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膳前,谢朝又去宫学找了一趟皇帝。

皇帝刚巧又坐在屋顶,后撑着手看夕阳。

谢朝一来,她就发现了,开口:“督公来了。”

谢朝不懂她怎么老喜欢往屋顶上钻,有些无奈,也有些好奇,“陛下在看什么?”

唐今指了指宫中最高的那处建筑,“督公,你上去过吗?”

那是摘星楼。

摘星楼是上任皇帝为了一个宠妃所建造的,很高,高的远远超出了其他宫宇,在宫中的任何一角都能看得见。

谢朝没上去过,故而回道:“不曾。”

唐今看了一会,“那上面看风景,一定很不错。”

她低下头看着谢朝,“改天督公跟朕一起上去看看?”

“好。”谢朝也没拒绝,改天这种话,谁知道会改到哪天去。

唐今笑了一下,从屋顶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刚巧,想给督公看个东西。”

说着,她一把拉过谢朝的袖子,将人往屋里拉。

谢朝看了眼那手,也没反抗,就跟着她进去了。

进了门,唐今顺势用脚把门给踹上了。

一行人被关在门外,面面相觑,到底还是没有上去推门。

唐今兴致勃勃地拉着他来到自己桌案前,直接翻开一堆书,摆在谢朝面前,“督公。”

她如同展示什么宝藏一般,谢朝闻言看了一眼被打开的书。

瞬间就微微敛眸。

唐今还给他展示,拿着一本书,快速翻过,“督公你看。”

谢朝看去。

那些好好的书册上都被画上了人,五官简单,却能叫他认出是自己。快速翻动时,那每一页的动作连贯起来,画上的人便动了起来。

连贯起来的画面大概是他行走时,吃饭时,训人时,都是些日常片段。画面的最后出现了另一个人,亦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唐今。

他唇角笑意减淡,语带疏离:“陛下,不可胡闹。”

听到他的话,唐今微挑眉,“朕不是胡闹。”

唐今走近了一步,与谢朝的距离不过一臂,浅色的眸子灼灼,“朕只是突然发现,原来督公很适合当朕的画中人。”

谢朝抬眸看着她,半晌,轻笑一声,“陛下说笑了,微臣何德何能。”

说着,他将手里的书放下,“既然陛下这么无聊,那画了画的这些书册,就由陛下再亲自重抄一遍吧。”

谢朝看向唐今,等着她抗议。

出乎意料的,她没什么反抗地就应了。

“重抄便重抄呗,又不影响朕画你。”她无所谓地说道。

这回轮到谢朝没话说了。

“督公还没用晚膳吧?一起?”唐今也不等他回答,招呼宫女们布菜。

谢朝想说的话都被硬塞到手里的饭碗堵了回去。

吃完饭,唐今又殷切地问他:“督公今日要按腰吗?朕必扫榻相迎。”

“……陛下还是好好完成课业吧。”谢朝快挂不住脸上的笑了,“臣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转身就踏出了门。

皇帝在后面跟个青楼姑娘一样招手喊话:“有空再来啊督公。”

谢朝顿觉心累。

当咸鱼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一转眼,就由冬入了春。

唐今咬着趣÷阁杆,看着窗外冒出来的新芽。

好半晌,她终于想到了什么,挽起袖子,将画纸铺开,开始作画。

小福子在旁边探头探脑,“陛下,您又给九千岁画画呢?”

唐今懒得搭理他,水墨铺上,顷刻间就画了一幅画出来。

小福子瞅了瞅,画得山山水水,他看不明白。

“陛下,您要是想讨千岁爷欢心呢,多少也画些千岁爷喜欢的。”小福子忍不住劝道,“这山山水水九千岁可比您看得多。”

唐今白他一眼,“你懂个屁。”

小福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画随着功课送到谢朝桌前,小陆子也好奇今天皇帝又画了什么,见谢朝翻完功课抽出最底下那张画,他眼睛一亮,“陛下画技又有进步。”

跟着谢朝这段日子,他也明白了那皇帝压根不是什么愚昧无能的,只是单纯的……嗯,懒。

画纸不过一页书册大小,也不知皇帝怎么做到的,画出的线条极细,将一幅山景就勾勒在了小小的纸张上。

他左看看,又看看,“陛下今日没画千岁爷了?”

谢朝不带感情地看了小陆子一眼。小陆子立马缩了回去,安静地垂首。

倒是谢朝,看着手上那张画,眸色淡淡。

画上虽画的是山水,但落在画面中心的,却是山上一株加重了墨色,生出一根细枝的树木。

谢朝翻过画纸,目光移到画纸背面左下那行小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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