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楼!

郑潮和周强对面而坐。

郑潮笑道:“你说他会不会来?”

周强摇摇头:“大人问我?我可不知道!”

“我猜他会,要不咱俩……打个赌?”

周强刚要说话,忽然一指楼下:“大人果然料事如神,不用赌了!”

陈慕容看着富贵楼的大门,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却见郑潮已经迎了出来。

“陈某不才,让郑叔久等了!”陈慕容依旧如上次那般彬彬有礼。

“不久不久,我也是刚到而已,对了贤侄,一会咱们去的地方,你可不能再称我为叔了,不然……呵呵……”

陈慕容一愣,首先是郑潮奇怪的话,然后是他手指的方向,那并不是富贵楼,而是东边的大路。

“这……”陈慕容疑惑,“咱们不是来这里吗?”

“贤侄这是看不起郑某了,像你这样的贵客,来这种地方岂不显得我小家子气?走走走,上车!”

陈慕容这才发现路边还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带着疑惑,陈慕容上了车,郑潮也跟着坐了上去。

又是一番客套,马车终于停下来。

二人下车后,入眼是一个朱漆大门,因为夜色缘故看不清里面的建筑,不过应该不会差,苏州园林可是闻名天下的。

“苏公子请!”郑潮一伸手,直接变了称呼。

陈慕容疑惑的推开门,只见两排红色的灯笼发出米黄色的光,映照着脚下的石板路,虽看似平常,可不知为什么,竟给人一种莫名的暧昧气息。

两人走了百十步,又看到一道大门,这次推门的是郑潮,陈慕容眼前忽然一亮。

这是一个大院子,里面松树、柏树、桂树……林林总总竟不下百种,这些树上挂满了灯笼,映衬的四周几近白昼。

不时有衣着暴露的妙龄女子穿梭其间,而每个妙龄女子旁边,都站着一个男子。

这些男子要么一身贵气,要么一身儒衫,不管气质还是修养,都不是一般平民百姓能比的。

陈慕容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郑叔……哦,郑公子,这……不好吧?”

郑潮不在意的摆摆手:“陈公子可是嫌弃这里不好?那我就没办法了,此地叫潇湘苑,是整个苏州府虽好的娱乐之地。”

陈慕容忙道:“不是这个,我一介书生,虽有点成就,可还是以学业为重的好……”

其实他想说的是,此地乃杨真的地盘,自己的一举一动,说不定都在杨真的眼皮子底下。作为杨家的准女婿,却在未来岳父面前公然狎妓,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我当然知道学业的重要性。但你有所不知,潇湘苑虽是一个声乐场所,却汇集了整个南直隶的才子佳人,大家来此吟诗作对,谈天写文,每次科考都会有学子及第,解状元知道吗?”

“可是我大华第一才子谢晋?”

“没错,就是他,谢晋当年参加会试前,在这和苑里的才女们交流了半个月,竟然打破了自身瓶颈,成就一代文豪……”

“才女?”陈慕容听出郑潮语气的深意。

郑潮哈哈大笑:“你不知道?潇湘苑的姑娘们个个都是文学大家,她们写出来的诗词文章,比那些中会试的男儿也不逞多让。”

“这……不可能吧?”

两人说着,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走过来:“郑公子来了,还有这位公子,臣妾柳霏霏,这厢有礼了!”

陈慕容看到女子容貌,忍不住震惊了一下,他对青楼场所非常熟悉,一般主动和自己搭话的,多是青楼的妈妈,这些人虽也有些气质,可更多的是一种和金钱挂钩的庸俗。

但此女完全不同,她虽三十多岁,容颜却没有半点衰减之色,形态气质更像饱读诗书的才女。

作为才女,杨溪虽然气质同样出众,可她毕竟只是妙龄少女,和对方相比,总是少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霏霏姑娘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公子姓陈,是北直隶乡试的第二,将来金榜题名入朝为官,那是铁打的前程,你可要伺候好了。”

柳霏霏立刻道:“原来是京城的陈公子,作为知府大人的乘龙快婿,您能来潇湘苑,可是让这里蓬荜生辉啊!”

“我……”陈慕容脸色微变,自己来这若低调点就算了,可对方一口便叫出自己的身份,无异将他架在火上烤。

郑潮嘿嘿一笑:“陈公子,你可别小瞧柳姑娘,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才女,你要让她和你谈论诗词之道没问题,但想干其他事,恐怕只有在梦中才能做到了。”

柳霏霏白了郑潮一眼:“郑公子说笑了。”

郑潮:“我可是实话实说。”

说着,他对陈慕容道:“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来这的事会被杨大人听到,这里只会助长你的名气,对名誉没有任何损害。

怎么?不信?这样,柳姑娘,陈公子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你不妨作诗一首,给他助助兴!”

柳霏霏福了一礼:“如此小女子就献丑了。”

她沉吟片刻,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世间花。”

“这诗……”陈慕容倒吸一口冷气,以他的文采,自然能分辨出诗词的好坏。

柳霏霏的诗说的是一个家境贫寒,经自身努力后金榜题名,改变命运的读书人的故事。

虽和他的身世不怎么应景,但陈慕容前段时间身陷囹圄,实实切切体验了一把“昔日龌蹉”的艰辛,也算有了共鸣。

而且诗中“放荡思无涯”“看尽世间花”,既说明自己中第后的风光,也隐喻了自己在潇湘苑风流潇洒的翩翩佳公子形象,心思之巧,功夫之深,加上现场作诗,绝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起码他自己就办不到。

看来此地果真如郑潮所说,是有名的文会之地了。

孰料郑潮脸色一变:“柳姑娘,话说你这诗可不怎么样啊!”

柳霏霏依旧笑吟吟的:“还请郑公子指教。”

陈慕容也看向郑潮,难道自己这位便宜叔叔还有什么高见不成?

郑潮道:“陈公子来自京城陈家,那是有名的书香门第,礼仪之家,你这‘昔日龌龊’从何说起?”

“是小女子考虑不周了,请陈公子见谅!”

陈慕容正要解释,就听郑潮又道:“什么见谅?说的不好听点,你这是暗中讥讽陈家即将落魄,岂是一句见谅就能撇清的。

这样,罚你再作诗一首,要求四句中每一句都要充满喜庆,还必须和金榜题名有关。”

“这……”柳霏霏立刻面露难色。

陈慕容忙道:“不如还是算了吧,不知者不怪,柳大家的诗才,我可佩服的紧。”

“不行,必须作,不然明天我就带兵封了你的潇湘苑!”郑潮怒道。

“公子息怒,容小女子想一想,想想……有了,我这首诗叫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怎么样?”

陈慕容一脸惊讶的看着柳霏霏,此时此刻,他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对方的机智和文采,别说自己,估计连大华第一才子谢晋都比不上。

两首诗,一首比一首脍炙人口,若说对方抄袭,那更不可能,陈慕容能考中乡试第二,凭的可是真本事。

他这些年刻苦读书,看过的孤本、单本不计其数,父亲更是把皇宫里藏书阁的书借过来给他读,所以这两首一听就是能流传千古的神作。

这样的诗若以前有的话,他不可能没听过。

“好一个‘他乡遇故知’,好一个‘金榜题名时’。柳大家之才,小生远远不如。”

陈慕容恃才傲物,若换成其他诗,就算柳霏霏诗才无双,也不会让她如此轻易低头。

但这诗却仿佛正是为陈慕容所写一般,“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指他身陷囹圄后巧遇杨溪摆脱困境,“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说他和杨溪成就好事,然后金榜题名,来个爱情事业双丰收,简直绝了!

如果郑潮知道他这样想,说不定会当场捶这货一顿,哥教柳霏霏此诗,意思是让你在这和里面的姑娘洞房花烛夜,然后传入杨溪耳中……

不过,若因这两首诗的祝福加成,真让陈慕容考个状元回来,那就弄巧成拙了,所以郑潮又道:“你这诗好是好,可万一考不上呢?”

“啊???”柳姑娘懵逼了,陈慕容同样也懵逼了?怎么说的好好的,突然有考不上什么事?

郑潮却不管两人怎么想,只是道:“你再来首考不上的。”

“这个……”柳姑娘是犹豫加为难。

郑潮道:“别管那么多,让你做你就做。”

“那……好吧!”

陈慕容刚要阻拦,就听柳霏霏轻声吟诵:“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声音凄婉,意境悲伤,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陈慕容:“……”

郑潮拍拍对方的肩膀:“陈公子,虽然我相信你一定能金榜题名,但自信让人骄傲,骄傲使人落后,落后当知耻而后勇……

所以这首诗就送给你,希望你以此为戒,时刻鞭笞自己,然后在会试大比中将对手打得满地找牙。”

陈慕容干笑:“如此多谢郑公子了。”

“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陈慕容:“……”

一阵迷之尴尬后,郑潮问:“陈公子,你觉得柳姑娘文采怎么样?”

陈慕容神色立刻肃然:“柳姑娘之才,我不如也。若参加科考,状元之位非其莫属。”

柳霏霏神色奇怪的看了郑潮一眼,不过她知道,有些话可不是她能说的。

郑潮哈哈一笑:“这下你该相信这里和你想的不一样了吧,走走,咱们去大厅看看,哪里现在汇集了大量才子,相信你一定能有收获。”

陈慕容点点头,本来他对这个地方还有很多疑惑,可听了妈妈柳霏霏的三首诗会,内心的浮躁立刻消失不见。

高手在民间,古人诚不欺我啊!

见陈慕容走在前面,郑潮拿出一锭银子递到柳霏霏手中:“干得不错!”

柳霏霏忙道:“妾身也没做什么,希望大人对我的表现还算满意。”

却是毫不客气的将银子收入怀中。

陈慕容并不知道,其实柳霏霏并不是潇湘苑的人,而是郑潮找的专门演戏给他看的托。

话说郑潮为了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可是对其进行了好几天的严格训练。

世人都以为人的语调可以改变,容貌可以改变,唯独气质千古不变,其实只是一种错觉,高明的演员可以演啥像啥,能被人一眼看穿,只能说明你演技不好。

柳霏霏忽道:“大人,您让小女子接待陈公子没问题,可苑里面的东西我可做不了主,万一漏了陷……”

郑潮摆摆手:“无妨,有些东,只是隔了一张纸,我让你出面,不是为了欺骗对方,而是给他找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是是,大人英明。”

郑潮不再和她说话,因为陈慕容已在门口等着自己。

两人同时走进苑内,郑潮发现这里和后世新人结婚时的宴席厅很像,中间一个圆形舞台,四周摆满放着水果坚果的桌椅,环境优雅又充满意境。

此刻这里已坐了二三十个全身儒衫的年轻人,大家相互寒暄着什么,时而激烈,时而兴奋,时而恼怒,见郑潮和陈慕容进来,只扫了一眼,就又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虽然郑潮是素衣卫黑衣使,貔貅营之主,可和面前这些读书人根本没什么交集,大家不认识他很正常。

而陈慕容虽然名气不小,可也只是在京城,他来苏州府时日太短,平日又跟在杨溪身后,自然和这些人不熟。

郑潮也不在意,他和陈慕容找了个角落处坐下,很快便淹没在人群中。

陆续又有一些公子书生进来,大家纷纷找位置坐下,后来有人来的晚了,便主动站在后排。

没有为抢座位而张牙舞爪的富二代,因为就算你成功,也会显得嚣张跋扈。

读书人最忌讳的便是跋扈,起码在读书人之间,你不能这么做,不然就等着被孤立吧。

很快,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站了出来:“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坐在最前方一个谦谦公子道:“王妈妈,我们愿意等是我们的事,说这些废话干啥?你还是把芙蓉姑娘请出来吧。我们今天能来,为的全是芙蓉姑娘,可没时间和你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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