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祝舒没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气,秦氏的神色也黯淡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边上坐着的正规规矩矩吃饭的祝烨。

狐之亦知道,二老这是又想起了刚走一月有余的祝桓夫妇,年仅六岁的祝烨对夫妻俩的死还未有多大的反应,哭着找了一段时间的爹娘后渐渐接受了爹娘永远睡着了的事实。

狐之亦也是无奈,在他还是祝弧时顾及的便是二老的情绪,尤其老太太,不若后来也不会变成那样。

抬眼见祝佑往他这边使眼色,狐之亦抿了抿唇,咽下一口浊气劝慰道:“爹,娘,放心吧,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无论如何,祝家对他实属有恩,虽也不过巧合,但到底是护他周全了,如今,他自是有责任护他们周全。

虽说这话听上去就是安慰人的,但二老却没有再针对这件事说什么,一顿饭下来气氛说不出的凝重。

吃完饭后,狐之亦刚出主院就被后面出来的祝佑给喊住了。

面对这个名义上的二哥,狐之亦向来没多少话说,尤其他还知道先前这人对他家繁儿的心思,比起从前就更没话说了。

祝佑走到狐之亦面前欲言又止,狐之亦见状就要走。

“诶诶……”祝佑赶紧拦在了他面前,说:“三弟,不带你这么忽视人的,好歹我也是你二哥,就不能给点面子么?”

狐之亦顿步,懒懒抬了抬眼皮,“二哥想说什么?”

面对情敌,实在没必要摆什么好脸色。

祝佑又岂会看不出他如此对他是为何,无奈在心底叹一声,他还是想问:“你,你跟繁繁,是认真的?”

果然。

狐之亦暗忖,掀起眼皮看他,“二哥何时见过我不认真?”

祝佑被他眼底的漠然给噎得喉咙堵塞,后笑笑道:“也是,从小时候开始你就这副德行了,不过,我却还是纳闷,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就跟那丫头给牵扯上了?”

这是他从知道他俩关系时就一直想知道的一件事,想他这三弟从小到大何时对谁上过心,别说对人了,他看着他长大,简直可以用无欲无求四个字来形容他这个弟弟。

可如今,他这个无欲无求的弟弟竟然会为了另外一个人用这样的眼神来看他这个哥哥,看来,果真是将他视为情敌了。

“二哥就想问这?”狐之亦可不会忘记眼前这人是如何对那丫头用情至深的。

尽管他知道那丫头不会喜欢上这个人,但便是想着,他心里就极为不舒服。

不过好在,此时此刻的祝佑对祝繁还未像前世那般用情。

他瞧着自家弟弟这模样,先是愣了愣,后反应过来失笑道:“我说三弟啊,好歹你我也是亲兄弟,俗话说兄弟妻不可欺,你真当二哥是那等没品之人,连自己的弟媳都不放过啊?”

狐之亦:“说不准。”

祝佑:“……”

“行吧行吧,”无奈之下祝佑摇了摇头,说:“我不问了,你也别用看情敌的眼神瞅着我,瘆得慌,我也相信三弟你对繁繁是认真的,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的吧,找个时间把人娶回来,也算是了了爹娘的一个愿。”

说罢,他抬手,准备以一副好兄长的样子拍一拍弟弟的肩膀,谁知还没拍下去,那人就给躲开了,淡淡地道了声“知道”便转身走了。

旺生近乎同情地看了一眼这个被自家少爷冷落的二少爷,紧跟着前头那人往朝升院去。

“嘿……?”祝佑还保持着被躲开的姿势,一脸无语地看着刚转完消失的人。

一回到朝升院,狐之亦就借口要午休将旺生跟芳儿也打发下去休息了,而后生起一丝意念来替了祝弧,准备出去寻他家繁儿。

自从上回顺着珞黛被隔绝在天上天的神殿之后,他便很少让意念做替身,即使是睡着,他也会让黑凌扮演祝弧的角色,担心的就是那丫头出其不意跟上次一样来个突袭,弄得她又担心不已。

然而眼下他却是不用担心那丫头会怎么样了,他已将真实身份告知,随意寻了借口便能出门。

方才在饭桌上他从黑媚的传音中收到了小丫头跟家人坦白跟他关系一事,若非迫于二老在,他何须等到这会儿,此时此刻,他是一刻也等不及地想去见人了。

想着,狐之亦便交代好替身后要出门,谁知才刚要走,原本被打发下去的旺生却在外头说话了:“少爷,睡着了么?”

狐之亦闻言皱眉,“何事?”

旺生听出自家少爷不高兴,便道:“不知道,少爷若是不想见,小的这就回了去。”

紧接着外头便没了声响,但狐之亦知道他还在外头等着,垂眸沉思片刻,“带他进来吧。”

能猜得到祝谏为何会来,本是不想见的,但转念想他也想趁此机会跟祝谏将话说清楚。

外人他不在意,但祝谏毕竟是小丫头的父亲,他自是不想让小丫头跟祝谏闹僵,于丫头而言,没一点好处。

想罢,他便收了意念,换回祝弧的模样出了内间去外头等人。

不一会儿旺生就带人过来了,得到应允后将人领进门,狐之亦让旺生去准备招待人的茶点,生疏又不失礼地请人落座。

祝谏道了声“谢”,荷香扶着他缓缓坐下。

从进门开始,祝谏的视线就一直落在狐之亦身上,他自认不着痕迹,却不知早已被眼前人看穿。

狐之亦心中虽隐隐不悦,却是不说破,一直在心里安抚着自己说“他是繁儿的父亲”来平息此人的大不敬惹出的怒意。

落座后,见那人还以打量的眼神看着他,狐之亦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不能保证这人再看下去他会不会把人的眼珠子给挖出来,所以他先一步开了口道:“不知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见谅。”

此话一出,祝谏顿时一愣,许是也反应过来自己失态,面上闪过一抹窘然,笑道:“哪里哪里,三少说笑了,便是我不请自来叨扰了三少的清净,请三少莫怪才是。”

眉目如画斯文俊朗,确是个好模样的,只是这性子未免有些冷淡了。

祝谏在心里暗暗给眼前人做了评价,殊不知他的那点儿心思早就被眼前人给看穿了。

狐之亦心中嗤笑,面上不露分毫,芳儿端上茶点后两人开始打太极,你一句我一句的,基本都是祝谏挑头,狐之亦顺着他的话说,二人都未曾说开来。

荷香听得晕晕乎乎的,什么子曰什么之乎者也,又什么典故圣人,险些让她忘记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了。

“先生,”她忍不住轻声提醒。

祝谏当即反应过来,神色闪过一抹不自在,紧接着轻咳一声。

狐之亦自是懂得察言观色,淡淡勾了勾唇,道:“先生有事但说无妨。”

他早就不想跟这人打太极了。

“嗯咳!”祝谏轻握拳将手抵在唇边咳了两声,紧接着面面色认真道:“确实有事。”

说着,他看了看对面这兰芝玉树般的人,也不兜圈了,说:“嗯……事情是这样的,我听说三少爷跟我家那二丫头……”

还是不知该怎么开口问,这种事到底有些不齿。

狐之亦微微挑了挑眉,倒没显得那么不自在,嘴角噙着一抹笑,“原来如此,看来先生是知道了。”

祝谏跟荷香皆是一愣,被他如此坦然的模样给惊到了,祝谏反应过来,气息有些不稳,“三少爷的意思是……”

狐之亦笑而不语,颔了颔首,意思自是不言而喻。

祝谏如雷轰顶,好一会儿都未回过神来,在此之前,不得不说他是抱着侥幸心理来的。

毕竟再怎么没有血缘关系,他家那丫头跟这个人之间还存着这么一个辈分关系,何况这人还比他家那丫头大了整整十岁,他如何也不能将这二人联系到一起。

再者说,此人言行举止皆为大家公子,跟他家那丫头的性子简直南辕北辙,很难将这二人想到一块。

荷香也被狐之亦的话给吓到了,她比祝谏先回神,愕然地看着男人,生硬问道:“三少的意思是,你……你跟我们家姑娘这的是……是那种关系?”

她一个姑娘家,说话自然也不会有多直白。

狐之亦倒是坦然,点头道:“嗯,是。”

祝谏这回是真不知该怎么接这话了,荷香也看着他不知所措。

狐之亦跟没事人似的说:“繁儿生性活泼乖巧懂事,讨人欢喜自在常理,此事本该早些让先生晓得的。”

此话一说,祝谏更一脸被噎住的神情。

生性活泼?难道不该是顽劣不堪?

乖巧懂事?这说的谁?

狐之亦没忽略掉这两人被噎住的样子,但一提及他那丫头,他便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

“晓得于先生而言此事有违常理,但奈何繁儿实在让人喜爱,便有些情不自禁了,本想找个机会上门提亲,繁儿却道怕吓着先生,说是寻了日子再行告知,那丫头,竟是未曾与我商量便先开了口,真是……”

那一脸宠溺,可以说是接二连三让祝谏犹如雷劈了。

他家那小孽障,真的会这么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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