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回忆着往事,神情颇为沉重,重重的一口气叹出,也无法舒缓他内心的不安。
“这就是全部的事情经过了。其实早在如云被人发现从棺材里出来后,我就觉得事情隐隐不对,也许她当时并没有死,只是饿晕过去了。倘若我再坚持一下,或许可以救了她,也不会发生这之后的事情了吧?”
“周老爷不必自责,有些事天注定,谁也无法更改。”曲幽荧安慰道。
周青又叹了口气,木景烛盯着他,眼底黑暗深浓,“周老爷,我想知道,如云被发现死后,就没有人验过尸吗?”
“没有。”周青摇着头说,“家姐根本不让外人靠近,我当时也只是摸了她的脉息,发现没动,就以为人死了。毕竟如云关在门里,不吃不喝七日,应该活不成了吧?”
“这可不一定哦!”曲幽荧嘻嘻一笑,“也许你们看到的食物未动,其实是动了,只不过没一顿都动了很少,所以才看不出来。而若人没死,那入了棺,就极有可能出来。”
曲幽荧始终不信,死人会复活的事。
周青却蓦然一震,“真的会这样?”
“会。”木景烛也赞同曲幽荧的话,“进食少,时间久了,只会让身体处于虚弱状态,会晕厥,气息微弱,不易察觉,也是有可能的。”
“那、那家姐岂不是成了杀、杀——”
杀人凶手四个字,他始终没勇气说出口,只徒留无限的悲哀。
曲幽荧转头看了下木景烛,意思是还有什么需要问的,但木景烛摇了摇头,起身便告辞了。
出了梁家宅院,曲幽荧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舒展着身体,懒洋洋的问,“尸体验过了,梁家来过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去县衙找赵福,还是去柳巷口找如云?”
此案最关键的两个死者,都已经全部被火化了,就算曲幽荧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从尸体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所以只剩下收到“死亡请帖”的赵福和本案的疑犯如云,可以询问线索。
“我们去柳巷口转转。”
曲幽荧微微一笑,大步往前走。
东街后的柳巷口,其实非常好找,因为越往那处走,人就越少,放眼望去,除了一栋栋的房屋外,就只有柳巷口的大柳树了。
那是柳巷口唯一的一棵大树,落在小河边上,细长的柳条如舞姬的绸带,在微风下挥舞着最美丽的姿态。
金色的阳光从头照下,被柳树挡去了一大半,只有些许透过柳条,渗透下来,投射在地上,犹如棋盘格局,还伴随着沙沙作响。
“店小二说,柳树口的西面就是如云家。”曲幽荧站在柳树下,往西面看去,那里出奇的只有两户人家,四周都空荡荡的,与东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应该是那一家吧?”
她看到房屋的烟囱有烟雾飘出,当时店小二说过他的亲戚也因害怕搬走了,所以在如云出现的地方,不会有其他人居住的吧?
“走。”
木景烛迈开步伐,走上玲珑拱桥,目光坚定的朝着如云家而去。
曲幽荧紧跟在后,她躲在木景烛身后,等他敲门。
但木景烛手才伸出,还没碰到门,里面的人就像是知道了一样,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如云今日穿着一身白衣,素白素白的颜色,衬着她那张原本就苍白瘦小的脸,越发的惨白。
可她却有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玲珑剔透,十分漂亮。
“你、你怎么和昨天不一样了?”
曲幽荧说的不一样,并不是指她的容貌,而是她给人的感觉。
昨日的她,一身漆黑,神情诡异,还故意吓唬别人。
而今日,她一身素雅朴素,神色灵动,与常人无疑。
如云见到曲幽荧吃惊的模样,莞尔一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一对浅浅的梨涡,她说,“两位既然来了,就请进吧!”
她说着往边上侧了侧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礼数周全,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举止,连曲幽荧这个真正的大家闺秀都为之惭愧。
木景烛一声不吭,率先走了进去。曲幽荧犹豫了一小下,也跟着进去。
她才走到门内,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关门声,吓得她一个颤抖,往木景烛身边靠去。
“姑娘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如云关上门,走到她的身边,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
这个屋子并不大,除了必备的桌椅外,没有多余的摆设。而且窗户都被木条封死,大门一关,屋子就陷入了黑暗中。
蜡烛的烛火缓缓亮起,逐渐照亮了这个不大的屋子。
如云熄灭火折子,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水,分别递到两人面前。
“家里没有茶叶,只有才烧好的水,希望两位不要介意。”
原来她刚才是在烧水?
曲幽荧盯着桌子上的茶杯,并没有喝,只是和木景烛一样,在如云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木景烛不开口,曲幽荧又好奇如云刚才的话,忍不住便问,“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女子的?若我没记错,我们才见过一面吧?”
“是见过一面,而且姑娘的易容术很厉害。所以我并非是从你的外貌上,知道你是女子的身份。”
曲幽荧听得越发好奇了,“那是从何处?”
“此行我们前来云阳乡,在襄陵镇里,除了我爹,就只有白丘与当时正好来寻我的李竹和张宁知道了。白丘自然不会多言,而李竹和张宁二人中,张宁是江南人氏,安和村是他的家乡。所以她必然和张宁认识,经他之口,知道何人何时会来到云阳乡。”
曲幽荧听得木景烛这番话,是恍然大悟,如云则笑容更深了。
“不愧是襄陵镇第一神捕木大人,如此——”如云突然在木景烛面前笔直的跪了下去,她脸上带笑,眼神却格外的坚定,“木大人,还请为民女洗刷冤屈。一切都是周青做的。”
“周青?”曲幽荧惊了一惊,对周青刚才的话,她并不觉得有问题,更何况,周青回忆的时候,神色变化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你确定?”
“确定。一切都是他逼迫民女所为。”
“既为逼迫,他是用什么来威胁你的?”
“民女的生命。”
如云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毫不犹豫的解开了衣带,曲幽荧见状,立刻伸手挡住木景烛的眼睛,“我帮你看就好了。”
对于这个本能的举动,木景烛并没有拉开,他反而非常喜欢她有这份自觉。
唇角微扬,他压着笑意,低低的说,“好。”
曲幽荧一边伸手遮住木景烛的眼睛,一边看着如云脱下了外衣。
“怎、怎么会这样?”曲幽荧震惊,但还不忘给木景烛解释,“她的身上布满了条索状的红线,而且好像有虫子在她的皮肤下……游走?”
“这是蛊毒。”如云笔直的站着,神情带着苦涩,可苦涩中,又饱含着恨意,“他为了让我听话,对我下了蛊毒,并且控制着蛊虫的行动,只要蛊虫不啃食我的五脏六腑,我就不会死,但若是我不听话,他就让蛊虫咬我的血肉。”
她说着背对身去,接下了背后的纱布,在后背上,有一大片的皮肤,是从里面开始破溃的,即便上了药,也不见好转。
这是曲幽荧第一次见到蛊毒发作,所以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看了眼身边的木景烛,她对如云说,“你先穿好衣服再说。”
“好。”
等如云穿戴整齐,曲幽荧才移开了遮挡木景烛眼睛的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脑海里不知觉得回想到上次杨婉儿欲对她下蛇骨毒,据说也是蛊毒的一种。
“苗疆的蛊毒的确霸道。”木景烛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波澜,神色依旧平静如水,连着声音也毫无起伏,“但周青若是会这么霸道的蛊毒,要杀人岂不是更简单?”
如云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
她笑着说,“木大人这是不相信民女的话?倘若他真的以蛊毒杀人,便无法将一切都推到阴灵作祟上,一旦证实是人杀人,便是坐牢的死罪。若为阴灵杀人,我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说词,与他而言,更是毫无关系,他又何乐不为呢?”
“但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你是——”曲幽荧本来想说是凶手,但这件事上,如云有不在场的证明,顶多是嫌犯,所以她换了个词,“罪魁祸首。”
“是呀,他肯定是处处维护着我,要么就是对我回来的事只字不提,也不会将梁氏的死归咎到我的身上。”她说到此处,抬眼看了下木景烛,眼底带笑,“不知我说的可对?”
木景烛的视线从如云的身上,慢慢上扬,正对上她的眼神,黑暗对上黑暗,并没有激起任何的火化,两边都是如此的平静。
然而,木景烛就说,“可你却是隐瞒了流浪汉的死因。那个黑色颜料,是你替他画上去的。”
他尾音不带任何疑惑,这话是十足十的肯定。
如云怔松了一下,随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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