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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扇门府衙位于城西的赤蛇大街,这条街上除了六扇门府衙外,便只剩几家棺材铺,整条大街上除了来往的穿着六扇门官服的寥寥几位捕快外,便几乎见不到什么人。
但最近这几日,六扇门府衙前走动的人却开始变多,门内也开始有些异样的声音传出。
毕竟总管甲戌已经整整七日未曾出现了。
逐渐地,有关甲戌遇刺重伤的消息开始传了出来。
但消息传出的当天,像是为了打破众人的怀疑,戴着玄铁面具的青年又一次出现在了六扇门内。
青年坐在大堂首座之上,面具下的声音冷冰冰的:“我不过离开几日,门内却已经有人盼着我死了?”
坐在下首的八名管事沉默,半晌,一个年轻些的管事上前,“门内新招的捕快口无遮拦,此事是我失责,请大人责罚。”
“你确实失责。”唐今目光扫过大堂中面色各异的其他几位管事,“罚俸三月,待会自己去刑房,领十杖。”
唐今看了一眼那年轻管事:“先坐着吧。”
年轻管事应下后暂时坐回了原位。
唐今继续问:“除了刘鹤,可还有人要认罚?”
堂中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
“很好。”唐今按了下桌子,撑起身往外走。
一众管事连忙站起身,躬身相送。
一直到唐今离开,几位管事才直起腰。
堂中人心思各异,都不着痕迹地看着其他七人。
过了会,刚刚那主动上前认罚的刘鹤甩了下袖子,面色平淡地大步离开。
有人先行离开,其他几位管事亦不再多留,各自离开。
约莫一盏茶后,一道身影忽而悄无声息地潜入堂中,迅速来到了大堂上首的主位旁。
主位之上,除去茶香外,还有一股极为细微的血气……
……
月上柳梢,更阑人静,已经安静下来的六扇门府衙中一道黑影一闪过,转瞬翻墙而出,朝着城南而去。
那人转进深巷,很来到一户人家前。
他先是敲了三下,而后又敲了一下,接着,又张口发出了两道夜鹄声。
过了会,那户人家悄声开了一个门缝,而那人就此钻了进去。
昏暗的室内,一灯如豆,两人压低了声音交流。
“此事当真?”
“八成的把握为真。今日甲戌的出现便是欲盖弥彰……”
房间内的窃窃私语持续了一会,半晌,带来消息的那名黑衣人不再停留,又低声说了几句后便迅速转身离去。
一路平安无事地回了赤蛇大街,回到了六扇门内,那人才略略松了一口气。M..
他熟门熟路地避开门内盯梢的暗桩,回了自己院中。
甲戌虽然没死,但也受了重伤,目前必定无法掌管六扇门,这样一来……
男人边想着,边推开了房门。
眼前一道银光闪过。
男人只觉脖子一凉,眼前的世界便顿时颠转了过来。
他好像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地上,世界又翻滚过两圈,最终定格在一袭青黑暗蛇纹的官服上。
“日后,你便是刘鹤了。”从上方传来的清淡声音如此道。
隐藏在暗处的另一人缓缓走出,俯首回复:“是。”
……
将计就计除去了门内的一名探子,获取了对方的身份,还顺利传出了假消息,唐今的心情不错,回到王府后,便叫下人又去买了些花糕回来。
内功练至高层后便可辟谷,对进食的需求也就没那么大。
不过偶尔吃些甜食对身心都有益处。
这家铺子的糕点味道算不上一流,但胜在口味清甜,而且离王府近。
大概是上次说的话起了效,那位被锁在书房里间的杀手没有再对那些日常给他送水送药打扫房间的下人们动过手,乖觉了许多。
他听话,唐今便叫侍女也送了点花糕过去。
身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闲王”,唐今平日里有足够多的时间以六扇门总管甲戌的身份游走,不过最近甲戌这个身份需要暂时隐匿,唐今便真正的闲了下来。
不过人一旦闲下来,便容易感到无聊,唐今在佛堂里翻了一会经,便撑着额头叹了口气。
这里也没旁人,她看了一会窗外照进来的光,许久,起身去屋外走了走。
虽然只是个闲王,但到底是个正儿八经的王爷,整个王府还是很大的。
唐今晒了会太阳,半晌,又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经过这么几日的疗养,男人身上的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不过内伤还是很严重。
因为后面唐今又给他屋里换了一炉香,吸入那种香后,一旦运转内功内伤便会加重。
唐今走进房间的时候,长离正在发呆。
除了发呆,他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不过外人的走近,还是让他一下就回过了神,一双灰棕色的眼睛顿时就锁定了唐今。
唐今已经熟悉他那种看似冰冷实则澄澈的眼神,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一盘没有动过的花糕上。
唐今拿起一块花糕看了看,在男人的注视下,唐今拿着那块花糕咬了一口。
早上才送来的花糕,这会也没有变潮,味道还是清甜的。
唐今重新拿了一块新的,递到男人嘴边。
淡淡的花香和甜味从鼻尖传来,长离垂眸看着那只伸到了他面前的手,许久,张口。
“乖。”唐今用帕子擦了擦手,“今日难得是个晴日,我们出去晒会太阳。”
长离还在慢慢嚼着嘴里的花糕,闻言,不由得看向了她。
唐今从袖子里拿出了一瓶药,倒了一颗,给他看了看,“不过,要先吃了这颗药。”
见他看向那颗药,唐今解释道:“是化功的。”
长离皱眉,“你骗我。”
唐今轻笑,“这次是真的。”
长离眉皱得更深,不过不管心里信不信,他都闭上了嘴。
唐今看了他一会,微叹了一声,“不吃也可以,但你要听话,知道吗?”
能出去,还不用吃化功的药,长离当然是点头。
过了会,唐今解下了他脖子上的锁链,只留下一条绑在右手上的,将另一端绑到了自己手上。
今天的天气确实很不错,因为她的吩咐,王府内平时没什么人走动,唐今慢慢走在石子铺就的小路上,身后锁链的声音时有时无。
落后几步的长离看着绑在手腕上的那条锁链,半晌,又抬头看向锁链系着的另一端。
今日气温偏高,唐今穿的也不多,身上除了一件素锦白衣外便没有任何装饰,一头墨色长发上也只簪了一个普通的木簪,通身素净。
但这样的素净,却好像比长离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浓烈。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许久,长离低头,重新看回缠在手上的那根锁链。
他只知道一件事。
杀了这个人,他就可以逃走。
但缠绕在手上的那根锁链忽而轻轻动了一下。
长离抬头看过去,便见走在前面的人停在了一棵杏树下,抬高了手去够头顶的一颗杏子。
上元节才过不久,还远远没到杏树结果之日,但偏生那杏树之上却结出了一颗小小的绿杏。
只是那杏子单独长在一条枝条上,生得有些高,冷白的手指已然绷直,但轻挥间,指尖也只是堪堪擦着那颗杏子而过。
唐今慢慢收回手,有些可惜。
就在她准备转过头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一道轻声。
“咔。”
青涩的果子被从枝头摘落。
长离看着自己手上那颗绿杏,半晌,看向那偏过头来的唐今。
斑驳的阳光穿过枝叶,零零碎碎地落进她那双浅眸里,让长离有些看不清那双眼睛里倒映的自己。
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唐今垂眸看着那颗被伸到她面前的绿杏,许久,她拿起了那颗绿杏,轻缓的声音比平日要缱绻几分:“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