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沛杒自海州立功后便获授大理寺正一职,现已升迁为正四品大理寺少卿,成为大理寺的副职长官。这一事件使得本是曦王全盘控制的大理寺出现缺口,流入不少旭王人马,大理寺已不再是曦王一人的天下,旭王也把控了其中的部分事务。因此叶沁渝怀疑,薛淳樾获赦一事几番遭拒,与旭王不无关系。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旭王早已将薛淳樾排除在阵营之外,对其严加防范,尤其是现如今他的熙和兴在离岛做得风生水起,财雄势大,更加对其严防死守,以免其归来后彻底归入曦王阵营,壮大其势力,因此三番两次阻扰薛淳樾进入刑部拟定的赦免名单。

韦应时的出现,给了叶沁渝一线生机。以韦应时现在的地位,如果他愿意帮她,那旭王估计也阻止不了。

孟春时节,韦应时在户部尚书府宴请长兴、洛安故旧,准备举办一场小范围的乔迁家宴。敬王并不在获邀之列,叶赐准又不见踪影,叶沁渝无法,只得只身前来,以故户部侍郎、关南道蜀州刺史叶赐楷遗孤的身份拜见韦应时。韦应时主政的关南道、户部,都与叶赐楷仕途经历重合,只是两人先后时间有不同,可能并未相识,但至少应有耳闻。

不管怎么算,叶赐楷也算得上是韦应时的故旧。

韦应时见到叶沁渝的拜帖后,大为惊讶,不想当年有过数面之缘的蜀州刺史叶赐楷的遗孤能登门拜访。关南道虽然远离长兴,但他对薛家和叶家之事也略有耳闻,而且叶赐楷在户部和蜀州均政绩斐然,深得人心,因此虽未与叶沁渝会面,但心中已认识此人。此次叶沁渝前来,他特着长子韦绍卿出门相迎。

不料初次见面,韦绍卿便对叶沁渝生出几分熟悉之感。他也觉得奇怪,但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先前并未与叶沁渝谋面。可能因为这几分不知缘由的熟悉感,韦绍卿对她甚是热情,一路引其到后院,打算把她引荐给各位女眷认识。

叶沁渝心中想着如何向韦应时请托薛淳樾一事,心不在焉,对韦绍卿略显过分的热情感觉有些不适应,几次故作避让。

在走过一段略窄的石子路时,叶沁渝避让不及,差点撞到韦绍卿怀里,她顿时一惊,身子后仰。眼见就要摔倒,韦绍卿身手敏捷地拉了她一把,叶沁渝本一直敛起的左手被他抓了个正着!

左手小指就这样毫无遮挡地曝露在韦绍卿面前……

韦绍卿少年从军,见过诸多伤痕,不消多说他也明白这个精致的指套所掩饰的是什么,霎时便知自己唐突了,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尴尬,只得连连道歉。

叶沁渝想不到自己最在意的缺陷就这样曝露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脸上顿时煞白,连忙把左手敛起,低头前行。

可是韦绍卿却没有跟上来,过了一会,叶沁渝回头去看时,却见他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韦公子?”

她轻声叫唤,担心自己刚才的反应吓到了他。毕竟初相识,总不能给人一副拒人千里的印象。

韦绍卿有些木然地走了过来,一直走到她跟前,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过了半晌,才呆呆地问道,“小渝……是你吗……”

叶沁渝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小渝……这个称呼,全天下只有一人会如此称呼她!

“魏哥哥?!”

叶沁渝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韦绍卿。当初他央求刘翊带她到洛安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寻找洛安魏家,可是毫无踪迹,现在他怎么突然出现了,而且还是来自关南道的韦绍卿……

韦绍卿慢慢牵起她的左手,悲痛地微微握紧,如果他能早一点带她走,她就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小渝,你受苦了……”

“魏哥哥,韦绍卿……你……这是怎么回事?!”

儿时那个救她逃出贼窟的小哥哥,真的就是眼前人?!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关押的不止是叶沁渝,还有不少贼人劫掳而来的富家子弟,当中就包括出外游玩与仆人走散,从而被贼人掳走的韦绍卿。众人被关押在一起,叶沁渝受了惊吓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韦绍卿长她几岁,见她可怜便一直在身边照顾她。韦家在洛安略有名声,韦绍卿年小却十分机警,并未说出其真实身份,只是编造胡言说他是蜀州人氏,跟家人四处行商,只是暂居洛安。

贼人索要赎金时,他又给了贼人韦家某一商号的地址,叫其以他的贴身信物为凭证找掌柜魏氏即可提取赎金,因此众人便以为韦绍卿是魏家少爷。数日后贼人拿到赎金白银两千两,其后准备放他离开。

但叶沁渝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敬王府的侍卫还没有十岁左右的韦绍卿机警,天真地以为亮出敬王府的身份就可以震慑住对方,岂料落草为寇之徒都是不要命的,叶沁渝身份泄露后更是被他们视为摇钱树,对敬王府索价三万两,还要求官府赦免他们之前所有罪行,备好舟船送他们离开。

彼时正是泓远二年,泓远帝初登基,正是建立威望的时候,岂容这等宵小之辈侮辱天家威仪?一声令下便将贼窟围了个水泄不通,势要荡平山寨。

韦绍卿亲眼目睹了叶沁渝被砍下半截小指,晕死过去,当下便受了极大的惊吓。袁将军攻山之时,贼人正准备拿叶沁渝做人质,混乱之中韦绍卿并未独自脱逃,而是趁乱背起叶沁渝一起逃走,好不容易逃出山寨却发现敌我双方正在酣战,韦绍卿背着奄奄一息的叶沁渝,又惊又怕,只能往山林深处躲。

叶沁渝伤口裂开,血流不止,躺在山洞中已然晕死过去。韦绍卿于是鼓起勇气出去找人搭救,可是天黑林密,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不小心迷了路,待翌日韦家的护卫上山找到他时,他才有机会寻回那个山洞,可是叶沁渝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好一顿自责和难过,以为叶沁渝被山里的野兽叼走了,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叶沁渝重遇韦绍卿也是又惊又喜,童年时在贼人的地牢之中给过她温暖和帮助,还带他逃出生天的魏哥哥一直是她心中最敬重的恩人。长大之后好不容易央求得敬王妃和刘翊同意,带她回洛安寻找魏家哥哥,可是却毫无线索,她本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向他当面致谢了,想不到两人注定有缘,居然在十六年后再次相逢。

两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正待细说,韦家的下人已经一路小跑过来向韦绍卿禀报,说太府寺卿叶赐准已到,韦应时要求他入座,宴会马上就要开始。叶沁渝想不到叶赐准也会在此,三日前他还差人来报未踏入长兴地界,想不到为赶上韦家的家宴他居然快马加鞭,星夜赶路,莫不是他也有求于韦应时?

宴会即将开始,韦绍卿不容分说便带着叶沁渝步入大堂,安排她在自己身边就坐,打算宴会结束后就带她面见韦应时,详细回禀小时往事。

韦应时看到韦绍卿带着刚认识不久的叶沁渝一起入座,还以为两人有缘,一见面便如此投契,心想这下这个儿子应该不会想着十几年前认识的那个女孩子拒不成亲了,顿时又高兴了几分。

叶赐准见到叶沁渝也觉得很意外,正想他才刚赶回长兴,还没来得及告知她,所以她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又见她与韦绍卿坐在一起,两人甚是熟络,更是狐疑,正想上前询问。此时韦夫人忽然从后堂缓缓走了出来,与众人见礼,大家都起身致意,他只能先将叶沁渝放下,随众人起身拱手作揖。

礼毕抬头,叶赐准心头一紧,跟在韦夫人身后的道人,赫然是苏羽茗!

苏羽茗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叶赐准的位置,见他虽略有吃惊,但神色很快又恢复自若,心下不禁苦笑,将近三年的刻骨相思,只换来他的云淡风轻,原来,他们的曾经,他已放下……

韦夫人为苏羽茗准备了一桌斋饭,但是她只礼貌性地动了动筷子,便起身告退离席。韦应时和夫人也能理解,毕竟宴会之上有酒有肉,出家人终是不自在,便着韦绍卿送她离开。

见到苏羽茗叶沁渝也有些意外,但眼见她就要走,便一直给叶赐准使眼色,叫他离席去与她见一面,但叶赐准置若罔闻,仍然自顾自的饮酒作乐。直到酒过三巡,宾主尽兴,叶赐准才以醉酒不适为由,辞别了后续的杂耍百戏玩乐,摇摇晃晃告辞而去。

叶沁渝是聪明人,在酒席之上听了韦应时与酒席众人的应酬之语后便明白了一个道理,韦家父子虽长期驻兵关南,初临长兴,但对旭王和曦王的储君之争却了然于胸,以其多年的政坛浮沉经历来看,他是绝不会在初来乍到之时便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薛淳樾涉入朝廷政争的。如果她现在贸贸然提出此等请求,不但得不到韦应时的支持,还会使他心生嫌隙,以后再难有回旋的余地。

因此一番饮宴下来后,叶沁渝改变了初衷,只是听从韦绍卿的安排,与韦应时聊回当年在洛安与韦绍卿相识的缘分,对薛淳樾之事闭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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