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四
天空之上,巨大的山河图被割裂为一大一小的两个部分,黑气缓慢将那更大的一半笼罩覆盖,仿佛象征着修真界日后的命运。
遍布打斗痕迹的冰川上寂静得可怕。
魔修们不会质疑魔尊的决定,此时便也只是安静地等待。
但对于正道修士们来说……
良久,御灵宗那个小老头终究还是忍不住怒骂出声:“这哪里是一半?!”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魔气所占的那一部分山河图已经是另一部分的两倍之大,这怎么能叫做一半?
“扶渊”抬眸,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声音也懒怠:“不是吗?在我们魔修的世界里,这就是一半呢。”
有人已经开了口,其他人再开口也就没那么难了:“这怎么看都不是一半吧……”
“对啊……”
“扶渊”淡淡地看着那群议论不休的正道修士,半晌,脸上的轻慢懒意逐渐散去。
她抬手,那些将一众正道修士团团围住的魔儡军就齐齐前压了一步。
那双血色眸底翻涌起魔族的冷血专制:“难不成,本座是在和你们商量?”
青年的语气不算重,话也说得不紧不慢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但任谁都听出了那句话背后的意思。
扶渊可没有半分要和他们商量的意思。
他们只是被通知需要做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罢了。
眼见御灵宗宗主还想开口,叶长痕伸手,按住了他。
让出修真界的一半……不,如果按照这张山河图的分法,他们让出的地方可远远不止这一半……
这一个条件,并不好接受。
但眼下的情况,他们除了接受并没有其他任何的选择。
修真界地广人稀,这一点从宗门人数不过三万的太微宗却占据了连绵数千里的山脉这一点便能看出来了。
让出三分之二,在那剩下的三分之一的修真界中也仍有大片未曾被开拓过的地方可以供其他宗门开辟洞府,可……
他们让出的不仅仅是那一块土地。
他们让出的,还有修真界中三分之二的资源。
长此以往下去,魔修只会比他们越来越强……
想到这一点的不止叶长痕,不少修士也想到了这一点。
叶长痕等人还在脸色凝重地考虑以后,但天空之中的“扶渊”却是已经没有了耐性。
“既然这么难选的话,不若本座来替你们选。”
说罢,那眉宇间已经带上了冷漠不耐的青年抬手,一枚铜钱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铜钱的一面是正常的,但另一面却有一道明显的划痕。
修长的手指夹住那枚铜钱,将有划痕的那一面对准灵力众人。
“若落地之时此面在上,便……”
后面的几个字,不再是对那群正道修士说的了:“都杀了。”
说罢,她没有再给那群修士反应的时间,手指轻弹,那枚铜钱便径直落向了地面。
或许是魔儡军和魔修已将此处围得密不透风,那枚铜钱在空中几乎不受干扰,落得极快。
眼见那枚铜钱真真要落地了,有人反应过来,连忙运转灵力托住了那枚铜钱。
“二!我们选二!”
……
其实在选择让出修真界三分之二的地界给魔修的时候,不少人正道修士心中还有些别的想法。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宗门根基还在他们终有将那群魔修从修真界中彻底驱逐的一日,但很快,他们的这些想法便被粉碎了。
对于修仙之人来说,契约誓言这一类的东西是不能随意立下的,一旦立下便必须遵守,否则便会有走火入魔,身殒魂灭的危险。
虽然约定好了要划分修真界立下契约,但众人以为的也就是派出一人或几人代表便可,却不承想……
青姬领着人,让他们在场一万多人全都在那契约之上留下了自己的灵魂刻印。
一旁靠躺在一头妖兽背上勾着唇的青年笑意盈盈,面目可憎,“放心,你们宗门里那些弟子,也都一个个地留下过魂印了。”
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也不敢叱骂“扶渊”。
良久,轮到天衍宗宗主安震上前之时,他先是在契约上留下了自己的魂印,而后主动开口问青姬:
“不知我等可否将宗门之物迁走?”
若按照方才“扶渊”划分山河之时的划分方法,整个天衍宗都落在了魔修要占据的地界上,他们必须迁宗。
“十二时辰内,尽数迁走。”
安震沉思,半晌,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他必须尽快布置大阵,迁移整个宗门才行。
一个个都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一万多人看似需要很久,但实际上,才不过短短一个时辰过去,还没有在那契约上留下自己魂印的便只剩下了一个人。
温折玉。
眼见那阖目打盹的“扶渊”睁开眼睛看向了温折玉,叶长痕不由得上前,“师叔祖身负重伤,此时恐怕……没法落印。”
“扶渊”淡淡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那被几个太微医修长老围着,脸色苍白浑身染血,墨眸静静闭合着的青年,许久,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个废人,倒也不影响。”
听到她的话,青姬转向了温折玉的方向,片刻,她将那契约书收了起来。
“明日日落之时,契约即成。”青姬声音冰冷地宣告道。
届时,有越过地界者,无需魔修们再做什么,他们自己立下的契约便能让他们吃尽苦头。
如此契约一立,恐怕未来千年之内,仙魔两派之间都无法再起什么争斗了……
不过恐怕这一千年间,所有正道修士都会深深记住,今日战败让地之耻辱。
至于三百年前的那场大战?
谁又还会记得呢?
……
如青姬所说,次日日落之时,一道此前从未存在过的巨大天堑突兀地出现在修真界中,就此将那偌大的修真界一分为二。
而魔尊扶渊留下的那道分神在将魔尊之位传给青姬之后,便消散于天地。
魔尊扶渊,这一次,是真的陨落了。
不过扶渊这一个名号却是会被铭刻在修真界的史碑之上,再有后来者,也会将这一个名号深深记入脑海,无法忘却。
各大宗门、家族、独自开宗立派的散修也纷纷迁移。
好在修真界够大,修士又少,即便能活动的地方缩小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也还是能御着剑,痛快地飞。
只是偶尔不小心飞到了那天堑面前,修士们也不由得感叹上一声,而后才转身离去。
那之后,修真界中又过了很多年。
今年,太微宗中又收了很多新的弟子。
新弟子们缠着他们那慈祥如老父亲般的大师兄问东问西,努力和他诉说着自己最近的进步。
一旁的大师姐抱着剑,冰冷面瘫着脸,握着的手心里却悄悄藏着一朵可爱的小珠花。
叶长痕看完弟子们练功的情况,许久,飞身,往太微宗中那最高的一座山而去。
有刚入宗门的小弟子拉了拉一旁大师兄的手,“大师兄,师父要去哪?”
眉眼温润的青年垂眸看着那鼓着张包子脸的小弟子,弯起一点眸,“师父要去看望他的师叔祖。”
“师父的师叔祖?”
那小弟子在脑海里转换了一下称呼,好半晌,没转换过来,便只能用无辜的大眼睛看向大师兄。
大师兄伸手揉了揉那小弟子的脑袋,“是玄玉道君。一位受了很重很重的伤,独自在山上休养的前辈。”
“很重很重的伤吗?”
“嗯,很重。”
“那要赶紧让医修长老给他治才行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