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给我打马虎眼。”吕义山皱着眉,对着电话那头的女儿说道。
“你为什么突然回英国?你跟你妈说了什么?你妈又跟你说了什么?”
“呵呵。”官云衣笑着,“好久没见到妈妈了,回来看看她不行么?”
“回去看看?真这么简单?”吕义山并不买账。
“怎么?我们家已经堕落到连最起码的孝道都容不下了么?我不过是回来看了看久未见面的亲妈而已,您就这么大意见么?”
官云衣抓着电话,脸上依旧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
“你”吕义山知道她故意在气自己。
“至于我和我妈说了什么…”
官云衣的笑容不见了。
“你不会以为我妈对你做的事情毫不知情吧?想知道她说了什么,你直接去问她啊。”
说罢,官云衣又挑衅地笑了一声,然后竟就直接挂了电话。
吕义山被气得不轻,可是这火,他对着女儿发不出来。
他打了电话叫韩星过来,把后者臭骂了一通。骂他没按照自己的交代好好看着官云衣,还牵扯了不该牵扯的师娘进来。
对于吕义山的这顿骂,韩星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于是默默受着不吭声。
吕义山骂够了之后,阴着脸对韩星说道:“你给我看好云衣!她从小就任性,要是由着她的性子胡来不知道会添多少麻烦!你用点脑子用点心!好好给我注意她的行踪!”
“是,师父,我会的。”韩星赶忙答应道,心里却是愁苦不已。
他师父让他看着官云衣,可是官云衣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不可能控制官云衣的行动自由,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官云衣,哪里能知道她的全部动向啊。
吕义山交代的,根本就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韩星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不!云衣这不是关键!关键还是要注意罗亚和程卿的动向!”
吕义山的怒气渐渐平息,神智也清楚了。
“云衣再怎么任性也不会翻出天来,她想回英国,我就让她待在英国再也不许回来,那就不用再管她了。”
“啊?”听到吕义山要让官云衣待在英国且不再回来,韩星悲喜交加。
喜的是官云衣要是不回来,那她和严昱就彻底不会接触了,他所嫉恨的他俩那种暧昧的关系就要到头了。
悲的是这个找镜子的破事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他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官云衣了。
“啊什么!现在若男也牵扯进来了,必须要收一收。”
吕义山厉声说道,“要不是你!罢了,你立刻去订票,明天,就明天,我也回英国。”
“啊?师父也…?”韩星又是一惊,怎么师父也要回去。
“啊什么?!这个烂摊子我不要回去收拾么?不用跟你师娘解释清楚啊?!”
吕义山没好气地挥手让韩星滚蛋,韩星如蒙大赦,赶紧一路小跑出去了。
官云衣回到自己的房间,呆呆坐在床上,想着母亲说的话,又想着父亲的话,突然觉得非常累。
她有些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模式,这种无法以诚相待,彼此怀着戒心的日子,甚至连本该是最亲近的人,也要这样戴着面具过活。
为什么不能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呢?
她和程卿,程卿和母亲,和父亲,甚至父亲和母亲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和谐相处呢!
她倒在床上,突然有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同一栋房子里,还有另一个彻夜难眠的人…
官若男站在窗口,望着远方,心情十分复杂。
几十年了,这斗争,竟没有一刻停歇过!
她轻轻抚上窗沿,还有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
她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好不容易争来的平静,居然被她打破了。
她叹了口气,倒真是官家的人啊!脾气都是一个样!她想着,摇了摇头。
再次抬首,她心意已定。
她的命运,她女儿的命运,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如同几十年前一样!
她不允许别人决定她们官家人的命运!她要让那些人知道!没有人可以让她官若男,和她的女儿,做她们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人!
【严昱】
等了一夜之后,程卿和钟义依然踪影全无。
罗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要求全员立刻拔寨返回村子。
严昱并未表示异议,他知道罗亚还在试探自己。
一路没有停歇,在傍晚赶回了村寨,可是出乎罗亚的意料,程卿他们并没有回村。
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连严昱也有点着慌了,不会是真的在山中遇袭了吧…
他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罗亚留在县城的眼线就传来消息。程卿和钟义出现在县城,他们包了一辆车,离开县城后行踪不明。
罗亚对程卿私自离开的行为非常不满,他气急败坏地在对手下的人安排着什么。
严昱和黄士季站在屋外。
黄士季盯着远处的群山发呆。
局面渐渐变得复杂了…
很明显,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掌握着一些他所不知道的情报,不管是罗亚,程卿,还是吕义山,甚至连严昱,都显然藏着掖着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
这些秘密,到底会对形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无法估量,无法判断。
黄士季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虽然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独,但是此刻,他还是希望自己的身边能有一个说说话的人。
唉,还是算了吧,他轻叹了一声,这个世界上,没有值得他信任的人,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费心费力地去建立一些自欺欺人的“亲密”关系呢?
不过,他必须要尽快想到办法,以改变自身目前所处的被动位置,他可不想被任何一方牵着鼻子走。
首先,他应该要想想,到底把赌注押在哪一方上胜算最大。
之前的润滑剂模式已经不起作用了,相信这几方后期的矛盾会越来越大,想要和每一方保持良好的关系以期待最后分一杯羹,已经变得不现实了。
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了,他想,目前唯一利好的消息是,无论他选择哪一方,该方势力应该都会欣然接纳他。
那么,到底该选择谁呢?
罗亚目前看起来,胜算仍是最大。
他资本雄厚,要人有人,要财有财,要情报有情报,最关键的是,他已经拥有了一块石刻,并且和另一块石刻的所有人——云家,保持着合作关系,不管这合作关系是表面上的,还是发自真心的。
罗亚和程卿虽然矛盾重重,但至少目前还没有真正翻脸。
他应该是可以借助手中的资源获得程卿的帮助,虽然这个帮助可能是有条件的、不完全的,但是若罗亚和程卿真的联手,即便是各怀鬼胎的联手,那吕义山估计也只有看戏的份了。
这样看来,吕义山似乎是最没戏的一方。
但似乎也不尽然…吕义山的妻子官若男…那个据说二十多年前凭一己之力压制了各方势力,搅得天翻地覆的女人
他只听师父提过的几件往事,便可知那个女人的不简单。
黄士季预感官若男会是一个很大的变数。
虽然这十多年来,她深居简出,看似悄无声息。
但作为彭厚唯一的女儿,作为程卿和官云衣的生母,作为程子文曾经的妻子,吕义山现在的妻子…这个女人一定知道很多秘密,她所掌握的信息也许是最多的,不,不是也许,是一定!
别的不说,从她可以决绝地和父亲断绝关系,对亲生的女儿弃之不顾,就可以看出来来她有多可怕。
一个连亲情都可以毫不顾念的女人,一个连母性都可以完全摒弃的女人,必是一个狠角色…
黄士季的头开始痛了,这确实是一个不太好做的选择题。他偷眼看了看身边的严昱。
这货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此刻正拿着手里的电筒调戏着隔壁的土狗。
他是真的脑子缺根弦看不清眼前的形势,还是深谋远虑早已成竹在胸了呢?
真是看不透…果然如师兄所说,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家伙啊…
还有,师兄语焉未详,他说严昱失去了魂祭,那他到底是怎么穿过黑雾而丝毫不受影响的呢?黄士季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脑子已经快裂开了…
另一边,严昱也在暗中观察黄士季的表情。他表面悠闲,脑子却在高速运转着。他觉得自己无限接近真相了…
石刻天盖寺找到的石刻,团龙山找到的石刻…
想来肯定是没错了,团龙山…就是他梦里的那个地方,他梦里的男子,那个手中拿着玉佩和石刻,最后在洞中拔剑自刎的男子,就是那具焦尸。
所以团龙山和洞壁之间,是不是存在着某种联系呢?
巫文…洞壁那个无主的坟墓墙壁之上有巫文,祭司死的那个地方也有巫文。
要和程卿尽快碰面,她能读懂巫文,如果她能看一看团龙山找到的石刻,结合其他几处的巫文信息,那应该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每次一想到程卿,严昱的思路就会乱上一阵子,他站起身,来回走动了一下,活动活动筋骨,顺便给自己时间舒缓一下情绪。
等等,巫文,巫…严昱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他记得程卿曾经说过,根据洞壁的巫文上的描述,那个在洞壁石室内的尸骨,是一个类似于巫师祭司之类的人物。
而在团龙山这里有“巫术”,那个只有他才能通过的窄道,那个诡异的西南秘术“神火咒”!
巫术,巫文…是了,这两个地方一定有着极为重要的关联,而那两个死者,也一定有着莫大的关系,他们都会巫术,会巫文。
他们之间会是一种什么关系呢?师徒?兄弟?父子?还是什么其他关系?
等等,他记得程卿说过,那个祭司曾经派他的儿子率队带着鸿蒙镜去寻找开天镜的下落,但是他们一去不复返。
是了,团龙山中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大祭司的儿子!
那种巫文是不外传的,巫术肯定也一样,一定是只传给自己的儿子或者下一代的祭司。这样一切都对上了…
可是,大祭司的儿子为什么会死在团龙山之中?难道那个地方,就是他们寻找开天镜的地方?
我靠!严昱暗骂了一声,难道那个洞里有开天镜?!
靠!搞不好他们带着的鸿蒙镜也在那个洞里啊!
当时注意力完全被石刻和尸骨吸引,没花时间在洞里多找找,搞不好就在附近啊!想到自己有可能错过了近在咫尺的两面神镜,严昱有些懊恼。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时时间那么紧迫,根本就不可能再去好好搜索…
不对…后来罗亚他们在周围仔细搜索过了,什么都没找到啊。严昱又皱起眉头,那么,也许推断是错误的,那个洞根本不是找寻开天镜的地方…
程卿说过,那支寻找开天镜的远征队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返回。他们一定是遇到意外了…
是什么样的意外呢?
被仇家追杀?这个解释看起来最合理。河中的那些尸骨,一定就是追杀他们的人。大祭司的儿子被逼入了绝境,他无路可退了,所以施了一个同归于尽的秘术…
“一人得还”,大祭司占卜的结果,是有一个人回去了,看来这个人不是他儿子…他那可怜的儿子已经为了保护石刻牺牲在团龙山了。
可那回去的又是谁呢?是不是那个回去的人杀死了祭司?又为什么要杀死祭司呢?
叛徒…
是了,他们之中一定是出了叛徒…
严昱闭上眼睛,再次整理思路。
一副悲壮的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壮志未酬身先死…
那群以祭司之子为首的人,为了寻找开天镜为他们的先主扭转败局身犯险境九死一生,却因为被叛徒出卖功亏一篑。
在危难关头,为了不让线索落入敌手,祭司之子拼得一死,施下神火咒,与敌人同归于尽。
严昱想起了在洞中看到的幻象,那个在火光中毅然拔剑自刎的身影,突然之间,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