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般的焦虑和紧张令本尼迪克无法忍受,在那诡异的旋律短暂中止时,本尼迪克冲过去,猛地把门推开,呼啸的秋风随之而来。

静寂,幽暗,只有一地白纱般的清冷月光。

本尼迪克跨出门槛,站在门前,沉重的喘着粗气。

当他低头的一瞬间,一个小东西哧溜一下移动起来。努力的瞪大眼睛,只看了一眼,本尼迪克就差点儿吐出来,那是一只人手,从手腕处被斩断,皮肉腐烂,泛着淤黑,就像新死的人正在腐烂的过程中,就被剁下来的手。

手指上和长长的指甲里,甚至还挂着腥臭的泥土。

该死的!

本尼迪克差点儿跳起来。

那只手竟然能动。

五根手指支楞起来,像是个螃蟹一样,顺着走廊蠕动着。

它似乎是在逃跑!

本尼迪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恶心的同时,快步的跟了过去。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早就吓的尿着裤子躲进房间里,但他是个牧师,受过圣灵的洗礼,必须拥有直面恶魔的勇气。

至于尿裤子?

不可能!

我经过训练!

那只人手很快就溜到了墙角,突然停住,转过来,伸出一根中指。

本尼迪克深吸一口气,拽下圣灵十字握在手心里,快步跟了上去。

那只人手还是以螃蟹的方式移动着。

速度不快不慢。

似乎就是在等待着他。

一路跟着它走过去,本尼迪克匆忙抬起头来的时候,赫然到了教堂的公共墓地中,安全都是残破腐朽,歪歪斜斜的木制十字架。

在白纱般的月光中,开始有许多的黑点开始蠕动起来,以一种毫无规律,根本就说不清的方式。

很快,本尼迪克就认出了淤黑腐烂的人脚,一跳一跳的走动。还有分不出究竟是什么器官的内脏,如同淤泥怪般蠕行。

整个墓地里,到处都是这恐怖邪异的鬼玩意儿。

空气中弥漫着腐肉的味道。

本尼迪克的脸被内心的恐惧折磨开始扭曲,身体剧烈地抖动着,像个得了疟疾的病人。

“圣灵庇佑众生,邪恶无所遁形。恶魔的假象,无法迷惑虔诚的信徒。”本尼迪克发抖的嘴唇,不断的祈祷,然后闭上眼睛,快步返回。

当他摸索着回到房间门口的时候,那墓地中恐怖的一切历历在目。他的身体还在不断的发抖。

回到房间,本尼迪克试图锁紧房门。突然,听到门外传来索索的脚步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就隔着一扇门,不断的徘徊着。

是谁!?

本尼迪克被吓住了,好像有一只无形的铁手把他按在了门前。时间似乎都缓慢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脚步声渐渐远去。

本尼迪克浑身大汗淋漓,虚脱的瘫倒在地上。

蓦然间,透过木门的缝隙,似乎有一只眼睛一闪而过。

本尼迪克的头皮瞬间就炸的四分五裂。

几乎就是在同时,身后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本尼迪克鬼使神差的回头,只见在床和墙壁连接的地方,在月光的照映中,一动不动的的可怕黑影,在墙上拉成形状诡异的轮廓。

像一个弯着腰的人的影子,勉勉强强能分辨出四肢的轮廓,但却没有头,脖子的地方像是被断头铡,齐刷刷的斩断。

门外的眼球,墙壁上的人影。

本尼迪克紧紧的贴在门上,进退不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一切又安静下来。

不知僵持了多久,本尼迪克裤裆里一股暖流淌了出来。

是的,他的确经过训练。

是不会尿出来的。

除非憋不住。

恍恍惚惚中,裤裆里的尿都变凉了,月光越发的黯淡下来,墙壁上的黑影无声的扩大,上半身延展到了屋顶,居高临下。

那令人窒息的压迫力,几乎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

现在他才发现,经书中所描绘的恶魔,仅仅只是文字和图画,遥远而毫无意义。真正的恶魔,就在身边时,才能感受其中的大恐怖。

时间的概念几乎都消失了,本尼迪克的灵魂飘荡,恍恍惚惚,风风火火……

当一缕阳光透过门缝,洒进来时,本尼迪克吃力的睁开眼睛,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或者说晕过去的。

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就像从河里捞出来的一样。

幸运的是,整个房间都充满了阳光。

熬过去了!

本尼迪克心里一松,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到书桌面前,刚刚拿起那封只写了称谓的信,整个人就僵住了。

“致克里曼斯监事。”

下面的空白处,画着一个巨大的,占据整个篇幅的——(乛乛)。

嘲讽!

赤果果的嘲讽!

本尼迪克如避瘟疫般丢掉信纸,想起昨夜的不堪,作为圣灵的信徒,他感觉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墓地,黑影和魔鬼!

都是魔鬼的诡计!

他根本就只会玩弄这些,他根本就伤害不了我!

本尼迪克似乎抓住了关键点,无论那多么恐怖的场景,实际上都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我要铲除你,铲除魔鬼的根源。

本尼迪克疯了一样冲出房间,一路来到储藏室里,抓起一把铁铲,就奔向教堂后的墓地。

在他看来,这里就是魔鬼的巢穴。

拔掉木十字,铁铲翻飞起来,很快,他就挖到一具用草席包裹的尸体,还没有彻底的腐烂,干瘪的皮肤和脏器,卷曲的姿势,形同披着人皮的骷髅。

“烧掉你们,我要烧掉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是你们对圣灵的亵渎,滋生了恐怖的恶灵。烧掉,通通烧掉。”

本尼迪克红着眼睛,开始挖掘第二具。

“内利,牧师大人不在房间。”

早起的两位佃农,感到本尼迪克的房间,却发现空空如也。他们都是老实的农夫,对这位深水城的年轻牧师,言听计从。

“真不知道,他昨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嘿,内利,萨姆森。快来看。”

膀大腰圆的农妇翠西大婶儿,手里拿着扫帚,满脸惊恐的喊起来。

内利和萨姆森慌忙的跑了过去,只见教堂后的公共墓地中,穿着白袍的本尼迪克手里挥舞着铁铲,正在挖坟。

三个人面面相觑,满脸的惊骇。胆子较大的萨姆森,连忙跑了过去,站在墓地边,颤声问道:“牧师大人,您这是……这是。”

“魔鬼!这些都是魔鬼!”本尼迪克头也不抬,声音充满憎恨:“这里是滋生魔鬼的温床,教堂里绝不允许有这种邪恶的存在。绝不允许!”

“魔……魔鬼?”萨姆森咽了口唾沫。

“烧掉!必须烧掉!”

“邪魔将会被火焰净化!”

“我们必须战胜它,才能战胜自己!”

本尼迪克面目狰狞,声嘶力竭,还有那一个个裸露的坟坑,森森的白骨,把这三个淳朴的农夫全都吓坏了。

“妈呀!”翠西大婶儿吓的丢掉扫把,扭头就跑。

“快来吧!铲除邪魔,会得到圣灵的眷顾!你们这些人,不,所有人,快来弥补你们的过错吧。”

内利大爷声音发抖:“萨姆森,这……这……”

萨姆森也重重的咽了口唾沫:“我觉得,我觉得,应该去通知镇上的贵族老爷们。”

“我,我去,你留在这里,看着……牧师大人。”

内利大爷的心脏有点儿承受不住了,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上午时分,道谈镇的人们就被惊动了,街头巷尾到处都流传着相同的故事——教堂里出现了邪魔,牧师正在掘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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