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云裳都笑盈盈的,一扫连日阴霾走起路来脚步也轻盈许多,看的袭燕莫名其妙。
“仪妃有了孩子,娘娘高兴个什么劲!”刚进了无人的沁心殿,袭燕嘟起小嘴发起牢骚。
云裳只一句话,敲醒了袭燕飞也似的奔出暖云阁。
嘴角轻扬云裳淡淡说到:“去查她的孩子。”
既然尉迟枭无意立她为后,那么如何这么快便有了孩子,这其中想必有隐情。
每月十五,尉迟枭都会在祠堂呆上一个时辰,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这月月圆,天上青云缭绕时聚时散,到了巳时竟是越积越多,加之秋风阵阵,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两个内监提着灯笼,一前一后躬身照着路,尉迟枭的心情也如这夜色阴郁。
祠堂里供奉的是尉迟家列祖列宗,从先祖马上得了江山到祖父辈辽阔疆域,代代丰功卓著四海升平,只是到了自己这一辈竟然成了傀儡,朝堂之上处处遭权臣压制,后宫中还要假意周旋于扑面呛鼻的脂粉推理,每日带着面具做人,叫他心中如何能平。
往日思绪翻涌滚滚而来,搅得尉迟枭心绪不宁,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气,就连周身也散发着身为上位者的杀伐之气。感觉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渐渐不受控zhì
,尉迟枭慢慢调整精神,劝解自己且不能因一时沉不住气而坏了大事。
能够掩饰自己心中所想,控zhì
住自己言行,连喜恶都掩藏起来的人,才能承shòu无薪尝胆的辛苦。而尉迟枭就是这样一个人,身在王位,却从不飞扬跋扈,甚至隐忍心性,连大臣明欺暗辱都能装傻充愣,当做不知。
同时他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所有人对他的欺凌他都牢牢记在心底,这等有朝一日,夺回大全,能够真zhèng
的君临天下,他必将昔日之仇一一报复回来。
敞开身心去感知这初秋入夜的凛冽,眼见一幕天色如同当今朝野的诡谲难辨,尉迟枭心中就不由一喜。几年下来,局面由他刚刚即位时司徒昊的只手遮天,到如今自己暗中已经有了一支能够与之抗衡的队伍,尉迟枭就觉得黎明的曙光不远了。
随同秋风送扬,耳边传来阵阵琴音悠悠相思,缱绻情殇,正是那首“凤栖无”。
不知为何,这几夜梦里总是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弹着这首曲子,他想看清楚那人模样却如何也接近不了。每每梦中醒来,他总是惊得大汗淋漓,仿佛人生中缺失了一块迟迟无法补足回来。
然而此刻不是梦境,那个弹着琴的女子正弹着七弦琴,眉头深锁的沉湎在一个故事里,剪剪瞳眸里是浓的化不开的伤痛,他不懂却瞧得出来。尉迟枭径自坐下,有内监人过来上茶。
一曲终了,云裳抬眸看了尉迟枭一眼,并未起身拜见,而是用这长琴接着弹了一曲十面埋伏。
尉迟枭也从刚才的婉转情思中走出,对上云裳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抿唇一笑,原来一切不是巧合。
随着曲调急转,湍湍如迸涧之水,急急如空谷马腾,尉迟枭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深刻。
“嘣”的一声,竟是断了一根雪蚕丝琴弦。这雪蚕生在极寒之地,产丝极纫可为弦,是上好的续弦之物,是云裳出嫁时的陪嫁。如今竟被云裳声声弹断,可见多少个无人听的夜里,云裳都是抚琴度过。
收起心中那一丝不舍,云裳婉婉起身敛裙下拜,尉迟枭这才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爱妃好琴技,只是不知这被四面埋伏的是谁呢?”
“自然不会是您!”云裳嘴角衔笑接着道:“夜里风寒,恐王上伤了圣体,臣妾设了薄酒,沁心殿里共饮一杯可好?”
美人邀约任何人都不好推辞,何况以尉迟枭的个性,就是鸿门宴他也会欣然赴约,显然今日司徒云裳是有备而来,怕不是要有场好戏看呢。
主动上前挽了尉迟枭手臂,小鸟依人的倚在身侧,云裳略快半步,走在前面,无形之中领起路来,却是向来仪宫方向。
云裳身边只带了一个贴身宫女,尉迟枭也不过两个内监,摇摇曳曳几盏灯笼照着脚下方寸之地,摇下一地清辉。
愈走愈见开阔,绕过一座假山竟是豁然光亮起来,渐渐地人声也熙攘开来,有御林军跑进跑出好不混乱,说是有人发xiàn
有刺客进了来仪宫,刀剑出鞘,在火把的照应下凌寒无比,此刻值勤的御林副军统领肖卫正吩咐人去请旨搜宫。
后宫重地没有王上旨意,即便御林军也不方便搜查,可是此时擒人如救火,真叫刺客有机可乘伤了谁,他肖卫脑袋都是要搬家的。
正一筹莫展时,远远看见玄色身影,上袖五爪金龙,正是尉迟枭走过来,肖卫心下一松,单膝跪地行了个礼:“臣肖卫参见王上,王上万岁,王妃千岁。”
“发生了什么事,夤夜十分在这来仪宫前大动干戈?”虽然昏庸,可是天子威仪还是不能少的,尉迟枭摆出一丝痞气,问着眼前的御林军副统领。
“回王上,刚才有人说看到黑影进了仪妃娘娘的寝宫,怕是宫中进了刺客,以防万一臣请旨搜查。”
“那还不快去,还愣着做什么,千万不要伤了本王的爱妃!”尉迟枭一改在云裳面前的庄严神气,急的直用手去哄,人却躲在了云裳身后,直用眼去瞄来仪宫大敞的宫门。
一旁的小太监也瑟缩了身子喊:“快护驾,快把王上围在当中。
几十名御林军过来把尉迟枭紧紧围住,尉迟枭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吓死本王了!”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尉迟枭阴鹜冷笑,现在他只消等着看一出好戏了。
一顿饭功夫,肖卫真的擒了个人出来,膀大腰圆的要高出推搡着他的侍卫许多,头上盘满了细长的辫子,再看看这服饰竟不是雪迟国人。
随着来人一点一点接近,尉迟枭看的愈发真切,眉头越也皱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