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祐的策略有很大的成功几率。

达怛、黠戛斯唯大唐马首是瞻,室韦与契丹有仇,渤海国跟契丹是地缘竞争对手,摩震……一直想把手伸入辽东,号称要恢复高句丽。

不过这个国家跟后世一样奇葩,动不动就改头换面,现在又改为泰封。

自视极高,跟大唐的交往不多,连国号都没得到半岛上其他两国的承认。

没有大唐的册封,这个国家就不合法。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

其实摩震战五渣的实力,估计也不够阿保机塞牙缝,有它没它都影响不了大局。

“儿臣觉得八弟之谋甚合形势,阿保机处心积虑,我若远征天山南北,其必大肆扩张,天山是锦上添花,辽东却是心腹之患。”没人说话,李祎站出来道。

李禊、李禋跟着点头称是。

“禔儿,你觉得呢?”李晔目光灼灼的看着李禔。

“儿、儿臣觉得现在天下新定,百废待兴,百姓刚刚脱离战火,宜静不宜动,河北、山东、中原、河东四地民生疾苦,望父皇怜之。”能说出这番话,也算他动过脑子。

在场的皇子们心中都清楚,这是一场科举,是李晔的考验。

李禔的回答算是勉强过关。

“五郎,你还没说自己的见解。”李晔道。

“父皇恕罪,儿臣浅薄,并无见解。”李祎神情温和。

李晔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么难得的机会,没想到他居然退让了。

“父皇,儿臣有事起奏。”他不说,李禔抢着说。

“说吧。”李晔和颜悦色道。

“丹州知州裴庭贪赃枉法,侵夺民田,邓州知州裴宽私建豪宅,广蓄奴仆,奢侈无度,请陛下惩治。”李禔跪在地上。

“哦?还有这等事?”李晔若有所思的盯着李禔。

诸皇子也窃窃私语。

这可是大义灭亲啊。

而且恰到好处的迎合了皇帝要打压世家的心思。

“七郎大公无私!”李禊直接拍起来马屁。

天下越是承平,这些皇子也看得越开,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也就不争了。

裴庭、裴宽虽然没有没有裴贽重要,但也是裴家这两年的后起之秀,七年前中了进士,又到河陇等地历练了一番,现在回到中土,立刻成为大州的知州。

私建豪宅、奢侈可以被原谅,但侵夺民田、蓄奴就犯了李晔的忌讳。

裴家为了李禔当真是大手笔。

若没有裴贞一与裴家的支持,李禔敢把这两人检举出来?

李晔脸上的笑意渐渐黯淡。

殿中气氛也渐渐凝重起来。

李晔演了一辈子的戏,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来演。

当然,这也是裴氏的立场,表示裴家坚定与大唐站在一起。

按道理,李晔是应该高兴的,毕竟裴家有断腕的勇气。

但这其中的功利性太强了。

传出去,能为李禔赢得不小名声。

文人们不是最喜欢这一套吗?

李晔心中叹息一声。

李禔的最大问题不是背靠裴氏,懂得借力也是一种智慧,而是他在不知不觉间,成为裴氏或者世家的代言人。

他忘了自己首先是李唐的皇子,然后才是裴家的外甥。

大唐才是他最大的依靠。

如今看来,李禔连李祤都比不上,至少李祤有自己的见解,知道谁是敌人。

他这么急功近利,太着痕迹了。

当然,也可能是背后的势力等不及了,才出此下策。

李晔将心中千百道念头压了下去,脸上恢复笑意,“禔儿公心国事,朕甚是欣慰,今日封你为嘉王,以表朕嘉许之意。”

李禔呆了呆,眼中透出失望神色,“儿臣谢父皇。”

“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从明日起,政事堂、枢密院议事你们可以旁听,不愿去也行,各随其便。”

“儿臣告退。”

诸皇子退下,殿中只剩李晔一人。

从几人的表现看,李祤最多也就一位将军王,李祐倒是令人刮目相看,表现最为亮眼,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势力太过单薄,影响力还不如李祤,未来能不能站稳还是两说。

这次的表现难免会为其树敌。

还有李祎,几年不见,心思似乎比以往更为深沉。

有张承业支持,有云南作基本盘,在西川、黔中、广南有一定声望,关键在军中也有影响力。

合适的太子人选就在两人之中。

不过眼下他们的实力都不足以压倒裴氏,所以也不能抬出来。

李晔虽然能立太子,但能不能坐稳,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凭自己的能力压倒裴氏,是李晔对他们的考验。

因为他们以后的敌人,很可能比裴氏更为强大。

新的敌人永远层出不穷。

大唐需要的是雄主、明君。

李晔也希望后继者能站在自己的肩膀上走的更远。

当然,裴氏所谓的势力在李晔面前,也就一句话的事情,只不过李晔一直顾念着裴贞一,没必要弄得这么难看。

李晔始终记得当年最困难的时候,是裴家的大力支持,让大唐缓了一口气。

历史上,裴贞一更是为李晔而死。

可惜李禔性格软弱,如果他的性格跟李祐或者李祎对换一下,就没有这么多问题了,大唐可以顺利转接。

然而天下并没有这么多完美的事。

“传薛广衡!”李晔朝殿外喊道。

过不多时薛广衡进殿,“拜见陛下。”

“今日起,你免去军中职务,重归皇城司,招募人手,暗中保护五郎与八郎。”

薛广衡想也不想的拱手,“末将领命。”

李晔走下软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的儿子就托付给你了,不要让外人知晓此事。”

“末将必誓死护卫两位殿下。”薛广衡也知其中深意。

无遮大会开了整整一天一夜。

从张承业、李巨川、赵崇凝的复述来看,当真是天花乱坠。

选定之人多达七十二人。

八十多岁的贯休赫然在列,密宗的人去了一半,其中不少蕃僧,还有几名天竺僧人,一口长安官话说的贼溜。

和尚们的治政嗅觉向来灵敏。

张承业只是简单提了一下李晔的意思。

他们心中便已了然,密宗曾在高原大行其道,其中就有很多吐蕃僧人,对“收复故土”有极高的热情。

传教更是很多高僧的毕生所求。

“诸位都是得道高僧,吐蕃百姓困苦,朕愿以佛法渡之,诸位大师入高原,不止宣扬佛法,亦为宣扬大唐教化,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若有所成,朕赐封僧王,享万世之香火!”

李晔一席话彻底点燃僧人们的热情。

佛门教义,本来就在度化众生。

李晔给他们指明一条康庄大道,还不一个个往前扑?

瓦解张行瑾与陆论藏,就看这些大师们的手段了。

为了以防万一,李晔还是留了一手,把愿意入高原的僧人分成两批,一批跟随使者直入逻些,一批走民间路线,从松维、青海、云南三地入藏。

每一名僧人都有度牒,上面有政事堂的印章。

李晔还给他们分发了金银、健马。

也不能让别人白出力啊。

真正的高僧还是有不少的,拒绝了李晔的金银,只身向西南而去。

贯休年纪实在太大了,李晔没让他去,留在长安恩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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