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洗衣裳回来,一进院子就看到祝繁坐在台阶上一脸呆样儿,就问:“咋了这是?”
祝繁如梦初醒,看了她一眼后又是那副呆样,也没去管曹春花从她边上过去的时候那厌恶的眼神。
荷香晾好衣裳过来,搬了小凳子把人扯过去晒太阳,低声问:“又去找那祝三少了?”
祝繁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腮,闻言后轻轻点了点头。
荷香压低声音道:“再这样当心被人抓了去,回头先生又该说你了。”
祝繁听后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荷香便说:“那祝三少到底咋好了?身子骨差成那样,上回在路上碰上的时候脸上白的跟那面粉似的,人本就不好,你别去闹得更厉害了。”
祝繁为自己辩解:“我没闹,我是去陪他。”
为什么都觉着她会闹他呢?
“是是是,陪他,陪他,”荷香不想她急就顺着她说,“不过这是咋的了,跟人吵架了?”
祝繁垮着肩,脑子里一遍又一遍过着一个时辰前在那人屋子里发生的事,心里就跟堵了一团浆糊似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会儿就跟着了魔似的,真的好想靠近他,好想,特别想。
可他们是不该的啊,男女授受不亲,她就算再不理会这些事,对这事儿也没多大的概念,但那般亲密的动作是绝对不能做的,至少这一点她还是清楚的。
可是为什么……
“真吵架了啊?”荷香看她不说话,以为被自己说中了,有点不敢相信。
祝繁收起心思,趴在膝盖上有气无力地说:“哪能啊,跟他吵不起来,也没什么可吵的。”
她只是担心她走之后的事。
荷香问:“没吵你愁啥,别不是又做了啥惹先生生气的事吧?”
祝繁一听,不乐意了,说:“我说荷香姐,我爹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动不动就先生先生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他派在我这的眼线?”
当然,后半句是开玩笑的,毕竟也是生活在一起好几年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彼此为人。
荷香面上一臊,没好气地瞋了她一眼,起身就去做别的事儿,“不跟你说了,就知道胡说八道,愁死你去,看你……”
“请问……”
荷香的话被身后门口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二人循声看去,竟是那祝宅里一身丫鬟打扮的小姑娘。
“你是……”荷香刚开口问,祝繁已经“腾”地起来跑过去了。
那小姑娘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道:“请问您是祝繁祝二姑娘吗?”
祝繁一看她的衣裳就知道铁定是来找她的,不由得心里紧了紧,点头道:“我是。”
闻言,那丫鬟便笑着道:“祝二姑娘您好,您现在有时间吗?我们老夫人有请。”
果然如此……
祝繁暗道。
荷香上前来,问:“你们老夫人找?她找我们姑娘做啥?”
丫鬟闻言看过来,面露难色,“这……这个奴婢们就不知道了,不知二姑娘有空吗?”
祝繁多精的人,这个时候就算没空也得说有空,毕竟她是真的担心她走之后的事。
“繁繁……”荷香看过去。
祝繁很豪气地拍了拍她的肩,“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准儿人老夫人要请我吃大餐呢,嘿嘿。”
说罢,扭头转向那丫鬟,笑着说:“空得很,姐姐我们走吧。”
那丫鬟明显被她这声“姐姐”叫得吓到了,赶紧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二姑娘请。”
荷香还是不放心,奈何这个时候曹春花跟祝华从屋里出来她又不能说什么,于是只好眼睁睁瞧着祝繁跟那丫鬟走了。
给祝繁领路的丫鬟明显就是受过良好教导的,走一路都不带说话的,偏偏祝繁又是个安静不下来的。
她心里挂着祝弧的情况,于是走了一会儿就试探性地问:“那个……姐姐,请问你们家三少爷还好吗?”
说完又担心她误会什么,赶紧道:“那什么,我也是听人说他身子骨不好,怎么说我也喊一声叔,就关心关心。”
那丫鬟听后扭过头来看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说:“多谢二姑娘挂怀,三少爷眼下正在调节,并无大碍。”
如此说来,也就是她走后没发什么了?
这么一想祝繁就放心多了,笑着跟人说了声谢谢后便没再说话。
要是荷香在这,定又会说她奇怪了,要知道平日里她要是跟谁走一路,那绝对会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怎么可能像现在这么规规矩矩的。
然而祝繁考量的不同,她现在脑子里跟塞了浆糊似的,乱糟糟的一团,在那人屋子差点就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回放,把她搅得是一团乱。
没一会儿功夫来到祝宅门前,丫鬟笑着跟守门的人招呼了一声便带着人往里走。
这还是祝繁第一次这么正大光明地从大门进来,而且见的人还是似乎并不待见她的老夫人,说不紧张是假的。
“老夫人,祝二姑娘来了。”
丫鬟走到门口时往祝繁稍作等候,一会儿后祝繁就听到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请进来吧。”秦氏放下茶杯,道。
紧跟着,祝繁便被那出来的丫鬟带了进去,入眼便是一身端庄优雅的秦氏。
祝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的就对秦氏生出一股惧意来,然而对方的面相明明不是那种不好相处的。
“不用拘谨,坐吧。”
秦氏按了按嘴角,笑着对正要给她行礼的祝繁说,随即便见两个小丫鬟从外进来端着两碟不知名的糕点放到祝繁面前。
祝繁自是不敢真就着吃了,尤其想到不久前在朝升院发生的事她就无法镇定,搓了搓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问道:“不知老夫人找晚辈来是……”
父亲到底是教书先生,该做的礼节该说的话她多多少少也还是懂一些的。
秦氏倒是不着急,面带微笑地将祝繁上下打量了一通后才道:“到底是晋之的闺女,是个懂规矩的。”
晋之,祝繁她爹祝谏的字。
祝繁有点懵,她平时跟人说话直白惯了,这会儿忽然来个拐弯抹角的她就不习惯了,但没办法只好附和道:“老夫人谬赞了,乡下人不懂规矩,希望不要冲撞您才是。”
如此一说,秦氏越渐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紧接着她就让陈嬷嬷将屋里的其他两个丫鬟给带下去了。
祝繁心里越渐忐忑,随着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她的心也狠狠抽搐了一下。
“繁繁,我能这么称呼你么?”秦氏笑着问。
祝繁赶紧将视线收回来,干笑了一下,点头说:“当然。”
说实话她是真不擅长应付这类人,大户人家的规矩什么的,对于她这种人根本就是一种惩罚!
秦氏面色温和,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祝繁再次措手不及,她道:“繁繁,能问问你跟弧……不是,跟你三叔是怎么认识的么?”
祝繁心里“咯噔”一声,捏着衣角的手心顿时密密麻麻冒出一片细汗。
倒不是她真怕了秦氏,而是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来说她跟她家三叔的初识,总不能真说是她闯了他的浴房才认识的吧?
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祝繁眼睛一闭,再一睁,大气都不带喘一下地说起假话来。
“就是……有一回三叔在外面溜达……呃,散步的时候无意中碰上了,就认识了。”
嗯,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这样啊……”秦氏微微颔首,似是若有所思,吓得祝繁差点破功。
难道……被看出来了?还是说在此之前她就已经问过三叔了,然后三叔说的跟她说的不一样,露馅了?!
不过好在秦氏在问完这个后就没再追究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这件事,但接下来说的话也没让祝繁感觉到轻松。
她说:“繁繁,你跟我说实话,你对你三叔,你们是不是……是不是那种关系?嗯……男女关系?”
这可把祝繁吓得不轻,几乎当场就跳了起来,连连摆手说:“不是的不是的!您误会了,我跟三叔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我们……”
他们什么关系?什么关系才能让她每到晚上就忍不住想见他?什么关系他才会纵容她在他面前胡闹?
“你们?”秦氏疑惑。
祝繁一张脸憋得通红,站在那抠着手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也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又是怎么了,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然秦氏想的不同,既然祝繁说不出来,那她就问,从儿子那得不到的答案,她不信从这心无城府的小丫头嘴里还得不到。
于是沉思片刻后,秦氏问:“你喜欢三叔吗?”
“喜……”
“想清楚再说,”秦氏打断她的要脱口而出的话,“我说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想清楚了再说。”
会这么问,完全在于儿子的那句话。
我喜欢她。
男女之情的那种。
祝繁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秦氏,脑子里回荡着她的那句“男女之间”。
那也就是男女之情了?
她跟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