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一千零九十五天上万个小时。
看似漫长却又好像眨眼即逝。
最起码,对白念秋来说是这样的。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天都在重复,是个人应该就会麻木吧。
几乎快要忘记做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没有困意,
没有饥饿,
若不是总管硬是赶鸭子上架喂鬼食,估计早就体力不支魂飞魄散了。
一抬头,就能看到总管说的城镇。
城镇外围有一堵围墙,只留下一个像是大门的出口。
围墙外被黄沙丘陵包裹,显得有些凸凹,但是这并不耽误白念秋心中的兴奋,
毕竟,无论是谁,
终年呆在牢房一般的地方,突然被放出来蹦跶,
都会激动。
街面上,人很多,热热闹闹的。
白念秋也喜欢这种气氛。
一座座房屋楼阁高低不一,却是统一黑瓦盖顶,凭添几分大气。
此时,白念秋背靠围墙,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对他来说不一样的,空气?
“咕嚕咕嚕」
忽然,一阵莫名的叫声传出。
白念秋伸手揉了揉肚子,這才发觉,自从凝聚实体以來就沒吃过东西。
总管给了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只是,上边印的却不是所熟悉的人,而是另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
这是,冥钞!
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张,白念秋想去买点吃的。
他已经观察很久了,一张钱,似乎只能买一个
糖葫芦?
有些无奈,怎么想也想不到总管那麼稳重的一个人也会玩小聪明。
先前看总管郑重其事的掏出来,白念秋还以为这冥钞很值钱,
现在却只想骂一句,
“老子信你个鬼!”
卖糖葫芦的摊位前站着一个小姑娘,很可爱,也让白念秋想起了妹妹白凤舞。
不过想归想,眼前人毕竟不是记忆中的人。
小姑娘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嘴里还咬着一串,隔得老远白念秋就看得出来,
糖葫芦是自己最爱的水果味儿。
站起身,脸上带着笑容,白念秋越过了围墙
呃
下一刻,白念秋又退了回来。
额头上有些红肿,隐隐约约能看到血丝。
疼是真疼,看白念秋呲牙咧嘴的样子就看得出来。
这时,摊位前的小姑娘注意到白念秋这边的动静,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来。
“小哥哥。”
白念秋刚想答应,小女孩儿又跟着来了一句,
“傻哥哥,进不来。”
嘴里糖葫芦还没嚼完,但并不影响小姑娘的嘲讽。
说不生气是假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不怼回去还真不是白念秋的风格。
不过还没开始怼,白念秋却突然抽了自己两下,
从小姑娘眼里看去,像是在自虐。
然后只见白念秋嘟囔两句,重新走向围墙内。
不过这次没有直接踏步前行,而是刚好进入大门时停下,
接着伸手,悬空摸了摸,
顺势,还抓了两下。
“这是?
他奶奶的屏障?”
他突然想起,老头闲来无聊给自己科普过地府,
老头说,地府里有两种人。
第一种,应该就是眼前的小姑娘这样,纯天然的,
它们在地府中可以无约无术,天高地阔哪儿都能去。
而自己属于第二种,等于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初入地府的自己属于有害物质,
需要经过层层过滤,把阳间的污秽都给清楚掉,才能在地府立足。
不过唯一的好处是,生来就在地府的人不能算“人”,用阳间的说法是,
孤魂野鬼。
就算它们也有实体,可依旧阻挡不了本质。
但是老头还说,它们的来历挺大的。
当时白念秋挺好奇,追问老头好几次,但老头平常的大嘴巴在提到这事儿就闭口不言,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当然,此刻摆在眼前最大的问题是,怎么进去!
想要在地府立足,首先就是这个屏障。
而老头还说过,要想过这屏障,得有一样东西,
“出身文书。”
和阳间的出生证明差不多。
这出身文书其实每个人都有,包括阳间那些鸡啊,牛啊,甚至一只蚂蚁,
下了地府也有。
一般在它们魂魄初入地府时,会被冥冥中的规则审核,
审核完以后会自动将魂魄分配到该去往的地方,出生证明代由总管保存。
想到这里,白念秋顿时又有些想骂人,
总管没给自己出生证明!
虽说这屏障也是地府规则所化,与审核自己的规则同根。
可地府每天几乎都有千千万万的魂魄,哪怕是有规则也顾不了这么多。
所以,若是不把证明带在身上,规则就会把这种魂魄定义为,
偷渡者。
或者说是没有背景的孤魂野鬼。
白念秋转头,望了眼还在笑话自己的小丫头,
一时间,有些上头。
脸憋的通红,张牙舞爪的扑过去。
其实,白念秋此时心里想的只是吓唬一下小丫头,
真要他做禽兽不如的事情,还真算个技术活儿,做不来。
可小妮子不知道啊,竟是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嘴里边还没嚼完的糖葫芦顺势滚了出来,
然后,扑簌着大眼睛就是嚎啕大哭。
隐约能看到,小妮子嘴里有些血迹,应该是糖葫芦里的山楂籽磕到牙齿了。
白念秋在一旁本想回怼一句,“熊孩子。”
可看到小丫头一哭也是目瞪口呆,脸上只感觉燥的慌。
周围,原本热热闹闹的大街,随着小妮子的哭声忽然安静下来,
气氛,有些诡异。
卖糖葫芦的,脱下了围裙,
卖大肉的,放下了手里的刀,
瞅胭脂水粉的妖娆女子,也望向这边。
白念秋被盯的有些不自然,硬着头皮想解释两句,
还没开口,眼前一花竟是不知道谁砸过来一块石头。
手法老道,丢的很准。
“艹,那个龟儿子?”
怒了,白念秋也怒了。
但是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人群中不知道哪个角落又响起一道声音,
“大家快看,他是野魅!”
声音不大,围观的人群却直接炸了锅。
白念秋明显看到,胭脂女,割肉的屠夫眼中散发的光。
比老光棍见到妙龄女子还要可怕。
短短片刻,白念秋心中已经是蜿蜒曲折,乐极生了悲。
不过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里有点儿b数。
眼瞧这形势不对,转身,上马,溜的比兔子还快。
身后的人有些不依不饶,有代步工具有马匹的也纷纷追赶上去。
狂风呼啸中,能偶尔听到白念秋的声音,
“蛮子,一群蛮子!
小崽子们,等爷爷我回来好好收拾你们。”
回应他的,却是呼呼作响,凌厉无比的箭矢。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些人口中的野魅是什么,
只是迫于形势,暂且寻着走过的路线找到一处乱石林。
身后,追击的人慢慢也越来越少,
但留下的,也是为了邀功不要命的主。
狂风拂过地面,卷起漫天尘土。
有一青壮男子,身骑高头大马,眼神冷冽,站在乱石林外,犹豫不决。
它们虽然常常外出,却从未来过这么远的地方,也不敢贸然前进,
只见一个脸上刻有刀疤的男子,咧嘴问道,
“头儿,追吗?”
良久,青壮男子嘴唇微动,
“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