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温婉都有些忐忑。

管家电话里并没有说是什么事,只说老爷子想见见她。

直到司机将车子开到军区大院,温婉都没想出来,老爷子找她,能有什么事。

这是温婉第一次来这地方,之前的寿宴是在山上的老宅。

这大院,才是老爷子平时住的地方。

一下车,温婉就能听见不远处的军号声。

她不敢乱走,只跟在管家身后,沿着梧桐路朝前走。

很快眼前就出现一个四合院,院内的梧桐伸出墙角来,旁边,还有一棵白橡树。

这就是傅老爷子的院子了。

刚进去,就瞧见老爷子在侍弄那盆兰花。

温婉轻声走过去,乖巧的叫了声“爷爷”。

傅鸿卓拿着小铲子,正在松土,见温婉来了,隔着眼镜瞧了一眼,没说话。

温婉倒也不急,在一边亭亭玉立的站着。

一会儿,见老爷子松好土,很有眼力见的递上洒水壶。

傅老爷子刚准备浇水,手边就多了个壶。

他又看了一眼温婉,这一次,眼里多了一分不一样的东西。

他接过温婉手里的东西,给新翻的土浇了水。

“上次瞧你就不胖,这才过去几天,感觉你又瘦了不少。景琛工作忙,你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老爷子一边侍弄花草,一边开口。

“知道了,爷爷。”

温婉摸不清傅老爷子让她过来的意思,温顺的应和了一句。

傅鸿卓走到一边的水池,将手上沾的泥土冲洗干净。

温婉从管家手里接过擦手的毛巾,上前一步,站在旁边候着。

傅鸿卓冷眼瞧着,知道这丫头是个懂事,有眼力见的。

“上次看你画画功力不错,我最近刚得了一幅马远的《踏歌图》,跟我一起去瞧瞧。”

说着,老爷子就抬脚朝书房走去。

温婉跟在后面,还未进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沉水香。

这味道,傅景琛身上也有。

她在书房里看了看,最后在一樽青鹤瓷九转顶炉那找到了香味的来源。

“过来瞧瞧!”

老爷子朝她招手,温婉回过神上前,接过卷轴,铺陈在书桌上。

“你瞧瞧,这画如何?”

闻言,温婉站在画前,仔细的赏起那幅画。

“这画线条简括,色彩清秀。把山环水抱的复杂景物画得远近分明,即便没有花草的陪衬,却表现出愉快的春山环境。构图上以局部表现整体的手法,画山之一角、水之一涯,使画面呈露出大片空白,确实是马远最常用的手法。”

说完,温婉抬头,恰好瞧见老爷子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欣赏。

温婉有些不好意思。

“在爷爷面前班门弄斧了。”

傅鸿卓摆摆手,让温婉坐过来。

“上次你画的那副《独钓寒江图》,比不少名家临摹的都要好,是个有灵性的。”

温婉双手接过爷爷递来的盖碗茶,一手端着杯盏,一手捻起碗盖,轻轻拂去上面的茶叶,轻啜一口。

“怪不得景琛常跟我说,爷爷这的茶是他喝过最好的,这雪顶含翠入口清洌,茶香四溢,我今天算是来着了。”

傅鸿卓没想到,温婉对茶道也有研究,愈发觉得这小丫头确实不错。

“景琛那小子,每次来都要从我这顺走点茶叶,你要是喜欢,回头走的时候,我给你带点。”

温婉放下茶碗,笑着说。

“那我以后有口福了,谢谢爷爷。”

“你是傅家的媳妇儿,这些东西给你,给景琛都是一样的。”

听到这,温婉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老爷子真正要说的。

她端坐在金丝楠木的椅子上,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老爷子。

从刚才进门她就知道,老爷子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绝不会只是让她过来赏画品茗那么简单。

傅鸿卓挥挥手,原本守在一旁的管家立马会意,带着门口的两名保镖一起出去了,顺带还将书房的门也一起关上了。

“小丫头,跟景琛结婚也有三年了吧。”

温婉点头,不知道老爷子接下来准备说什么。

“当初你和景琛结婚……”

傅鸿卓说这话的时候有意顿了顿,看见温婉放在双膝上的手紧了紧,又继续说道。

“虽然当时我是有些意见,可这三年,你也算是安分守己,将景琛照顾得不错。”

温婉坐在那,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钉在了耻辱柱上,紧闭的双唇都有些发颤。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的坐着。

“我听雪薇说,你和她有个什么比试?说是谁赢了,谁就是中芭的首席,就能去巴黎演出?”

这时候,温婉才明白,兜了这么大的圈,老爷子真正的目的在这里。

她没有急着回答,只继续坐着。

“雪薇那丫头是个可怜的,小小年纪就没了家人,算是在我眼前长大的孩子。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没有照顾好她,午夜梦回,常常觉得对不起她爷爷。”

“雪薇能有今天,爷爷您已经把她照顾得很好了。”

明白老爷子的心思之后,温婉也就不再装傻。

其他事情都能商量,唯独演出的事情,温婉不能退让。

傅鸿卓抬眼看着温婉,神色有些不悦。

他话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她居然还装傻!

手里的茶杯重重的落在矮几上,杯子里的茶水,也洒在了桌面上。

温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已经准备好要迎接老爷子的怒气。

“景琛现在的身份,以后只会越走越高!你身为他的太太,整日抛头露面不说,还去跳舞,你觉得合适吗?”

老爷子当年是带过兵打过仗的,经过炮火洗礼,即便现在,发起火来,也让人腿软。

温婉硬着头皮,承受着老爷子的怒气。

她这时候真羡慕楚雪薇,明明只是一个孤儿,明明是她自己技不如人,却有傅家的人这样护着。

“那个什么舞团首席,本来就该是雪薇的,你乖乖做好的你傅太太,照顾好景琛,给傅家生个孩子,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从今天起,那个舞团,不许再去了!”

傅老爷子说完这句,只当温婉不敢不听,起身就准备出去。

“我要去!”

温婉站起身来,对着傅老爷子深深鞠了一躬。

“爷爷,抱歉我不能听你的。即便我嫁给了傅景琛,我也不能因为他,放弃我的事业。至于楚雪薇,我愿意和她公平竞争,但是主动放弃,我做不到。”

傅鸿卓转身看着温婉,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小姑娘,红着眼睛,壮着胆子反抗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起老太婆。

年轻的时候,她也总是这样爱哭,还犟,总把他气得跳脚,最后又敌不过她的眼泪,只能顺着她的心意。

只不过,处在他们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都不能随心所欲了。

他盯着温婉,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势,压得温婉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傅鸿卓缓缓开口。

“你先是傅太太,然后才是温婉!”

老爷子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砸在温婉心上,像是有一把榔头,将温婉一点一点砸进“傅太太”的躯壳里。

“不是,不是这样的。”

温婉摇着头,嗫嚅着。

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老人,下定了决心。

“我是温婉,至于傅太太……”

“温婉!”

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傅景琛的出现,打断了温婉还未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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