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了挑眉。萧厉知道什么?

“回头,我告诉你。”他在我耳畔低低地说道,低沉的嗓音叫我心不争气地加快了跳动。

“谁要听了?”我轻哼,扭开了头,便惹来了他的轻笑。

那边儿的程文馨看到他对我如此亲昵,原本水雾迷离的眼睛流露出愈发伤心的神色。哀婉凄绝,纤细柔软的身子如风雨中被摧残的百来年花一般。她捂着心口,眼泪一对儿一对儿地往下掉,哽咽着:“表哥为何对我绝情至此?”

若不是我知道她嘴里口口声声地唤着的表哥就是萧厉,自己的未婚夫婿被她这样的呼唤,只怕立刻就要翻脸了。

萧厉眯起了眼睛,浑身上下散出煞气。

程文馨被他气场所慑,未能出口的哭声便哽在了喉咙里,竟然生生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原本清秀的面容上一片惨白。

靖宁侯夫人面色比程文馨还要煞白。

她气得身子发抖。我瞧着,若不是在宫里,只怕就要甩那程文馨几个耳光了。

“文馨!”

靖宁侯夫人咬牙道,却还是努力压抑着心头的火气,勉强地笑了笑,道,“你这孩子,我就说身上还没好利落,该当好好儿地在家里调养。你偏不听,非要来给娘娘请安!娘娘又不是外人,难道还会怪你不成?看看如今,又犯了头疼症了吧?快过来,舅母带你回去!”

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堂堂一品侯夫人,小姑子又是当今的皇后,若不是当初靖宁侯再三不肯受,如今那燕家早就加封了承恩公府的匾额。京城里放眼看去,别说一般的勋贵,便是宗室之中,又有谁能叫她受气呢?

可惜了,碰到这么个脑子不清楚,又只会伤春悲秋的外甥女,她也只能牙齿掉了往肚子里咽下去。

无论如何,要给程文馨掩饰住了这番失态。

毕竟,她的小女儿,虽然还不足十岁,但是苍凛的习俗,一般大户人家里的女孩儿,十来岁的时候也就开始看亲事了。一个府里长大的表姐这么一副模样,她女儿怎么可能不被连累呢?

然而这番好意,程文馨是不大懂的。她是个纤细敏感的女孩儿,这会儿眼睛红肿,掩口哭道:“舅母为我做主!”

靖宁侯夫人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娘娘!”一向气度沉稳的靖宁侯夫人竟然红了眼圈,扭头对燕皇后说道,“这,这孩子,臣妾实在是没了法子了……”

说着也落了眼泪下来。

燕皇后轻叹了一口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凤仪宫。”

她向来慈和宽仁的眼里,头一次露出了如冰似雪的目光,眯了眯眼睛,扫了一眼那被捆在了一旁的丫鬟兰儿,叫这满脸倔强的少女身子缩了缩,垂下了头。

于是一行人又回到了凤仪宫去。

萧厉本想将我先带回浮波殿,但我对这位程小姐还是很有些好奇的,见皇后没有说话,便厚着脸皮跟了过去。

燕皇后高坐在偏殿的上首,眸光沉沉,只给了靖宁侯夫人赐了座,我便狗腿般地颠颠儿地走到了她的身后,伸手替她揉捏着肩头。

“你这孩子……”燕皇后失笑,“哪里用的着这样?”

嘴里虽然是嗔怪,然而眼中却透出了很是受用的模样。

这也是我方才见她与靖宁侯夫人说话的时候,不时地用手捏肩头,想来是受了风或是有肩骨旧疾所致。

皇后又叫萧厉坐了,拍了拍身边儿擦眼睛的靖宁侯夫人的手,温言道:“嫂子的心本宫都是知道的,且不必如此。”

“娘娘……”靖宁侯夫人这下忍不住了,“文馨这丫头……”

“舅母!”

底下站着的程文馨便是一声尖叫,“舅母这是想要了文馨的命不成!”

靖宁侯夫人被这一句堵得声噎面红,几欲晕去。

“掌嘴。”

燕皇后忽然冷冷地吩咐道。

就有四个凤仪宫的掌事嬷嬷越众而出,三个过去捉住了程文馨,另一个便请出了一只巴掌宽的白色板子,对着程文馨那张娇嫩的脸颊便抽了下去。

只一下,程文馨的半边脸便已经肿了起来。

这些掌事嬷嬷多年宫中生活,早就将察言观色的功夫练得纯熟。程文馨不过是皇后的异母妹妹的女儿,听闻那位已经死了的安固侯夫人,与皇后娘娘之间也没什么深厚的情分。靖宁侯夫人却是皇后的嫡亲嫂子,当年皇后生母早逝,继母随即进门。那继母虽然是靖宁侯兄妹三人的庶出姨母,然而谁见过嫡女庶女真心相亲相爱的来着?

进了门,也做了侯夫人,从前的庶女小可怜儿,自然要扬眉吐气了。最初的两年,靖宁侯为了护着两个妹子,没少与那庶出姨母冲突起来。可以说,若不是靖宁侯,皇后和已经故去的先镇南王妃,不定要在继母手下受多少的磋磨呢。

故而,这兄妹三人感情是极好的。

在没什么干系的外甥女和自来亲厚的大嫂之间,皇后娘娘当然会选择大嫂。

行刑的掌事嬷嬷几乎都不用去揣度,就能明白,皇后娘娘这是气怒了——也是这位程小姐太过蠢钝了。寄居在靖宁侯府里,怎么还能这么往死里得罪靖宁侯夫人呢?难道她真的觉得,有外祖母当靠山,就万事大吉了么?

也不用多想,只拿着那板子一下一下地往程文馨脸上打去。手里使着暗劲儿,外头看着只是红肿,实则嘴里的皮肉早就被打烂了。

程文馨连一声都没能哭出来,已经被板子拍在了脸上。等她回过神来,想叫,脸上痛的如同皮肉开裂了一样,哪里能说出话来?

燕皇后只坐在上位,慢悠悠地端着茶品。

打了五六下,还是靖宁侯夫人心生不忍,又或是怕回去后与靖宁侯老夫人起了争执,便颇有些不情愿地求情:“娘娘,文馨虽然言行狂悖了些。然而,到底年纪还小,都是臣妾未能悉心教导所致。还请娘娘看在老夫人,还有可怜的妹妹的面子上,饶过了她这一次吧。”

起身福了福身子。

她是皇后的长嫂,皇后自然不会给她没脸。欠身拉住了还要下跪的靖宁侯夫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正是为了三妹妹,才不能叫她如此。”

“娘娘!”靖宁侯夫人轻声唤道。

说话间,程文馨已经挨了足足十下,眼瞅着再打,外边的肌肤只怕就要开裂,那掌事嬷嬷手上便慢了下来。

“罢了。”燕皇后抬了抬手,掌事嬷嬷们鱼贯退下了。

失去了支撑的程文馨早就软做了一团,瘫倒在地上。

“皇后……娘娘……”这会儿,她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嘴一张,便是一口血沫子。

燕皇后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问道:“文馨,你可知错?”

程文馨茫然地看着她,显然,完全的不懂。

我眉尖动了动。这,程文馨看上去比我还要大些的样子,怎么一点儿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这样的愚蠢!

“虽然你父母早已不在,然而你也是出身侯门的女孩儿。这些年一直在姨母身边长大,难道就连女则都不懂吗?”

燕皇后只叫继母为姨母,又说程文馨是在那靖宁侯老夫人跟前长大。这里头的意思,便耐人寻味了。

庶女出身的老夫人,到了老了依旧是那不上台面的做派,竟然将外孙女教养的如同那没骨头的菟丝花儿一般。叫燕皇后这样的女子,如何能看得上?

“姨母,馨儿是真心的恋慕表哥啊……”程文馨捂着被打裂的嘴角,呜呜哭着,“馨儿自知失怙失恃,身份寒微,配不上表哥。可是,可是……”

她哭着表白着自己的心,却又不由自主地往丫鬟兰儿那里看过去。

兰儿热烈地看着她,虽然被堵着嘴,眼神却透出了鼓舞的光芒。

程文馨深深吸了一口气,昂起一张被打得红肿的脸,鼓起了勇气看了一眼萧厉,“从前,表哥对馨儿多有怜惜的。馨儿不敢与县主比肩,只求能够留在表哥身边,日日伴着他,能够远远地看着他,便心满意足了!表哥……”

最后这一声称呼,当真有些勾魂摄魄的韵味。

燕皇后便玩味地笑了,了然的视线扫过兰儿,兰儿连忙敛下了眼帘。然而那一瞬间嘴角勾起的嘲讽不屑,又岂能瞒得过燕皇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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