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潇是医生,由他下的结论自然出不了错。

事实上,任何看到许一现在状态的人,都不会认为他还活着。

傩面的尖刺实在太深了,刺进去的长度已经足够破坏许一的大脑,许一的死亡,是在三分钟到的那一刻。

三分钟到,面具伸出尖刺的那一刻,他的死就已经成了定局。

三分钟后他之所以还活着,还能继续行动,完全是那副面具的作用,它在将他变成鬼。

钟雪燃似乎也想通了这一点,她低头看着手上的黑色傩面,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极端的想法。

车窗外雷声轰鸣,她的手微微颤抖,拿起了傩面。

“那不是活着。”

正开着车的严潇忽然说道。

钟雪燃勐地抬头看向他:“可是……他至少还能存在这个世界上!”

严潇再次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踩下了刹车。

“下车。”严潇说道。

“不!”钟雪燃拒绝。

严潇面无表情地将车停在路边,下车,走到后座,打开车门,将钟雪燃一把扯了出来,扔到了大街上,一气呵成。

“他的游戏已经结束了,去做你该做的事。”

严潇上车后,立刻锁死了车门。

他看向雨中的钟雪燃,说:“别再像过去那样活着,他不是在救你,他在救他自己。”

说罢,严潇没给钟雪燃回应的机会,他踩下油门,载着许一的尸体在大雨中远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与雨帘的尽头。

钟雪燃怔怔地看着已经空空荡荡的车道,脑海中回荡着严潇刚才那句话……

“他不是在救你,他在救他自己。”

钟雪燃不是恋爱脑,但许一最后的举动让她不得不认为,许一一直深爱着她。

她自己最后爆发的情绪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它们混杂在一起,就像被打翻的调色盘,全是冷色调。

但严潇那句话,让她彻底愣住了。

严潇要比她更了解许一,了解许一的过去……

对,许一看我的眼神,不是爱慕。

他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毒舌,又有些下意识地关注,他就像看到了过去那个自己,恨不得一巴掌上去打醒,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雨已经小了很多,雷声却还在继续。

豆大的雨点,变成了细长的雨丝,慢慢在风里飘摇。

城市的天际,从厚实的云层中渗出一丝天空的青白色,天快亮了。

钟雪燃站在街边,宛如一座凋像,静静地站了很久……很久。

————

天亮了。

接到严潇发来的信息后,秦满江一夜没睡。

他接到了许一和钟雪燃,但,他到的时候许一已经死了。

秦满江想了很久,关于这场怪谈,还有这整场【童界】的游戏。

他有些后悔,应该早一点给身边重要的人都做好“备份”。

“能帮我一个忙吗?”

秦满江转头看向聂云真。

聂云真看着他,点了点头。

“用你的永久道具,锁定她。”秦满江指向了鱼清欢。

他有一个计划,但这个计划的风险非常大,聂云真的永久道具是最好的试错工具,在锁定一名玩家后,那名玩家不死,她就不会死亡。

可同样,即便她处于非常安全的状况下,如果那名玩家死亡了,她也会跟着一起死亡。

这就是她的道具,永久道具——同命锁。

可是,聂云真却摇了摇头:“做不到。”

“为什么?”秦满江疑惑地看着她。

“已经被使用了。”聂云真似乎有些疑惑,她好像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但秦满江却懂了。

是之前那个凌厉的聂云真,难道她在这场怪谈一开始就使用了永久道具吗?

不过,现在这个聂云真应该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秦满江也不想主动提起那个聂云真的事,他问道:“锁定了谁?”

聂云真指向了秦满江:“你。”

秦满江一怔,有些无奈。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自己是要和聂云真一起行动的,由绑定了鱼清欢的聂云真去试探,他可以趁机观察破绽,以及寻找线索。

但之前那个聂云真竟然一开始就绑定了他,现在这个办法就行不通了,他和聂云真不能一起行动,不然这个强力的保命道具就完全失去了作用。

“你去老槐树,挖出下面埋藏的东西,可以吗?”秦满江问道。

眼下这种情况,只有完全“不怕死”的聂云真可以做到这件事了,毕竟那里的鬼东西实在太多。

“嗯。”聂云真点点头,又问:“你呢?”

“我去他们最后住的地方,樊城去了一楼,楼梯被尸体挡住,他不知道有没有地下室,也没去过二楼,刘俊彦很可能就在那里藏着。”

秦满江说道。

“可是……”聂云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找到他也打不过他。”

秦满江表情一僵:“我虽然体力不行,但解决他靠的不是体力。你记住,挖开老槐树后,要立刻告诉我下面有没有沉红的尸体,还有……尸体上有没有穿着嫁衣。”

“嗯。”

聂云真点头应下,牢牢地记住了。

“那……出发吧。”秦满江不想再耽搁了,这场仪式还在进行,多拖一秒,要解决它的难度就大一分。

聂云真话也不多,转身就走。

不知怎地,看着她的背影,秦满江忽然想到了许一。

“等等!”

他叫道。

聂云真疑惑地转头。

“你小心一些。”

他说出口后才发觉这是一句无用的提醒。

现在聂云真的生死,完全绑定在他身上,他自己要小心才是。

他不死,聂云真就不会死。

看着聂云真奇怪的眼神,秦满江摆摆手:“算了,没事,我没怎么睡觉,湖涂了。”

聂云真点点头,刚迈开步子要离开房间时,却顿了顿。

“你……你也是。”

她低声说道。

正捏着鼻梁的秦满江一抬头,聂云真已经走了。

她刚才说什么了吗?

算了……

如果是重要的事,她会再说一遍的。

秦满江收回了思绪,看向床上的鱼清欢。

她应该是累坏了,现在还沉沉地睡着。

只是她的脸……在闭上眼看不到眼神后,已经几乎完全没了自己的样子。

秦满江凑到她跟前,注视着鱼清欢的面庞,看着看着,他忽然一怔——

这张脸……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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