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咳咳!咳哈哈……”

杨沉雎趴在血水起伏的岸口,半截身体还没在水面下,被起伏的水波舔舐,他伸长的手臂末端,苍白的指头紧紧扣着地面。

“咳咳……哈……”

这里是娷锣河支流的末端,随着河神娘娘的消逝,娷锣河陷入了暴动,杨沉雎被雎鸠拽进支流又推到这里。

娷锣河即将出现新的掌控者……

“你笑什么?平——安——”

失去厉炅的压制,雎鸠的手臂躯体重新展开,如花般绽放,不必再委屈地抱成一团。

那些原本被扯下手臂的断口处,无数肉芽在又红又绿的血水中生长,蠕动。

雎鸠拉扯半腐烂的僵硬血肉,身上生机不断升腾,新的眼球和手臂很快补了上来,它朝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杨沉雎捉去……

“咳咳!”杨沉雎一只手掐着脖子,湿漉漉的水顺着皮肤表面往下淌,他硬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亲爱的,你看,你的关沉……咳咳,没了……戾王墓也回不去喽!”

“……”

水里肆意伸展的惨白女人手臂一顿,紧接着似乎被踩到了痛脚,全部疯狂起来,它们抓着杨沉雎的脚踝把他往水里拖,还摁他的头。

简直是要当场溺死他!

“平安——”

“咳咳咳,雎鸠,咕嘟嘟……不需要我…了?”

“哗啦——”

“需要?”雎鸠抓着杨沉雎的头发,把半死不活的人类拖出水面,它歪了歪头,语调难得的阴森温柔:

“平安——要帮我的事情还没结束呢——平——安——”

“你也不想回不去的对吧……”

“平安!关沉在哪里!”

无人应答,杨沉雎身上正常的生机很微弱。

雎鸠惊疑不定地把杨沉雎放下来,终于开始担忧人类的脆弱。

谁知刚脱离危险,杨沉雎就地一滚,坐了起来。

他睁开眼,眼睛里进了很多脏水,眼白布满血丝,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可怖。

“雎鸠,你杀不了我。”

杨沉雎陈述。

然后,不等雎鸠疯疯癫癫的继续残害自己,杨沉雎直接往地上一躺,不动了。

娷锣河要出现新的掌控者了,河神娘娘的力量又回不去,力量匮乏下,新的掌控者一出现,怎么可能放过雎鸠。

至于让雎鸠成为新的掌控者……娷锣河的主河道像雎鸠这个段位的又不是没有,甚至有很多……雎鸠不想当娘娘,也不想去主流拼命。

现在该着急的不是他。

果不其然,雎鸠很快焦躁起来,既想知道杨沉雎是什么意思,又不敢接着折磨杨沉雎,怕把他弄死了。

于是手臂层层支起躯体,苍白的女人脸平行着望向躺在地上的杨沉雎,血水淅淅沥沥落到他身上,话语咬牙切齿。

“起来!平安——我送你回去——”

“好的呢——亲爱的!”

目的达成,杨沉雎一个鲤鱼打顶坐了起来,笑容灿烂。

雎鸠翻了翻眼珠,把他拽着沉进水里。

血水翻涌,而后平静无波。

……

“嘀嘀嘀——”

“嘀嘟——嘀嘟——嘀嘟——”

刺耳的警报声穿透耳膜,杨沉雎被雎鸠像丢垃圾一样推出水面,扔在平坦的台子上,“咚”的一声!

杨沉雎爬起来,惊叹地“哇”了一下。

娷锣河确实四通八达,雎鸠可以轻易把他送到任何异常重叠的地点,然后丢出去,只是这种不完成任务的脱离……

杨沉雎摸了摸空荡荡的眼眶。

至少死人的眼珠是没有随意通过的资格的,瞎了一只眼啊……得让雎鸠装回去。

“平安——关沉——”

满带怨气的声音坚持凑上来,杨沉雎这才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围住异常重叠的那群分管局成员,倒也不磨叽。

“呵呵,分管局抓了大鬼,难道不会放定位吗?而且定位在这种时候很可能人手一个哦,亲爱的,你去抢一个……呃……你……”

“噗嗤——”

杨沉雎颇有些惊愕,他僵硬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腔的女人手,还有那朵炸开的血花,眼前一阵阵发黑。

为什么?

这种关键时刻,雎鸠不该杀他才对!

明明它刚刚才妥协……

“哈哈!平安,你真有趣!”

雎鸠一只惨白一只棕褐的眼睛凑上来,眼球表面几乎要和杨沉雎的眼珠贴到一起,它“咯咯”笑。

“平——安——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你?你还有时间逃跑,或者换下家?”

雎鸠说着,捣了捣血肉模糊的手,将其从温热的人类血肉中缓缓抽了出来……

随后,它猛然掐住自己的脖子,笑得前仰后合,幅度极其夸张。

“哈哈哈哈哈哈哈!”

“平安——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平安——现在不杀你,马上就杀不了你啦——”

“你迟早能,让别的东西来,杀了我!”

“平安——”

察觉到人类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皮逐渐合上,捉住杨沉雎的手一一放开……

可就在彻底放开的一瞬间,杨沉雎猛然睁开眼睛,以最快的速度朝分管局的包围圈冲了出去!

雎鸠没追,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继续笑,疯疯癫癫的笑声混杂着目的吐出。

“平安——去吧,想办法活,然后,给我打开一个缺口——不,把我要的东西送到我手上!平安——”

回应这句话的是一串脚步声。

“噔噔噔!”

艰难的喘息和血肉伤口撕裂的痛苦并没有彻底影响到杨沉雎的脑子,他非常清楚,雎鸠的手没有穿透心脏,却穿透了肺叶。

这里不是阴面,游戏治疗道具不能用。

而现在他想活,光借助人类的医疗手段已经很难了!

更何况……雎鸠不死,他咽不下这口气!

“咔……”

杨沉雎从衣服内袋里抽出一支残破的圆珠趣÷阁状物品横着咬在嘴里,脊背下弯,沉重的脚步已经虚浮,却撑着以最快的速度靠近分管局的成员。

他得回去,回到阴面!

那里有活路,有机会!

但回去的前提,就是雎鸠的视线必须离开……雎鸠的目的,杨沉雎现在没得选,必须给它办到!

警报声和人影越来越近……

胡仙儿的影响还在继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杨沉雎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外围一个挑染着几缕蓝毛的年轻人的手。

仰头盯着对方骤然间变得惊愕,担忧,焦急的眼睛,杨沉雎笑了,他张开嘴,血沫混着湿漉漉的水,还有艰难的话语流出来,一字一顿。

“分管局,救我……”

“铛——”

破旧的圆珠趣÷阁落在地上,碎裂。

“等等!你没事吧!我会救你!你清醒一点!振作一点!”

这个分管局成员很年轻,经验不足,他居然没有遵循规矩第一时间推开杨沉雎并把枪口对准他,而是下意识关心起这个“普通民众”的伤势。

“我没事……”杨沉雎虚弱地笑了一下,然后站起来,往分管局的包围圈里走。

“等等,你别过去,等医护人员过来,这不合规矩,他们会对你开枪……”

挑着蓝毛的分管局成员刚想伸手拽杨沉雎,却愣在原地。

他眼睁睁看着旁边的队友,一把扶住了那个湿漉漉的人,然后焦急地用上特殊的急救物品,把他胸口的洞堵上了。

这不合规矩……挑着蓝毛的分管局成员后知后觉,察觉到很不对劲。

一声爆喝穿进他的耳朵。

“姜钓鱼,你怎么搞的!嫌命长了是不是!回来!”

“我不是姜……钓鱼?”

姜凋狱瞪大了眼,他看着自己的队长居然是对着那个湿漉漉的人说的,而那个人则顶着那声喝骂,转身往异常重叠的方向走……

“你回来,这是怎么回事?”姜凋狱上前一步去拽杨沉雎的手,拽得他一个踉跄。

“咔——”

姜凋狱对上了一片黑漆漆的枪口。

“你是谁?放开他!”有队友冲他喊。

那位队长甚至拎了个喇叭出来。

“立即放开分管局的成员,否则我们有权将你击毙!”

“我……我姜钓鱼啊!”

姜凋狱背后发凉,有口难言——他的队友根本不信,甚至忽略他的话。

无可奈何下,姜凋狱只能放开杨沉雎,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湿漉漉的,奄奄一息的人头也不回地,将他队友所有的焦急呼唤和劝告抛在身后……

姜凋狱连追都不敢追,一片黑漆漆的枪口在他拽住杨沉雎时,就一直锁定着他。

有人拿出了通讯器。

“报告四队,编号8-7号异常区域疑似出现有特殊影响的异常,我们只要移开视线就会遗忘他,甚至很难将注意力集中到……”

特殊影响的异常?谁?

姜凋狱盯着那些枪口,后知后觉。

是我……

“啪嗒……”

黏腻的水草缠上包裹严密的脚踝,轻轻拍了拍他,发出点古怪的响动。

而后,猛然收力!

“咚!”

“啊——”姜凋狱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脚下土层顷刻间开裂,他跌进了娷锣河!

“嘻——哈哈——”

无数条惨白的手臂,锋利的湿漉漉的头发,带着怨气的笑声混合着水流涌动,制住了姜凋狱的所有动作。

他在窒息中发觉那些手掏走了身上所有的设备……

而异常重叠区域的边沿,一支破损的圆珠趣÷阁逐渐化为黑灰……

换命……也是有上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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