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浚这次呈上的范文总算能达到李晔的标准。

不愧是进士出身,能做到宰相,脑袋瓜子自然是灵光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吹牛,其实吹牛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关键把自己也忽悠进去了,就容易出大事。

“你这次做的不错,朕很满意。”

一听到皇帝的夸奖,张浚立刻红光满面。

这老头儿虽然各种不靠谱,但对李晔对大唐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

“你现在境内推行一阵,多培养一些人才出来,秋收之后,你去甘州当知州。”

“陛下放心,甘州区区几百里,不用一年,臣必让此地再度兴盛起来。”

李晔盯着张浚,认真道:“你明面上是知州,暗地里是张左使,甘州的三十万回鹘,朕要你以相同的方式把他们笼络过来。”

张浚眼神大亮,“臣明白、明白!”

李晔最怕的就是他这种眼神,“朕不是要你去搞兵变、造反,而是从思想上把他们变成唐人。”

“陛下放心,臣最擅长的就是此道!”张浚一副心有灵犀的模样。

这项任务的难点在于底层回鹘人听不懂唐言。

不过李晔自有办法,下达了境内百姓不问出身、不问族群,皆有科举权和从军权的政令。

唐廷能以此为切入点,号召回鹘人学唐言。

然后教授的过程中,就可以进行思想演变。

后世不是有句名言吗,办法总比困难多。

潜移默化形成的东西,才是根深蒂固的。

进入六月之后,就到了关键时期,陇右连着下了几场大雨,河湟本就不缺水,下不下雨,都无所谓。

关键在于关中,唐廷的统治核心仍是关中地区,那里有三百多万的人口。

每年,李晔都要为雨水着急,关中也是旱灾的频发区。

任何一地的粮食欠收,对唐廷的影响都是巨大的,远水解不了近渴,大量的粮食会消耗在运送的途中。

关中的情况,张承业每半个月都会送达天唐府一次,包括关东的动向。

李晔能在河陇大展拳脚,多亏了一个稳定的后方。

历史上,张承业在的时候,李存勖突飞猛进,百战百胜。

张承业不在了,李存勖就原形毕露,河东集团内部矛盾全面爆发。

短短几年间,李存勖就身死国灭,下场比朱温强不到哪儿去。

焦急等待一个月之后,终于在七月传来好消息,渭北接连两天的大雨。

李晔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去了。

在这个时代,别说搞什么科技发明,能让境内百姓吃饱穿暖,就是功德无量了。

然后才能在此基础上发展其他。

即使沙州的严苛盘剥,天唐府的商贾还是越来越多,西面的驼队马队络绎不绝,中土的茶、丝绸等物都选在天唐府交割。

天下大乱,生意却没有乱,反而需求更大。

就连兴唐府的盐都成了抢手货,沙漠中不缺盐,但缺质量好的兴唐府白盐。

高原上的井盐、岩盐更是比不了。

而茶叶,更是草原西域的硬通货,一块茶砖在天唐府能卖到三缗钱,拿到草原、西域就是十缗!

心黑一点的,二十缗也敢卖。

不管大漠草原高原多么乱,对上等丝绸的需求,永无止境。

怛罗斯之战,中原的工匠被掳到黑衣大食,造纸术和养蚕,也一并被他们学会,但大食生产的蚕丝,只能做成地毯。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丝绸和瓷器,只有大唐一家。

不过李晔也看出来了,这些丝绸和茶叶都是小批量交易,连一个像样的大商家都没出来。

凤翔倒是有茶叶,陇右也有桑蚕,但最上乘的丝绸还是在蜀中,最好的茶叶在湖南、两浙地区。

再怎么说,王建也算是李晔的丈人。

一个合作共赢的计划出现在李晔脑海中。

让蜀中更有钱,就越是能消磨蜀军的斗志,腐化老丈人的生活作风?

毕竟有钱人,谁愿意提着脑袋上战场玩命?

至于茶叶,就更好办了,湖南刘建锋没管住裤腰带子,丢了脑袋,马殷上台,还只是一个留后,李晔一封正式的任命下去,还怕他不卖茶叶?

钱镠就更不在话下,对唐廷也算客气。

到手的钱没人会拒绝,李晔记得历史上,马殷的楚国,就是靠茶叶发家致富的。

一念至此,李晔连忙快马传令韩偓出使蜀中湖南和两浙,尽力促成此事。

期盼了一整年的秋收终于到来。

唐廷在西北的稳定,全在于此,吃饱饭比什么都具有说服力。

李晔闲不住,亲自到田间地头督促收割。

“陛下,今年河湟称得上是丰收!”刘鄩一脸喜色。

这个文质彬彬的智将,灌了将近一年的西北风后,人也壮实起来,至少跟当初在平康坊南曲见面时,气质明显不同,儒雅变成了干练。

西北或许不是养人的地方,但却是磨砺气质的地方。

在李晔看来,雄汉、盛唐的气质,就是在此地磨砺出来的。

“好,河陇百年大计,全在将军身上!”李晔情不自禁的夸奖起来。

“臣、末将必不负陛下!”听到李晔仍旧称呼他为将军,刘鄩喜不自胜。

事实证明,牛人干啥都是牛人。

让他充任辅军副总管,只是权宜之计,这样的人以后,肯定要进入大唐的决策中枢。

在地方上锻炼,也有助于累积功绩,为日后铺路。

李巨川咳嗽一声,“陛下,刘总管实心用事,不如将甘、肃二州也纳入其管辖。”

昔日河西走廊的富庶之地,如今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也算是李晔心中的一根刺。

不过,甘、肃二州形势复杂,达怛人、回鹘人问题还未解决。

这个时候让他过去,李晔不禁怀疑李巨川在给刘鄩穿小鞋。

文人相轻,自古皆然。

李晔还未发话,刘鄩就自己往里面钻了,“末将正有此意,昔日甘、肃二州水草丰美,庄稼遍地,目今河湟陇右的辅军已经完备,此番秋收之后,末将请命北上甘、肃,为陛下再开万亩良田,千里马场!”

以刘鄩的智商,岂会看不懂这是李巨川在故意排挤了他?

明知如此,还是一往无前,此人真乃国家栋梁!

“好,甘、肃二州有将军,朕无忧矣!”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晔的目光却是放在李巨川身上。

“臣必不辱使命!”刘鄩拱手施礼。

这种人心的诡谲,永远无法避免,也无法宣之于口,更无法杜绝。

李晔只能把它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虽说是李巨川的小心思,但同样是对刘鄩的考验,以目前甘肃二州的情况来说,的确需要一个有智慧的人坐镇。

“朕允许你组建五千辅军战兵!”没有刀子在手,办事总是不方便的,辅军战兵的编制只有一万,随张承业屯驻在长安,河陇自然也需要战兵。

“末、末将……”这一次刘鄩是半跪下来。

“大唐江山不止眼前,还有更远的土地!”李晔话中有话。

一个上升的集团,能将各种矛盾消弭于无形。

一个月轰轰烈烈的秋收,天唐府到处弥漫着麦香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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