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不想笑的话,还是不要笑的比较好。”

随着唐今的这句话,青年唇角的笑意慢慢消失。

他转过头去,不再看唐今。

唐今收回手,也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往下说,而是站起身道:“要是不舒服或者别的什么,我就在外面。”

她慢慢道:“别再睡着了。”

容越没有说话。

有些人在难过的时候需要有人在身边安慰,而有些人,更宁愿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唐今在某些时候还是十分善解人意的,她起身离开了浴室。

一声轻轻的关门声,浴室里又只剩下了容越一个人。

容越闭上眼睛。

脑子里一幕又一幕的画面挥之不去,血色像是从半空中滴落,绽放开一团又一团的血花。

心脏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攥紧,让他无法呼吸。

不自觉地,鼻子开始发酸,眼眶也逐渐热了起来。

半晌,他缓缓顺着浴缸的边缘滑下,将自己完全没入了水中。

淹没在水底的时候,像是思绪也都被漂浮了起来。

周围那些澄澈温暖的水,却像是有一瞬间变成了鲜红的,冰冷的。

他克制不住地反反复复地想。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爸爸自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

——“别再睡着了。”

容越骤地坐起身,张口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水流从发丝间不断淌过眉眼,让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

浴室里的空气黏稠潮湿,让胸口闷得难受,也让呼吸始终无法平复。

他喉咙动了一下,发丝上的水流已经停下,但却又有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泪水滚出。

过了一会,容越又重新躺进了水中。

在水底下,眼泪会消失,哭泣的声音会被吞没。

等待会出去的时候,就可以装作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

原本已经安静的浴室中骤然传出一声闷闷的响。

过了会,还在写着什么的唐今听到一声哑哑的轻喊:“小今……”

唐今看了一眼浴室,半晌,还是放下了趣÷阁,起身去了浴室。

靠着浴缸跌坐着的青年有几分无奈和无助地看着她,“拜托……”

过了会,唐今把擦干净了的人放在床上,给他找了件干净的睡袍。

容越抬眸看着她。

那双丹凤眼上勾,唇角的小痣似乎也动了一下,流露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韵。

他轻声道:“谢谢你小今。”

他好似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可她刚刚在擦过青年眼尾的时候,触及到的肌肤,是热热的。

没有戳破他这副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唐今只是道:“休息会,吃点东西。”

容越微微弯唇,“好。”

吴叔已经做好了丰富的饭菜,鉴于容越现在还不方便出去,唐今便干脆叫吴叔给他单独准备了一份送给他了。

过了会,唐今吃完回房间的时候,他还懒懒地靠在沙发上,边看着电视边吃着东西。

没有管他,唐今坐回书桌前,将刚刚写到一半的东西看了一会,继续写了起来。

她已经休息了很多天,现在唐曦回国了,k国那边的事也该继续了。

吴叔准备的餐点很丰盛也很营养,容越一边慢慢吃着东西,一边看着电视里播放的节目打发时间。

过了会,他眸光微转,看向了一旁的唐今。

趣÷阁尖在纸面写写画画的声音并不大,不过她看起来倒是很认真。

倒叫人好奇,她在做什么。

只不过他现在实在不想再招惹她,在看了她一会看不出什么之后,容越神情恹恹地靠在沙发上,看回了电视。

反正她也没有注意他,他便也没了那些心情去维持什么样子,便逐渐靠着沙发,眼眸微垂,过了会,他闭上了眼睛。

等到唐今将要写的东西写完整理好的时候,靠在沙发上的青年已经又睡过去了。

不过他大概是梦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醒时还能在她面前维持着与平时没有两样的样子的青年,此时已经紧紧蹙起了眉,眼尾渗出红,隐隐有泪痕没入发间。

唐今将电视关了,把人抱回了床上。

只是她想起身的时候却又被拉住了。

她垂眸看着那将半张脸都埋进了枕间的青年。

他紧紧抓着她的袖子,指尖又在颤。

过了会,他到底是忍不住了。

青年哑哑的声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小今这么聪明,怎么就不知道趁着这个时候哄哄我呢……”

……

或许有些人在伤心的时候更宁愿一个人待着。

但其实,容越原本并不是这一类人。

只是父母离世后,他便也没有了依靠,逐渐地,变成为了那一类人,成了那种在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一个人熬过去的人。

但现在,或许是这些天依赖这个人已经成了习惯。

所以当过去的那些暗影又缠上他的时候,他想要这个人在身边。

她那么聪明,怎么就不知道趁着这个时候安慰安慰他,哄哄他呢?

在这种时候,哪怕是明知道她是别有目的,哪怕知道她或许就是为了打动他才会对他好,在这种状况下,哪怕明知一切他也是会有所触动的。

她那么聪明,为什么不……

唐今看着没入枕间的那些泪水,半晌,还是将他抱起,抱进了怀里。

容越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了她颈间。

只不过,她动作虽然温柔,但话语又是平淡的:“想哭直接哭就好了,不用那么多前戏。”

容越心里刚生出的那点暖意顿时就散了,索性肉就在嘴边,他张口就……

“要是咬重了,我就走了。”

半晌,容越还是泄愤地轻咬了一口,力道轻的连牙印都没留下。

虽然她说的话有些破坏气氛,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样的两句话后,那股压在容越心口挥之不散的阴翳似乎也散去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无意识说了声“腰疼”。

过了会,腰上传来一股恰到好处的力道。

那原本总是微凉的手似乎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她抱着他,就像会一直陪着他身边一样。

容越靠着她,半晌,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

在这一场彼此都清楚对方的目的与手段的博弈里,他到底还是输了。

只不过,这到底是他一个人沉沦的一败涂地,还是……

她也会有一分动容?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床的另一边没有人。不过容越已经习惯,也没有过多的不适应。

他慢慢从床上坐起。

养了两天,再加上昨天晚上某人给他揉了那么久的腰,虽然该酸疼的地方还是酸的不行,但走走路还是没什么问题了。

只不过,大概是昨天冷水泡久了,他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或许是感冒了。

容越没有特别在意,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走出房间。

唐安安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而明秀则在厨房里做饭。

没有看见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大概是出去晒太阳了。今天天气很不错。

容越找了下一起带来别墅的药箱,翻出个温度计叼进嘴里。

等明秀端着早餐过来,他才托着侧脸问了一句。

“小今呢?”

明秀将容越的那份早餐放在他面前,“大少回去了啊。”

因为容越的语气轻慢,所以明秀也只是顺口这样说了一句,便又转身将唐安安的那份早餐放到她面前。

容越顿了一下,许久,慢慢拿出嘴里的温度计,声音轻轻:“回去了?”

“对呀,大少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就先回去了。”

明秀看向他,“先生您想回去吗?家里已经又叫了两个男佣过来了,要是您想回去的话我现在去打电话说一声。”

“……不用了。”

温度计轻轻转过一圈,容越垂眸看着上面标示的体温。半晌,他垂下了手。

原本已经消肿的眼尾又隐隐泛起红。

……

他还真是,输了个彻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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