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欲知本源,必须蔓引株求,顺藤摸瓜。

国宝案当然也是如此,甚至比其他事情更要如此。

若把丝绸比作蔓,那这根藤蔓此时已在三人的掌握之中。

接下来要做的,是沿着这条藤蔓,去寻找那不为人知的须根。

一月后,祖山。

黄昏总是最美的,却又最短暂的。

天色已晚,三人只得在山脚下投宿。

“当!当!当!”

凤九天轻叩着一家农户的房门。

不久,门中走出个老妇人,茶仪卿忙上前施礼。

“老人家,想在贵宅借宿一晚,不知是否方便?”

老妇看了看茶仪卿和凤九天,一时默然不语。

茉莉一笑,凑上前来,从怀中取出了几两银子。

“老人家,我们不是坏人,还请您行个方便。”

老妇见状摆了摆手,慢慢的把大门打开了。

三人朝老妇行了一礼,这才进了大门。

晚饭时,桌上摆放了几盘野菜与一碗羹汤。

老妇指着桌上这些菜肴,苦笑着开了口。

“老妪家里贫寒,没什么好吃的。”

茶仪卿却笑了笑,夹起一大口野菜放入口中。

“麻烦老人家了,我等实是感激不尽。”

老妇闻言笑了笑,随即开口问道。

“以老妪拙见,几位不是本地人吧?”

没等茶仪卿答话,凤九天抢先开了口。

“我们的确不是本地人。”

“你们是要去临潢府,路过此地吧?”

“非也,我们三人要上祖山。”

老妪听罢吃惊不小,全没了刚才的沉稳。

“祖山!那可不是说上就上的!”

“怎么?此山别人上得,我们就上不得吗?”

老妪脸色突变,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讲述道。

“此山闹鬼,五年前就没人敢上山了!”

“闹鬼?你亲眼看到了?”

“年轻人,要是能看见鬼在闹腾,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到底是什么事?让老人家谈鬼色变!”

“浮霞村,单只浮霞村就够吓人了!”

老妪凑到凤九天耳边,悄声说道。

“浮霞村?在下只知山上有座不归村,却未听过浮霞村。”

“浮霞村就是不归村,不归村也就是浮霞村。”

“浮霞村何故改为不归村?”

“五年前,浮霞村百户人家,一夜间全都死光了!”

“百户人家,竟然一夜间全都死了?”

“是啊,一夜间死了那么多人。”

“老人家可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官府又是如何结案的?”

“结案?官府早就不敢再查此案了!”

“为何不敢查案?”

“官府只要调查此事,村子周围就会有人离奇死亡!”

“那就更应该查下去了?”

“既然人都死了,难道还要因为死人而连累活人吗?”

茶仪卿闻言长长叹了口气,老妇也随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看着眼前三个年轻人。

“唉,我劝你们还是原路回去吧。”

茉莉显得有些害怕,满是畏惧的看向茶仪卿。

“萧郎,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然……”

凤九天看了茉莉和老妇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

“难道因为惧怕邪祟,押宝的大军和裁缝王就要白白牺牲吗?”

“凤少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我们也……”

“哈哈哈,我明日定要上山,你若是怕了尽可不去。”

“可你们万一遇到邪魔……”

“邪魔?一切邪魔外道遇到我,都只有死路一条!”

凤九天语气坚决,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一向淡雅的茶仪卿,此时眼中也充满了殒身不逊的光芒。

茉莉与老妇知道改变不了两人的主意,只得默默在心中祷告……

次日清晨,祖山。

又是故地重游,所幸物是人已非。

凤九天对不归村的印象,一生都挥之不去。此次重探不归村,不仅是寻找凶手,还要破解心迷。

他决定把路线重走一遍,包括上山的路线也绝不改变。

此刻他又到了那座破庙前,所有噩梦开始的地方。

“后有靠山,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前有案山,中有明堂……”

茶仪卿一边看着周围地势,一边喃喃自语起来。

“茶兄,你有什么发现吗?”

“嗯……此地非但不是极阴之地,反而是块宝地。”

“什么!阴森诡异的不归村会是块宝地?”

“是啊萧郎,我们还是不要……”

茉莉见茶仪卿要进村,不禁害怕的拉住了他的衣袖。

“莉儿,你久与尸体打交道,还会怕鬼吗?”

茶仪卿看向依偎在自己身边的茉莉,温柔的笑了笑。

“茶兄,我们不忙着进村,还是先进古庙看看吧。”

“小九,这三座庙并非古庙,不过是作旧的而已。”

“这庙是做旧的?这不太可能吧!”

“不信你看这些砖瓦的断裂处,都能看出新碴呢。”

茶仪卿手指向几块残砖断瓦,极是自信的开口说道。

凤九天虽不怀疑茶仪卿的断言,但还是跑过去查看了一番。

随后他朝茶仪卿笑了笑,极是赞赏的竖起了拇指。

“茶兄果然慧眼如炬,实在让我佩服啊!”

“哈哈,什么时候小九也学会拍我马屁了?”

三人相视一笑,方才凝重的气氛,瞬间变得是轻松许多。

可很快凤九天就收起了笑容,一脸困惑的看着茶仪卿。

“茶兄,可那日灵雪突然昏倒又该如何解释?”

“很好解释,弟妹是中了别人的暗算。”

“若真是那样,又怎会没有察觉?”

“因为背后之人轻功奇高,而且一击得手。”

“可他轻功再高,也不可能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谁说他无影无踪了?你们不是在古庙中碰面了吗?”

“茶兄,你怀疑那个胆小的老头就是凶手?”

“不然还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吗?”

“可他见天色已黑,吓得连筐都忘了拿,如此胆小之人,又怎会是凶手呢?”

“因为他在演戏,为了找个理由把筐留下。”

“他把筐留下有何用?”

“因为筐内一定有两样东西,两样很重要的东西!”

“到底是何物?”

“一样是致幻的**,一样是给尚清天的指令。”

“难道尚清天真的是……”

凤九天此时神情很是复杂,连说话都有些欲言又止。

“小九,你太天真了,感情用事会使你做出错误的判断。”

茶仪卿轻轻叹了口气,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

凤九天闻言点了点头,可随即又叹了口气。

“茶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感情虽重要,却不可因其迷失了头脑与心智。”

“茶兄,我此生怕是做不到了。”

“做不到也好,活得太明白了,何尝不是一种痛苦呢?”

凤九天与茶仪卿都明白,自己与对方永远不会是一种人。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惺惺相惜,往往互补才是知己,才是绝配。

三人进了村,村内屋舍俨然。

凤九天吃惊的发现,这里全没了当日的繁华。

此刻街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茶兄,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凤九天对眼前景象感到疑惑,下意识的出言询问。

“此处定是歹人的据点,知道我们会来,故此消声灭迹了。”

“可上次我来的时候,不归村分明是座废墟!”

茉莉闻言不禁一愣,随即仔细看向身边的房舍。

“废墟?可此村怎么看也才荒废不久啊!”

“我何必要骗你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有鬼……”

茶仪卿轻摇折扇,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山峰。

“或许这里有两座村子,而且一盛一衰。”

“茶兄,你是怎么断定的?”

“我并不是在断定,只是做了个假设而已。”

“萧郎,你的假设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或许是吧,我们还是先在附近看看再说。”

凤九天与茉莉点了点头,神情戒备的向前行去。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那日遇见林金生的酒馆。

凤九天的手不自觉按上宝剑,显然还心有余悸。

茶仪卿却显得极是从容淡雅,默默的伫立在门前。

“茶兄,我们要不要进去?”

“好,我们进去看看。”

茶仪卿点了点头,带着两人进了酒馆。

凤九天本以为他会先检查店面,结果却让他出乎意料。

因为茶仪卿既没有检查柜台,也没有检查厨房,而是径直向酒馆后走去,走进了停货的院子里。

“茶兄,你来此是何意?”

“那依小九看,我们现在该去哪里呀?”

“当然是柜台和厨房!”

“你觉得凶手会把线索留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吗?”

“这……或许不会……”

“恐怕他们绝难想到,我们会查看堆满荒草的后院吧?”

凤九天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认同与敬佩。

随即三人打量起这间后院,这里除了堆积如山的稻草外,并没有太多东西。

凤九天有些失望,也有些不解。

茉莉好像也没发现什么,神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唯独茶仪卿紧盯着那些稻草,仿佛看到了宝贝一般。

“茶兄,你怀疑这草堆里有鬼吗?”

凤九天看向茶仪卿,既好奇又好笑。

茶仪卿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小九,你说这些稻草是做什么用的?”

“想来是喂牲口用的吧。”

“那每日会有多少人带牲口住店?”

“这种荒山野岭间的小店,几月能来一个就不错了。”

“是啊,那他们何必要准备这么多稻草呢?”

“或许是留着以备万一吧。”

“可附近没有农田,想弄这么多稻草恐怕并不容易。”

“山下不远处有几个村子,想弄也并非不可能。”

“此山奇陡,店家难道会为了万一,就如此大费周章?”

“茶兄,你就别绕圈子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好吧,小九,那我告诉你,这些稻草是用来掩盖马车的。”

“马车?马车!马车……”

凤九天彻底惊呆了,也彻底愣住了,痴痴的看向茶仪卿。

茶仪卿见状不禁一笑,朝他招了招手。

“小九,还不快过来,帮忙一起清开稻草?”

凤九天这才回过神来,忙帮着茶仪卿清开了稻草。稻草被清走一大半时,里面果真的露出了一辆马车。

“茶兄,这里为什么会有马车?”

“当然是迷倒你们之后,载你们去荒村用的。”

“可我怎么可能是被迷倒的呢?”

“你检查过酒菜?那你检查过杯子吗?”

“难道杯子上还会有**?”

“至少作案的人若是我,一定会这样做。”

“那就是说,我们真的不是在做梦,也不是撞邪了?”

“世上哪有那么真实的梦?又哪有那么多邪祟?”

茶仪卿轻摇折扇,显得那么清雅而自信。

一个时辰后。

三人在几里外真的发现一座村子,荒废破败的村子。

直到此刻,凤九天才彻底相信茶仪卿的话。

那日他真的不是在做梦,更没有撞邪,而是进入了敌人的彀中,并且毫无察觉。

此时三人来到枯井旁,那口曾涌出淋淋鲜血的枯井。

凤九天见此,不禁又是一阵恶心。

“茶兄,这就是那口会冒血的枯井!”

茉莉本静伫于井边,闻言忙跑到茶仪卿身边。

“萧郎,我们还是去别处吧,这井……”

茶仪卿笑了笑,不顾两人的提醒,径直走向井边。

井的外部与寻常古井相同,并无异处,他探头向井内看去。

井旁的两人以为茶仪卿必会恶心、畏惧。

可结果却让他们出乎意料,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茶仪卿既没呕吐,也没惊叫,更没晕倒,他竟然露出了微笑。

“小九、莉儿,你们不要自己吓自己好不好?”

“茶兄何出此言?这口枯井真的会涌血!”

凤九天一边大声的说着,一边朝古井走了过来。

“小九,你还是先来看看井壁再说吧。”

凤九天有些好奇,连忙把头探进了井口,他的头从井口抬起时,竟也笑了起来。

茉莉见两人都在发笑,不由得极是好奇。

“你们到底在笑什么?难道真的撞邪了吗?”

“我们非但没有撞邪,而是破邪了!”

“破邪?你们又不是正一派的道士,怎会破邪?”

“不信你过来一看。”

凤九天一边笑着,一边朝茉莉招手。

茉莉用力摇了摇头,向后退了几步。

“我才不要看什么会冒血的井呢!”

“你是当世神医,难道还怕血不成?”

“……我虽然不怕血,可也要看是什么血……”

茉莉嘴上虽说不看,脚步却下意识的向井边移着。

她到了井边,小心翼翼的向井内看去。

这口枯井内虽没有好笑的东西,却有两个特殊之处。

那就是井底不是沙石构成,而是一块厚实的铁板。而井壁上竟然还露出了一根铜管。

“你们就是因此发笑?”

“没错!”

“铜管输血,铁板承血,这有何可笑?”

“这难道不可笑吗?”

“这难道很可笑吗?”

“天下还有什么比发现自己的愚蠢更可笑的事吗?”

凤九天一边笑着,一边看着身旁的茶仪卿。

茶仪卿早已直起了身,目光正瞟向不远处的大宅。

三人进了大宅,径直到了正房。

那串诡异的风铃,依然挂在房檐下。

那套雪白的瓷具,却已不翼而飞。那把洁净如新的椅子,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眼前的一切让凤九天不由想起了那日的事,也想起了那日的人。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复杂,甚至有些苍凉。

茶仪卿似乎没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串风铃。

“小九,这就是那串无风自动的风铃吧?”

“没错,就是这串风铃。”

“那你还记得,这串风铃响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发生了什么?一切好像都……”

凤九天努力回忆着那日的情景,回忆着每一个细节。

良久,他快步走到那把椅子旁,用手拍了拍椅子的扶手。

突然,屋中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咔咔”声,声音过后,那串诡异的风铃竟又无风自动起来。

凤九天此时已经明白,这串风铃无关邪祟,而是有机关操控。

那日尚清天看似无心的拍打,实是触发了这串风铃的开关。

这个问题刚解,另一个问题又浮现在凤九天的心头。

“茶兄,瓷壶和瓷碗怎么会自己消失了呢?”

“不是自己消失了,而是被人拿走了。”

“这种荒山野岭,居然还会有人来?”

“不是外来之人,而是常驻于此。”

“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知道,不过只有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茶兄为何这么说?”

“难道天下会有杀人屠村,霸占土地,却又不苦心经营的吗?”

“可他们经营这样的荒村有什么用?”

“你还记得佛堂密室里的泥土和铁碎吗?”

凤九天闻言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佛堂密室,泥土和铁碎犹在。

茶仪卿看着书架与灯盏露出了微笑。

“小九,这就是你说的血榉和鲸油吗?”

“没错,就是这个书柜和灯盏。”

“你是因此才怀疑义父的吧?”

“是的,能拥有这些贵重物件的人,天下绝不会太多。”

“那你就错了,大错而特错了。”

“我错了?难道这不是榉木,也不是鲸油?”

“当然不是,这些都是仿造的。”

茉莉闻言仔细看了看木柜,最终摇了摇头。

“萧郎,我久在南方,绝不会连榉木都认错。”

“凶手仿造的十分高明,险些连我也骗过了。”

“仿造的?萧郎可有证据吗?”

“油的颜色不对,木纹也是用漆做出来的。”

“什么!用漆做出来的!”

凤九天十分惊奇,挥起流云剑削下了书柜的一角。

柜角被削下后,凤九天的眼睛都直了。

断裂处的木质,非但不是血榉,甚至连榉木都不是。任何明眼人都能认出,这血榉竟是用黄花梨仿造的。

“茶兄,那这鲸油如何能仿?”

“用油鱼,岷江上游产的油鱼。”

“油鱼?可油鱼怎么可能燃烧这么久?”

“这么久?这油不过是一天一加罢了。”

茶仪卿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的研究着书柜。

凤九天也有些好奇的伸出手,想把灯盏拿起来仔细看看。

可无论他使多大力气,灯盏却似焊在桌上一般纹丝不动。

茉莉见状走了过来,伸手想帮凤九天。

凤九天却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还在研究书柜的茶仪卿。

“茶兄,这个灯盏为什么拿不起来啊?”

“拿不起来?这就对了,机关一定在这里!”

茶仪卿说着回过身,快步来到灯盏旁。

他仔细查看眼前的灯盏,手中又摇起了折扇。

凤九天见状,知他是在思考,并没有再急着追问。

茶仪卿手握灯盏,向左转了三圈,又向右转了一圈,灯盏每扭动一下,便随之传出轻微“咔咔”的声响,响声停止后,整个书柜竟转到了一旁。

书柜后惊现一个石梯,一个直通地下的石梯。

凤九天和茉莉不由一愣,随即同时看向茶仪卿。

“茶兄,我们是否下去探查?”

凤九天持剑在手,已经迫不及待想下去探个究竟。

茉莉却显得有些害怕,拉住了茶仪卿的衣袖。

“萧郎,下面也许会有机关,我们还是不要下去了吧。”

茶仪卿略一思忖,看向凤九天,微微的点了点头。

“小九,里面恐怕极是凶险,你千万要小心!”

“哈哈,区区一个石梯而已,料也无妨!”

凤九天说着倒提宝剑,当先大步走了下去。

茶仪卿温柔的看向茉莉,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茉莉见两人如此坚决,也只得随着下了石梯。

这段石梯很长,越往下走越黑。

凤九天晃亮火折,神情戒备的走在最前面。

人对黑暗的畏惧,往往都源于对黑暗的未知。

此时三人借着微弱的光亮,向下缓缓行走。

他们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踩到了一块平地上。

凤九天晃动手中的火折,向脚下看去。

地面是由黄土和岩石构成的,上面有几道深深的车辙。车辙并不宽,也没有马蹄印,显然是手推车留下的。

能在如此坚硬的岩石上留下车痕,车上运的到底是什么重物呢?

此时不仅凤九天愣住了,就连茶仪卿也愣住了。

“茶兄,什么人会在如此隐蔽的地方,运这么沉重的东西?”

“我现在无法回答你,我们还是往前看看再说吧。”

凤九天信任的点点头,继续前行,他握剑的手也越来越紧。

三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发现地上的铁屑越来越多。

他们沿着铁屑方向快步行进,不多时出现一座开采过的铁矿。

这处铁矿极大,四周的原石上都留有新开凿的痕迹,而地上还放着几把锹镐,显是用来装车的。

凤九天走到原石旁查看,半晌脸色变得亦忧亦喜。

“茶兄,我敢确定,庐山地下引雷的铁板,定是产自这里!”

“小九,你确定自己没看错?”

“哈哈,我绝不会认错。”

“你这么有自信?”

“我自幼在昆仑山长大,对铸铁造剑一道,早就有所涉及。”

茶仪卿摇着手中折扇,赞许的点了点头。

茉莉此刻却陷入沉思,半晌不解的开了口。

“萧郎,如果庐山的铁真是来自这里,他们是怎么运过去的?”

凤九天此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由疑惑的开口询问。

“路途遥远,又有重重关卡,怎会神不知鬼不觉呢?”

茶仪卿只淡淡的笑了笑,很从容的开了口。

“这实在不能算是件难事!”

“这还不是难事?”

“难不在路途遥远,也不在关卡重重,只在于是否进得了城。”

凤九天与茉莉相互看了一眼,同时露出了一抹轻松的微笑。

可茶仪卿的眉头却又微微皱起,口中喃喃自语起来。

“歹人们会用剩下的铁做什么呢?”

“茶兄,你觉得歹人还会继续用铁做文章?”

“当然会,他们屠村的目的就是为了这铁矿。”

“茶兄,铁只能打造雕像,做些兵器农具什么的。”

“雕像?兵器?他们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哈哈,连茶兄都不知,我就更不知道了。”

茶仪卿也笑了笑,可神情间却有种隐隐的不安。

三人见再没有其他收获,便顺着原路出了矿洞。

村外的乱坟岗,白日里仍显得阴森诡异。

那个雨夜,在凤九天心里埋下巨大的阴影。

这里是三人唯一没有查看的地方,也是最可疑的地方。

流云剑离奇消失、林金生是生是死。

这些疑点,都与这片一望无际的乱坟岗有关。

想要揭露这些秘密,就必须先找到林金生,无论他是生是死。

此刻三人来到林金生坟前。

“小九,那日你的剑就是在这里丢失的吗?”

“没错,简直是不翼而飞!”

“那你是否听到了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

“我只看到了闪电与鬼火,并无其它。”

凤九天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回想当日情形。他想了很久,眉头也皱得很紧,却再也没想起什么。

茶仪卿知他定是遗漏了细节,只得围着坟包检查起来。

这座坟包无论是大小、形状都和其他坟包无异。

偷剑之人能在坟边瞬间消失,此坟定有不同寻常之处。

茶仪卿在坟包正面没有收获,只得绕到坟包后面,他尚未站稳,脚下突然发出“咔咔”几声轻响。

顷刻间脚下露出一个大洞,他整个人径直向下落去。

“茶兄!”凤九天大喊一声,忙跑过去拉住他的衣袖。

茶仪卿被凤九天一拉,当即借力向旁越出几丈。

凤九天见茶仪卿有惊无险,一颗悬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茶兄,你总让我小心,自己却如此大意?”

“哈哈,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多谢小九救命之恩。”

凤九天笑了笑,随后痴痴的看向林金生的坟。

“茶兄,你觉得这坟内真的会有尸骨吗?”

“嗯……我认为真的林金生应该已经死了。”

“你能确定?”

“不能,至少开馆验尸前还不能。”

“好,那我这就去取把锹。”

凤九天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向大宅方向走去。

茉莉见凤九天走了,不禁微微的笑了笑。

“哈哈,凤少侠总这样,想到哪做到哪?”

“唉,我在不在,他完全是两个人”

“萧郎,他实在是太信赖你了。”

“是啊,我们自幼同甘共苦,实在不分彼此。”

两人有说有笑,看着凤九天的背影渐渐远去。

凤九天的脚步一向很快,甚至比他的剑更快。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凤九天便拿着一把锹回来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低头快速的挖开林金生的坟。

不多时,坟便被挖开,露出了里面的棺木。

凤九天没有理会太多,使劲推开了厚重的棺板。

厚厚的棺板下面,露出了一具森然白骨。

凤九天这才回头看向茉莉,朝她招着手。

“嫂子,验尸的事你是行家,快过来啊!”

茉莉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害羞的开了口。

“凤少侠,我和萧郎还没……”

茶仪卿也尴尬的笑了,看向茉莉的眼中满是爱意。

“莉儿,验尸之事,有劳你了。”

“萧郎,你和我还客气什么?”

茉莉嘴上说着,人已缓步走了过来。

她蹲在棺木旁,仔细的查看着棺中这具骷髅。

这具骷髅周身骨骼完整,没有一点碎裂的地方,只在项间的骨头上有一道明显的劈痕,极深的劈痕。

“萧郎,死者是被快刀斩杀的,而且一击致命!”

凤九天狠狠的紧咬牙关,双眸中满是怒火。

“歹人真是丧尽天良,仅为了一处铁矿,就如此草菅人命!”

茶仪卿的脸色也有些难看,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看来浮霞村真的是一夜之间被屠村了!”

凤九天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天大的问题。

“真的林金生已死,假扮之人又会是谁?”

茶仪卿与茉莉谁都没有说话,同时看向凤九天。

凤九天略一迟疑,突然恍然大悟,拎起铁锹向村口跑去

茶仪卿与茉莉见状也连忙紧随其后,跑向村口。

凤九天很快已跑到尚清天坟前,手指坟包高声喊了起来。

“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假扮的林金生。”

凤九天一边挖着尚清天的坟,一边大声说道。

“凤少侠,难道你怀疑林金生和尚清天是同一人?”

“没错,因为林金生和尚清天从未在同一时间出现过。”

“仅凭这一现象,并不能说明两人是同一人。”

茶仪卿此时却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说道。

“萧郎,是与不是,开棺验尸后便知。”

茉莉说着走到近前,向已露出棺盖的坟坑中看去。

只见坟坑中埋着一口白桦木棺。

凤九天打量一下木棺,随即用剑撬开了一个缝隙,他用力推开了厚重的棺盖,一阵尸臭气从棺中传出。

茉莉没有因此而退缩,缓缓蹲下身来查看尸身。

尸体已经腐烂,面目也无法辨认了。死者的指甲呈青黑色,七窍都有血迹。

“此人是中毒而死,而且是九幽鬼境的九阴催命散。”

茉莉言罢,抬头看向茶仪卿和凤九天。

“尚清天那日确是中毒而死。”

凤九天不禁想起那日种种,心中隐隐有一丝愧疚。

茶仪卿虽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却仍不免有些失望。

他只好带着两人进村,又仔细查看了一番。

但除了无数足以致命的机关外,并无任何发现。

凤九天越来越是觉得心中疑惑。

诡异的村子,歹毒的机关,莫测的高手。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惊天阴谋?

凤九天想到这些,惊出一身冷汗。

“茶兄,那人武功奇高,又有机关掩护,却为何不杀我?”

“因为他认识你的剑。”

“他既然想要我的剑,又何必再还给我?”

“他的目的不是剑,而是人。”

“不是剑?而是我?”

“是的,他偷剑是要确认你的身份。”

“可天下认识流云剑的人少之又少。”

“能因为你的身份,而不杀你的,更是少之又少。”

“既认识我的剑,又认识我的人,却又不杀我,除非他是……”

凤九天脑中出现一个老者的面庞,熟悉至极的面庞,他困惑了。

他知道不该怀疑他,就算怀疑茶仪卿,也不该怀疑他。

但老人的面庞、熟悉的名字、妖艳的泣血梅都浮现在他眼前,久久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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