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母妃可还安全?”
南安王刚回到临时王府,心里正嘀咕着,便有人来报。
“王爷,门外有人求见?”
“谁?”
小厮的面色有些为难,嗫嚅道:
“是……是个老头儿,穿得破破烂烂的,背着个青布袋,但他说是王爷的故人,所有小的才斗胆,惊扰王爷……来通传。”
越说到后面,小厮的声音低了下去。
“老头儿……破破烂烂的……”
南安王亦兀自疑惑,但只忽然间,他眼中的精光一闪!
“快去请进来!”
说着,不等小厮脚步,他便急急忙忙的,自己迎面走出去了。但刚走到一半,他猛然又顿住脚步。
小厮跟在后头。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你去将人请进来,直接引到书房来,不许声张,知道了?”
“是,小的这就去。”
话刚落音,小厮便兴奋地从身边溜过。
没一会儿,廊道上便响起了脚步声。
“咚咚咚”
“王爷,客人到了。”
“进来。”
小厮推开门,那让进来的人,果然是季晓生!
“哈哈哈……贵客远来,恕小王迎接不周啊!”他朝小厮看了一眼,“你先下去吧,沏壶茶水上来。”
小厮答应着,关门离去。
二人十分斯熟,所以这季晓生来王府,也倒不客气。
待坐定后,季晓生将手伸入袖中,掏出了一张信封。
“王爷,请看。”
南安王盯着他,显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这是?”
“您看看就知道了。”
他接过信来,偌大的信封上,用清丽的蝇头头小楷,写着“王爷亲启”。
将信将疑地,将信封拆开。
“是珈蓝?竟然是珈蓝?!”
待读完后,殷墨已是泪流满面。
“那棺材中躺着的人,竟然是珈蓝……她钻进母妃的棺椁中,竟然活活地……被我送进了鬼门关……”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珈蓝说过的话。
“奴婢保证,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王爷,您信奴婢一回。”
原来她说的方法,竟然是这个……
殷墨不断拍击着额头,十分羞愧,万分懊悔,若是他能早些想到,珈蓝也许就不用死!那皇陵中没吃没喝,如今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回来!
“傻丫头……傻丫头……”
“王爷,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
那双眼珠抬起来,死死地瞪着季晓生。
“所以,你早就知道?”
季晓生亦哀叹一声。
“当初我来殷城时,珈蓝便设法找到了我,不知道她从哪儿听说,我会易容术,便向我求证……”
说到这里,他低垂下眉头。
“身为医者,老朽一生救人无数,却从来没害过人。”
“可……可珈蓝姑娘,却以命相逼……”
“别说了!”
南安王揩干眼泪,略微沉闷了一会儿,才道:“是我害了她,是我没用,但凡我能想出办法,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那张惭愧的脸怔忡了一下。
“这件事,母妃可知道?”
面前的人摇摇头。
“太妃大病初愈,受不得半点刺激,况且……况且左贤王以后,都会慢慢告诉她,唉……难得珈蓝姑娘一片忠心。”
殷墨的眼光,幽幽地闪动几下。
“是了,当初的这一切,原本就是他的策划,如若没有他,本王只怕难许多。”
“得知母妃安全,我也就安心。”
季晓生呷了一口茶。
“那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说起这个,殷墨苦笑了一声。
“他用尽千方百计,甚至不惜让母妃病重,这才将我骗回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么肯放我回去?”
“如此看来,此番凶险。”
二人都陷入了沉思当中,想起那张面容,一股悲怆的情绪,在他的心头涌动。
“我只是没想到,珈蓝她竟然……”
空气沉闷不已。
从书房外的窗棂边上,透露出一缕缕的春光,分外的明媚与敞亮。
廊道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四王府的王妃求见。”
“四王府?”
殷墨顿了一下,一双眼神静谧地转动,怔怔看着面前的人,只刹那间,他随即起身拱手。
“我去去就来,先生慢坐。”
季晓生亦十分随和。
“王爷请便。”
厅堂内,王妃只着一件寻常装束,却也掩盖不了天姿国色,此时此刻,她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眼光从屋外射进去。
有那么一刹那间,他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回到了留香阁,里头坐着的人,正是秦姝儿。
“笃笃笃……”
脚步声近。
堂中的人看见来人,忙起身见礼:“王爷安好,此次贸然前来,不知可打搅了王爷?”
南安王亦躬身见礼。
“哪里……王妃光临,敝舍蓬荜生辉。”
王妃笑了笑,分外和气。
婢女又换上两盏热茶。
王妃坐在厅堂下,似乎有些局促不安,眼睛不断往四周观瞧着,最终看向上方。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手掌捏出了汩汩汗水。
心中忐忑不安。
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上,霎时间,也变得无比苍白,胜过嫣红的脂粉。
最终,她选择再次呷了一口茶,然后抿一下嘴唇,略微深吸一口气,嗫嚅几下,笑着道:
“上次夫人来访府上……”
“丫头不懂事,打湿了衣裳,今日才特地来赔罪,还望王爷夫人见谅。”
话刚落音,便有丫鬟呈托盘上来。
上头,除却洗净叠好的衣衫外,还有一些寻常的贺礼。
“王爷夫人成亲……”
说到这里,她忽然噤住嘴,垂下头去,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尔后,在南安王疑惑的目光下,才又亲手接过那托盘。
盘中,有一副鸳鸯戏蝶的新婚枕。
“那次见夫人,我实在喜欢得紧,这双如意枕,是我亲自绣的。”
“恕我冒昧,听闻夫人的娘亲不在,便想着,送予王爷与夫人,聊表心意。”
殷墨的眉间一动。
新婚枕,向来由新娘的母亲亲绣,当时姝儿无娘家,便用了王府的绣娘替代。
可这……
礼轻情意重。
实在是一份大礼!
若是收下这礼,便与王府扯上莫名的瓜葛;若是不收下,又恐怕拂逆王妃的心意。
正在两难之际,王妃再次开口。
她的一双目光中,带着点点失落。
“其实……王爷的顾忌,我也能明白。”
王妃自嘲地笑笑。
“不瞒王爷,我原本……原本也有一个女儿,只是她没福气,刚来到这个世上,便已经夭折。”
“王妃……”
不等南安王开口,她截话道:
“其实世事无常,我已经习惯。”
“那日在朝宴上,曹美人说,我与夫人十分投缘,那日夫人恰好来府,我才与夫人浅聊几句,亦觉得十分欢喜。”
说完,她亲手拾起那对枕面。
“这是一早就做下的,我存着,也总是虚妄,如若送给夫人,也了却了一桩心愿。”
情至深处,她的声音猛然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