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甄富贵,郑潮骑着从购物平台买的自行车,开始四处巡视,暴风雨后,所有土地除了水就是泥,极其难走,他每骑一段,都要推着车子走一段。
沿途不时有灾民在水和泥的土地里忙碌,见到郑潮,纷纷打着招呼,郑潮也一一回应。
这些人在忙着种菜,当然,不时给自己种,而是给郑潮,他们是郑潮一天三斤米雇的。
自从穿越到土囚村,郑潮发现百姓对这里的土地一直不怎么上心。
比如他在李树明地里种的水稻和蔬菜,大家最多就是看看,然后神色自若的离开,没有一个和杨真一样,先是找他要蔬菜种,然后直接把水稻变成自己的禁脔。
这对视土地为身家性命的大华百姓来说,是极不合理的。
他一直以为是天灾导致百姓对这里的土地失去了信心,可稻谷种不成,不还有蔬菜吗?蔬菜生长周期短,最快半个月就能吃,他已用实际行动证明这个法子的可行性。
直到最近,郑潮才明白过来,导致这种情况的最根本原因,是土囚村土地的所有权问题。
当年太祖皇帝将这里变成获罪官员的流放之地,并没有赶尽杀绝,他把土囚村方圆十里的土地划了出来,试图让这些人通过种地自力更生,换个说法就是劳动改造。
当然,这种劳动是不收税的,你种多少收多少,从而彰显自己的仁君之名。
这个政策对普通百姓来说,绝对是天大的恩赐,因为他们种地还要交税,可对获罪的官员来说,却是最难以忍受的:本人十年寒窗,学富五车,腹有治国大道,自当在朝堂挥斥方遒,你现在却让我甩开膀子种地?昏君啊!
特别是当今皇上登基后,凡是被发配到这的,大多都未犯什么错,只是不遭那位奇葩皇帝待见才有此厄运,比如王一针,又比如杨真。
王一针是太医院院长,杨真是一品大学士,让他俩种地为生,想多了吧?关键是这俩人并不缺那点钱粮,没必要和一点土地置气。
而照先帝本意,又不能租给百姓,故而只能一直荒废着。
土囚村的原住民不是没打过这些地的主意,但地不是自己的,就算你种上庄稼,肯定也属于别人。
被发配到土囚村的,并非所有人都像王一针那样有一技之长,也不像杨真那样出身世家,他们不种,一是丢不起那人,二也吃不了那苦,但你一个百姓只要敢去播种,信不信他分分钟给你占了?
曾经有一个年轻人不信邪,硬生生开垦出十亩地,刚开始没事,等该收获了,发现竟被人一夜之间给收的干干净净。
年轻人大怒之下去衙门告状,结果县令直接宣布他败诉,他又找爱民如子的素衣卫,可素衣卫也帮不了他。
因为他不占理,大华律法写的很清楚,私占他人土地者,没收所有非法所得,徒三年!他能全身而退已经很不错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在这开荒了。
郑潮了解过情况后,曾极度佩服李树明老头的勇气,后来才知道,老李曾经也是做官的,虽然不大,但开几亩荒地谁也说不出什么。
他和那些原住民住在一块,是因为太过贫困无力盖房,村长看他可怜,就把一套无主的房子送给他。
和老李情况相同的人不是没有,但看他收获还没播的种子多,就知道种与不种,已经没太大分别。
了解过情况,郑潮也有了用大米招募所有灾民的底气,他曾大致统计过,乾海县涌入土囚村的灾民差不多三千人,从建水泥窑到烧水泥600人足够,天上人间的建设撑死了400,剩下2000干什么?
答案是种菜!
长十里,宽十里的地盘,把所有能种的地都整理好种上,够他们忙活半个月了。
虽然养这些人现在会费不少米粮,不过一旦蔬菜成熟,换成钱还是很有赚头的。
至于土囚村的囚犯会不会找他争地的归属问题……
呵呵,这地本就是素衣卫的,给这些人种只是先帝的一种理念,并没有形成纸质文件。让他们打着旗号欺负欺负普通人还行,但想和郑潮理论,纯属找不自在。
更别说郑潮用这些地是为了救灾,你再大,能有安抚流民大?
虽然现在一切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但郑潮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甄富贵的十万两白银通过购物平台换成粮食,虽够这3000人领很长时间,但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这钱是自己的,他不是散财童子,不可能平白分给别人,而且他还要用这些钱去生更多的钱,不然就是坐吃山空。
可这些人又不是普通百姓,他们是灾民,自己是他们的父母官,有义务保证他们的基本生活,既不能让他们养成懒散的性子,也不能压榨太狠。
这中间的尺度很难把握,他们集体居住在简易窝棚里,情绪敏感而暴躁,哪怕一点小摩擦,只要处理不好,都有可能引起连锁反应,从而导致暴乱。
了解过历史的郑潮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引起暴乱,后果绝不是他能承担的。
“郑潮!”一个熟悉的女声打断他的沉思,音如止水,仿佛任何事都无法让其起半点波澜。
郑潮一怔,抬起头,是杨溪!
“你来了?快坐!”
他连忙起身,不知是不是杨溪故意躲避,两人回来之后,就再没见过面。
郑潮几次想去找对方,都被杨真有意无意的挡下来,他知道是自己那天的拒婚惹恼了对方,可他也没办法啊!
杨真找他借供灾民吃的粮食,郑潮当时根本拿不出来,只能搪塞推诿,他要真有,肯定就拿出来了。
杨溪摇摇头:“不必了,我找你有事。”
“真的?巧了,我也有事想和你谈谈。”
杨溪根本不理郑潮的话:“豆鱼那边出了点状况,我想还是由你出面比较好。”
“豆鱼?她怎么了?”这段日子太忙,郑潮几乎忘了那位带着女儿艰辛度日的姑娘。
“豆鱼的婆婆想把她卖给别人。”
“啥?”郑潮一惊,连忙就要出去,却被杨溪拉住,不知想到什么,她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你多带些人,买豆鱼的那帮家伙……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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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郑潮和左青山、黑风等人赶到豆鱼小吃时,发现这里围满了人。
他正皱眉如何进去,黑风直接高喝一声:“素衣卫郑大人到,闲杂人等统统让开!”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道:“是郑大人!”
“郑大人终于来了。”
“太好了,听说郑大人是小布布的义父,这下豆鱼母女有救了。”
“未必,没看人已经被那老九带走了吗?据说这位老九神通广大,凡是被他带走,还没有能救出来的。”
听到这些议论,郑潮眉头一皱,快步走进屋,原本就无比破旧的小房间竟被翻得乱七八糟,而屋子中间的地上躺着四个人,三男一女,正是豆鱼的公公婆婆,以及两个小叔子。
此刻,四人脸上身上全是鲜血,三个男人均处于昏迷状态,豆鱼婆婆倒是睁着眼睛,只是双目呆滞,无神的看着前方。
郑潮走了两步,忙又退了回来,这位年近五十的妇人此刻衣衫不整,像是被凌辱过,最外面的女子长衫是后来才披上的,把她身体遮的比较严实,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郑潮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他倒不是同情对方,没钱就卖媳妇的恶婆婆没什么值得同情,只是一想起这个妇人腰如滚筒,年老色衰,还遭到如此对待,豆鱼年轻漂亮……
他已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