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有些吻是可以一触即离的,就像上次唐今对江焕的。
但有些吻,却不是轻易就能喊停的。
这样仰着脖子,并不舒服。
唐今伸手,拽着江焕的领口,将他拉了下来。
江焕先是低身,良久,慢慢单膝跪了下去。
而唐今从仰着脖子,变成了低着头。
她吻着那第一次与人接吻便凶狠得像是未经驯化野性未除的恶犬一般的青年,手指落在他的领口,像是勾着他颈上无形的项圈。
狼也不过是狗。
驯狗,再容易不过了。
她给予他糖,亦给予他惩戒。
唇舌的纠缠时而暧昧炽烈,时而若即若离。
而当青年跪在她身前,试图寻上,渴望更多的时候,她抬起头,结束了这个吻。
作为安抚,她慢慢抚上江焕的脸颊,之间轻轻擦去他唇上细小的伤口。
她声音慵哑,慢吞吞的:“我还没有吃完早饭。嗯?”
江焕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深深映着她的模样,浓烈的情愫与欲望纠缠,一点点将她的身影吞噬。
许久,江焕伸手覆上她的手,他牵着她,在她掌心里印下一个吻。
他声音低低:“别玩我。”
对于自己热衷的事物,一旦开始,他便会倾注全部身心,像是乐队,像是音乐。
但那些都只是死物,是不会从他身边逃离的死物。
人,是不同的。B
别骗他,别玩弄他,别把他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不要在他倾注全部的时候,永远保持清醒。
银质的唇环压在掌心,莫名的,有些痛。
唐今看着那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指尖收拢,强迫他抬起了头。
她脸上没有戴那副眼镜,上勾的眼尾是画家工趣÷阁悠然往上描绘出来的狐意,她按着江焕的唇,轻声问他:“我给你做个狗牌好不好?”
暗色渐渐在那双浅眸中浮起,“标注主人的那种。”
……
……
苏助理最近过得并不太顺,连着几天上班都有些没什么精气神。
在工位上坐到将近九点,苏禾才蓦地反应过来什么,去办公室看了一眼。
唐今还没有来。
苏禾有些疑惑,但也松了口气,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忙工作的事。
被她放在一旁的手机暗暗亮着,显示着不断发来的新消息。
良久,苏禾还是忍不住皱眉看了一眼。
邹毅云:苏禾,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我有做错过什么事吗?
邹毅云:就因为我爸妈的一两句话你就要把我否定吗?
邹毅云:他们也不是有意那么说的,就是开开玩笑而已
邹毅云:你理智一点行不行?
看到那一条条消息,苏禾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她拿起手机回过去了一条消息。
苏禾:不是有意?
苏禾:是嘴没有长他们身上还是脑子没长他们身上?
发完这么两句话后,苏禾便直接将对方的账号拉进了黑名单,眼不见为净地将手机扔进了抽屉里。
只是虽然这样做了,她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相反,压上来的是让她更深的窒息感。
其实唐让她提早下班回家的那天,是邹毅云他爸的生日,他们约好了晚上七点一起吃饭。
相恋了两年,她和邹毅云已经见过家长,准备订婚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的工作忙了点,对邹毅云忽视了一点,所以对他也就有些愧疚。
那天唐或许是看出了她一直在反复看时间,就让她提前下了班,而她也急急忙忙不顾脚上的扭伤赶去饭店。
却不想在包厢外听见了邹毅云和他父母的聊天。
“什么彩礼,要什么彩礼?和她都谈了两年了吧?你要是不要她了,还有谁会愿意捡这么一双破鞋啊?”
“不愿意?儿子你傻啊?你跟她闹闹,假装要分手,反正你们都快订婚了她急了肯定同意。”
“到时候你在那什么上面扎个洞,等她肚子大了看她急不急。”
“是啊,你看她那样,天天就知道弄什么工作,连自己男人亲老子的生日都能不来,像什么话。”
“等以后结了婚你就让她把工作辞了,老实本分地在家里带孩子!”
曾经对着她慈眉善目的一对老夫妻此时言语讽刺丑陋地说着让她遍体生寒的话语,而一直到此时,当说到让她辞职的时候,她的好男朋友——邹毅云,才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她一个月工资挺高的呢。”
那对老夫妻安静了一会,半晌,邹毅云的妈又开了口:“你不是说她和她那个老板关系很好吗?要不你让她跟老板说,让你表哥顶替了她的位置呗……”
后面的话苏禾没有再听下去。
听到一半的时候,她开了录音,听不下去的时候,就离开了饭店。
入秋的夜风格外的冷,来的路上为了不失态她还买了一双新的高跟鞋,走到现在,她才发现那双高跟鞋磨脚得很,磨得她脚掌和后跟都生疼。
苏禾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路上走了多久,走到脚掌快要没了知觉,扭伤的脚踝高高肿起,苏禾才在路边找了家店,坐下,吃了顿饭。
倒也没有哭,就是身上一直泛寒,还格外的恶心。
等吃完饭,她把那录音发给了她爸妈。
过了会,她爸给她打了视频过来,声音沉稳地安慰她。
而视频背景里,是她妈对着电话那一头,口吐金莲舌灿莲花从祖宗十八代骂到让邹毅云断子绝孙的话。
看得出来,电话那一头想插话,但硬生生一句都能插上。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眼泪那一瞬间就下来了。
去你.妈的邹毅云。
……
唐今到公司楼下的时候,看见了一只有些新奇的活物。
穿着一身西装白领相貌端正的男人抱着一大捧玫瑰花,手里还高举着一个牌子,表情忍辱负重地看着楼上。
男人不知道在楼下站了多久,公司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有些好奇地看向他,小声议论。
唐今目不斜视地走进公司。
过了会,几个保洁阿姨提着几桶水走了出来。
保洁阿姨拿着拖把沾了水,“啪嗒”一下就往男人脚下怼:“诶,让让,让让,拖地了啊。”
邹毅云皱起眉,见状往旁边走了一点,但才刚走开一点另一个保洁阿姨又把拖把怼了过来。
这位阿姨的嗓门比较嘹亮:“诶你这小伙子怎么就这么没眼力见呢?阿姨们拖地你就非得站这是吧?赶紧让开啊待会鞋子衣服湿了我们可不负责。”
邹毅云忍不住了,“这大马路的也不是你们公司的地方,你们凭什么不让我站这里?”
又是一个阿姨怼了上来,“我们哪不让你站了,你站着呗,那我们拖我们的你管得着?”
“你说你小鼻子小眼举个小牌子小字的,人家在那高楼上也看不清啊,感动给谁看呢?给我闺女说了我闺女都当笑话听。”
“说不准是出轨小三现在哭着来求原谅呢,这种男的我见多了……”
几个保洁阿姨你一句我一句,一边拖地一边毫不掩饰音量的议论,周围原本好奇的目光逐渐变作了鄙夷。
邹毅云自认是高素质人士,不想跟这群没有素质的大妈争吵,被逼急了也忍不住臊着脸回嘴,但很快就被大妈们怼得接不上话。
在楼下站了一会,邹毅云终究还是承受不住周围人鄙夷目光的羞辱,阴沉着脸色匆匆离开。
高楼之上,苏禾看着公司群里对楼下发生的事情的实时播报,许久,起身去了唐今办公室。
……
孟文竹拿着一份测试数据走出电梯。
孟文竹这几天照着唐今给的蓝图开发设计,越做便越是沉浸,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也就有点浑然不知。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研发部的一些员工加班还加得那么开心了,除去有丰厚的加班费外,光是进行这项项目也足够让人感到愉悦。
他带着点小激动地敲响了唐今办公室的门。
好一会都没动静。
就在孟文竹准备再敲的时候,门忽而从里面打开了。
低着头红着眼眶湿润着眼睛的苏助理有些慌乱从办公室里出来,连一声招呼都没来得及和他打就匆匆离去。
孟文竹看着她的背影皱起眉,半晌,扭头看向了那半边身子坐在办公桌上的唐今。
戴着眼镜的青年衬衫领口松散,在胸口的位置,有湿润的痕迹,同时,还有少许鲜明的口红印。
孟文竹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唐今:“……”
良久,她相当诚挚地开口:“我什么都没干。”
她什么都没干。
她家里有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