚是投缘,一路上与凤夫人叽叽喳喳说了个不停。
凤夫人虽然对别人极是冷血无情,但对唐玉儿却好似并不一样,不厌其烦的与唐玉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味唐玉儿讲解这江湖上的风土人情。
唐玉儿对这江湖中的事情本就好奇,听起来更是津津有味,就连要去找夏冰婵的事情,似乎都忘在了一旁。
因为不知为何,凤夫人说的话,唐玉儿便是无比的信任,在唐玉儿的心中,凤夫人绝对不会骗自己。
两人走了一柱香的时间,看到了不远处依稀可以看到火光,凤夫人伸出手来,指着那火光说道:“那里……便是夏……姑娘所在的地方了。”
唐玉儿定睛看去,倒是看不太清夏冰婵的身影,不过却突然发现凤夫人的手上缠着厚厚的白布。
唐玉儿指了指凤夫人的手,问道:“凤夫人,你受伤了?”
凤夫人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白布,呵呵一笑道:“没有受伤,只不过是怕沾上脏东西,所以把手包扎了起来,不必挂心。”
唐玉儿点点头,兴奋的拉起凤夫人的手,便向夏冰婵所在的地方跑了过去。
……
“小姐……”唐玉儿皱起了眉,甚是怜惜的说道,“你的头发……唉。”
夏冰婵的长发虽是变成了短发,看起来倒是少了几分柔弱,却多了三分的英气。
夏冰婵抚了抚耳后的乱发,轻笑道:“这样也很好,倒是省得每日打理了。”
唐玉儿撅起了小嘴,颇不高兴的说:“那个叫做小忘的疯女人真是可恨,下次若是让我遇见她,一定给她的头发也剪下来。”
夏冰婵捂住了唐玉儿的嘴,柔声道:“小忘姑娘也是个可怜的人,你莫要再生她的气了。”
唐玉儿哼了一声,但却也乖乖的不再说话。
凤夫人看着这两人,那覆在面纱下的脸上似乎露出了笑容。
夏冰婵看着不发一语的凤夫人,心里却甚是感激,向着凤夫人拜了个万福,道:“婵儿谢过凤夫人救我这个妹妹。”
凤夫人呵呵一笑,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不过你们两个女娃娃,又不会武功,在这江湖里风雨飘摇,莫不如还是回去那无恙谷里落得安生。”
夏冰婵道:“凤夫人,我和玉儿……也不敢再回无恙谷,唉……就怕唐门的人又去无恙谷里找玉儿……”
听到“唐门”的事之后,凤夫人的眼神顿时变了,她那本来笑意盈盈的眸子变得冰冷无比,她发出了一声好似嘲弄般的笑声,然后说道:
“唐门?唐门现在自顾不暇,又哪里有功夫去管你们的事呢?”
唐玉儿与夏冰婵知道凤夫人虽是女流,但却见识过人,便问道:“何出此言?”
凤夫人沉声道:“玄天寿诞之时,唐门门主唐影之子唐隐,被发现与当年秋婉如失踪一事有着莫大的关系,唐影亲手杀了唐隐,又被武林各个门派所嫌恶。现如今,他深怕残梦山庄与各处势力以此为契机向唐门寻仇,哪里又顾得上你们两人呢?”
夏冰婵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唉……”
凤夫人笑道:“怎么,夏姑娘……可还有什么疑惑?”
夏冰婵想到秋一敌已然逝去,而南宫恨我与江湖各派的势力却仍暂不知情,一旦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在江湖上不知又要掀起多少的腥风血雨。
夏冰婵摇摇头,伤感般说道:“只是……只是秋庄主已然逝去,不会再有人……向唐门寻仇了吧。”
凤夫人“哼”了一声,徐徐说道:“夏姑娘真以为……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会为了公理侠义而去招惹唐门?”
夏冰婵不解的问道:“凤夫人的意思是……”
凤夫人道:“唐门根基深厚,多少年来屹立不倒,这些小帮小派谁又敢触碰唐门的利益?所以,这些没有实力的小帮派,只有找这样一个结盟的机会,一起去杀入唐门。为的不过是势力地盘,唐门的毒药、暗器和武功罢了。你且看着,一旦有一个契机,彼时不共戴天的三十六堂、神剑山庄还有酆都城之流便会立即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一同杀入唐门了。”
凤夫人看了一眼夏冰婵,笑道:“那楚天云又何尝不是如此,你真以为戮天盟的那些人,会为了自己的同门和掌门,去找’天绝公子’的麻烦?当然不是,他们还不是为了那’天子令’呐!”
夏冰婵知道凤夫人说得有理,叹了口气,说道:“要是没有这个江湖,这人世间真不知要好上多少。”
唐玉儿也频频点头:“可不是么,这么多人,为了那点名利杀来杀去,真不知图些什么。”
凤夫人笑了笑,道:“所以,便是有这样一些江湖中的人,他们实在是厌倦了这无谓的打打杀杀——或是在这江湖中失去了自己的所有,他们的心里甚是迷惘,他们恨这个江湖,他们想把这个江湖抹杀掉。”
唐玉儿对凤夫人极是喜欢,拍手称赞道:“那便是好了,倘若这个江湖真的不存在,那也就没有那许多的无谓事端了。不过……”
唐玉儿看向夏冰婵,做了个鬼脸,嘻嘻笑道:“真是那样的话,老爷恐怕就要没银子赚咯!”
夏冰婵拧了一下唐玉儿的鼻尖,笑道:“医者仁心,倘若无人伤病,就是门可罗雀心里也是愿意的。”
凤夫人又继续说道:“所以这些人便聚集了起来,开始把他们的想法付诸于行动,他们想方设法拔除江湖中的各个帮派。现如今,他们……也终于要成功了。”
夏冰婵道:“若这些人真的可以成功,那也真真算是一件幸事了。”
凤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夏冰婵,问道:“夏姑娘,你觉得这些人做错了么?”
不待夏冰婵回答,唐玉儿率先说道:“怎么可能是错的呢?简直就是做的世间最好的好事了!”
凤夫人“哦”了一声,笑道:“但是要实现他们的想法,也不可避免的要杀人,要钱财,所以他们也需要流血,需要用一些不算正道的方法弄到银子,这样的话……是错了么?”
唐玉儿天真烂漫,心直口快的说道:“自然不算,成大事的人肯定要有非常手段,这本来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嘛!”
夏冰婵却似乎听出了凤夫人话中的深意,她对着凤夫人道:“凤夫人……你究竟是……是什么人?”
凤夫人哈哈一笑,点了点头道:“夏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我……便是’山统’的人。我说的那些人,便是’山统’成立的原因。”
夏冰婵听得凤夫人说自己是’山统’的人,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拉起了唐玉儿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凤夫人见夏冰婵与唐玉儿几时警惕,叹气道:“我又怎会害你们?倘若我要害你们,我不是早就要动手了么?又怎么会留你们到现在?”
夏冰婵知道凤夫人说得有理,拦着唐玉儿的手放松了下来,凤夫人见夏冰婵不再那样排斥自己,便又说道:“想想看,倘若这世上本就没有江湖,夏姑娘你与楚天云便会喜结连理,你的母亲也不会就那样白白死去;唐玉儿你……你也可以与自己的父母相见,而不是孤苦一人,无亲无靠。”
夏冰婵与唐玉儿闻言,纷纷低下头去,觉得凤夫人所言也是有一定道理。
凤夫人见两人有所动摇,继续说道:“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二位姑娘,不要再纠缠于这江湖中的事情了,也可以……也可以劝劝楚天云与冷阳,在这江湖之外逍遥快活,岂不美哉?”
夏冰婵闻言想到可以与南宫恨我退隐江湖,脸上一红,低声道:“可……可南宫大哥又不会听我的,他……他还没有报仇。”
凤夫人苦笑一声,声音里甚是凄然,沉声道:“那就一辈子在这江湖里,与那刀光剑影作伴么?所谓的真男儿,不负道义,便是要等着红颜白头,鸡皮鹤发,也不心中抱憾么?”
夏冰婵听得凤夫人声音戚戚,甚是悲凉,听得“红颜白头”四个字,也不由得心里一痛。
唐玉儿看到夏冰婵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凄苦,拉住了夏冰婵的衣袖,低声道:“小姐……”
凤夫人见所说之事愈发沉重,便缓和着语气道:“今日天色已晚,还是先睡了好了,明日二位姑娘还是先回无恙谷,待这江湖上风头一过,再做打算。”
唐玉儿点了点头,夏冰婵却是看着那天上的新月,露出了一丝甚是无奈的苦笑。
……
次日一早,待夏冰婵与唐玉儿悠悠醒转,身边的营火已然熄灭,凤夫人的身影也已消失不见,唯留下一封信,上面压着几块碎银。
夏冰婵打开信,却见上面工整的写着:
此去南下,乃是三十六堂势力之范围,我一山统之人,不便前往。李寒川有意拉拢楚天云,对尔等定会礼待有加。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万望珍重。有缘再见。
夏冰婵读完信后,唐玉儿却是一脸不解的问道:“小姐,怎么感觉……这个凤夫人不像坏人啊?’山统’究竟是好还是坏啊?”
夏冰婵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也不清楚了,’山统’陷害南宫大哥杀了秋家小姐,又害得他被江湖中人追杀,我本是恨他们的。可……可听凤夫人这样说,我却……唉,却是有些动心了。”
唐玉儿撅起了小嘴,道:“不想了不想了,只是觉得,这’山统’的人,却比唐门的人不知好上了多少……”
夏冰婵笑了笑,道:“好了,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先回无恙谷好了。”
唐玉儿吃惊的看向夏冰婵:“小姐,你……不去见南宫大哥了?”
夏冰婵突然露出了一丝悲戚,半晌才低声道:“不见了。”
唐玉儿虽然惊愕,却也不再发问。
……
冀州城。
两人一路向南,又在路上用凤夫人留下的碎银买了匹马,两人一路无事,眼见便到了冀州,离无恙谷便是越来越近了。
此时已是冬暮春初,鸟啼虫鸣,万物复苏,不再见冬日萧瑟。
夏冰婵虽离无恙谷愈来愈近,但却好似是愈来愈忧心忡忡一般,终日难得露出笑脸,也少与唐玉儿嘻笑打闹。
唐玉儿虽然担心,却也无法可施,心里却也不免越来越同意凤夫人的想法。
若是没有这个江湖,那便……
唐玉儿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看得对面来了几个人,那几人头戴白巾,正是戮天盟的人。为首一人四十几岁,腰悬长剑,双目狭长而锐利,面上无一丝表情。
夏冰婵与唐玉儿心里一惊,想要避开戮天盟已经是不可能了,只得硬着头皮,低下头去,从那几人身边走过。
那戮天盟的几人本已走了过去,夏冰婵与唐玉儿悬着一颗心正要落下,却听得那为首之人冷冰冰的话语传了过来。
那声音好似浸在冬日冰窟里的冰块,不带有一丝的感情:“两位姑娘,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