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锦沉默地看着他:“你还挺聪明。”
“不聪明早就死了。”
齐锦略作沉吟:“你自小就钻研这些阴毒之术?”
“我们那儿的人,大多都擅长这个。”千岐喘了口气,声音因疼痛而发颤,“不过其他人都只是养着玩玩,不会拿它害人,偶尔有些小姑娘会饲养一两只情蛊,用在自己心爱之人身上。他们一辈子不出山,与人隔绝,生活在一个并不富庶但相对安定的地方,自给自足。”
齐锦淡道:“你是怎么被宸王看中的?”
“有些事情是巧合,或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结果。”千岐苦笑着,“反正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其他与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你们不必多问,我也不会回答。”
齐锦听出他的戒备,玩味一笑:“你不用担心有人伤害你的族人。”
千岐自嘲:“我这辈子追名逐利,受够了被人掌控命运的滋味,若能活着,固然愿意继续苟且偷生,可牵连他人就没必要了,我不想到了地府黄泉之后,被阎王爷告知因为牵连到太多人命,必须去畜生道投胎。”
齐锦闻言沉默了好半晌,大概没料到千岐这样的人,竟然还会担心死后投胎去哪个道。
既然这么信命,怎么不多做一些积德行善的好事?
容苍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千岐,不做逗留,面无表情地起身往外走去。
“战王殿下!”千岐见状,忍着脏腑和筋脉剧痛嘶喊出声,“我……我都是遵照宸王殿下的命令行事,他才是罪魁祸首,看在我如此诚心招供的份上,你……你好歹给我留条活路……”B
容苍脚步微顿,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活路肯定会给你留的。”齐锦慢悠悠地安抚他,“你先好好在这里待着,一日三餐会有人给你送来,另外我会尽快安排一个大夫过来,不会让你死。”
千岐从他的话里分辨出一点信息,眸心一闪:“这里是忠义侯府?”
齐锦似笑非笑:“你是不是觉得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就能逃出生天?”
“当然不是。”千岐脸色白得像鬼,“我只是想心里有个底,不至于时刻恐慌,忠义侯府比战王府好。”
不知道是不是连日来被齐锦带着赢了不少钱,即便知道自己被他算计,千岐对齐锦也恨不起来,甚至觉得他比容苍安全多了。
至少齐锦不会一上来就命人挑了他的手筋和脚筋,更不会只坐在那里就让人胆寒。
所以他觉得忠义侯府比战王府安全。
齐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这心态不错。”
说完这句话,他跟着转身走了出去。
星夜寂寥,夜风微凉。
离开阴暗的地牢,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昨天下午,秦太傅家孙女给宸王妃递了帖子。”齐锦走在容苍身后,忍不住猜测,“秦家这是坐不住了,也打算挣个从龙之功?”
容苍眉眼清冷:“秦家确实有了私心。”
齐锦皱眉:“秦太傅保持了二十多年的中立,怎么到了这会儿反而保持不住了?”
“可能他们认为,哪位皇子能得到他们秦家的支持,此人成为储君的可能性就最大。”容苍声音冷峭,透着一丝细不可察的嘲讽,“秦芷岚邀请宸王妃之前,也曾去过战王府。”
“她去战王府干什么?”齐锦微诧,“难不成她跟楚云皎一样,都想进入王爷的后院?”
以秦家姑娘的家世出身,她会心甘情愿做一个侧妃?
夜晚的后花园幽静微凉,仅有的几盏灯火点缀着漆黑的夜,发出幽幽暖光。
容苍语调本就冷漠,在这样的夜晚,越发显得幽冷沉郁:“她的野心比楚云皎大得多。”
野心?
齐锦眉眼微动,以秦芷岚的身份,她若有心入战王府,只能做侧妃——虽然她的出身比楚云皎高贵,但也只能做侧妃。
因为楚云绯是容苍明媒正娶的王妃,总不可能为了她而让位。
如果说秦芷岚野心大……
齐锦皱眉:“难不成她有意战王妃的位子?”
容苍没说话,似是默认。
齐锦感到了然的同时,忽然对清贵无双的太傅府生出了几分另样看法。
一个登门劝说正妃让位的秦家孙女……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忠义侯府后门就在眼前,走到后门处,意味着两人的谈话到此结束。
容苍独自一人举步离开,齐锦没有送他出去,只是站在门外看着他渐行渐远。
他跟战王来往是光明正大的,并不担心被人发现,但今晚还是隐秘一些好。
毕竟千岐被关在忠义侯府地牢,宸王找不到他的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战王。
若容苍行踪被发现,就意味着千岐被关之处被发现。
被发现也没什么。
齐锦不相信宸王敢带人来搜,他就是不想让宸王发现。
先让他焦躁一段时间,越焦躁越好,最好每天晚上担惊受怕,好好尝一尝气得失去理智的感觉。
齐锦这样想着,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
外表温雅宽容贤名在外的宸王殿下,私底下却在谋划着弑君篡位,还要把战王算计其中,让战王替他完成弑君这一步骤。
真是心思歹毒,无人能出其左右。
齐锦抬头望了望夜空,转身往主院书房走去。
一个管事走来,躬身禀报:“世子爷,半个时辰前,丞相府有管事前来求见。”
齐锦语气淡淡:“为了何事?”
“他隐晦地表达了丞相大人的友好之意,还说姜二姑娘一直仰慕世子爷人品,待世子爷有空,丞相大人想邀请您去相府做客。”
姜二姑娘?
齐锦挑眉:“那位相府管事回去了?”
“是。”
“我知道了。”齐锦略作沉吟,“你替我准备一份合适的见面礼,明日一早去丞相府拜访。”
“是。”
……
夜深人静,本该是进入梦乡的时刻。
昭宸宫中却传出一阵阵痛苦的嘶吟,被责令反省多日的顾贵妃骤发心绞痛,叫了御医过来诊脉,然而一连来了三个太医,却均查不出病因。
宫人急急忙忙去请皇上,穆帝抵达昭宸宫时,看见顾贵妃捂着心口蜷卧在床上,黛眉蹙紧,脸色惨白,喉咙里不断溢出痛苦低吟。
“这是怎么了?”穆帝转头看向站在跪在一旁的三位太医,“可查出了病因?”
“回禀皇上,贵妃娘娘脉象看起来跟常人无异,老臣无能,尚未确定病症为何。”
其他两位太医也跟着请罪,都说诊不出具体病因。
穆帝目光微深,若有所思地看着顾贵妃痛苦的样子:“贵妃究竟是何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