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淇山事发之后,天子在朝堂上雷厉风行地处决了不少人,朝歌城内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当了好几日安安静静的鹌鹑,生怕天子的怒火烧到了自己的头上,特别是听说关押两位假王子的天牢还在近日被人给劫了之后,全城的人就更心惊胆战了。

一向热闹的朝歌城安安静静了好些日子,直到一匹快马踩着破晓的晨光喊开了城门,并一路风驰电掣地冲向王宫,朝歌城内连日来的诡异平静又才被打破。

“报————-!”

高喊声一路从宫门响到正德殿,殿内刚刚准备开始早朝的天子将目光透过冠冕上垂下来的流苏珠帘,直直看向了殿外。

只见一名风尘仆仆的将士自殿门急冲冲地闯了进来,也不等寺人通报,进殿后噗通地一声跪在了文臣武将的中间,对着王阶之上的天子就大声道:“东鲁急报——-!启禀大王,武成王带兵前往东鲁收押罪人姜文焕,然而此贼子在听闻罪人姜桓楚被斩首之后居然自立为东伯侯,并在东鲁起兵造反。武成王因兵力不足,只能先暂时撤退至游魂关,如今姜文焕带了四十万大军围困游魂关,武成王请大王派兵镇压反贼。”

随着这名将士的话音一落,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

群臣中,马屁精费仲悄悄抬眼看了看王座上的天子,而后快速出列,义愤填膺地道:“大王,姜氏父子本就起了反心,罪人姜桓楚已经伏法,这姜文焕见事情败露定然是狗急跳了墙。他区区东鲁弹丸之地也敢造反,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游魂关总兵乃窦荣,如今关内又有武成王在,只要援兵去得及时,定能让将姜文焕那贼子斩于马下。”

对于费仲这番拐着弯的拍马屁,王座上的天子却没什么反应,深邃难辨的黑眸静静地看着前来报信的将士,天子沉吟半晌后问道:“东鲁四十万大军围困游魂关,领兵之人只有姜文焕吗?”

那将士闻言一愣,而后迅速地回忆了一番,不太确定地摇头道:“回大王的话,似乎还有别的人,不过却并不像东鲁将领,那人十分陌生,就算是武成王也不认识。”

天子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又沉默了下去。

丞相商容这时快速出列,朝天子微微一礼后,沉声道:“大王,这事儿不能拖。游魂关关内虽然也有守关士兵,可统共加起来也只有二十来万人。况且姜文焕虽然眼下只带了四十万人,但他身后就是东鲁,能随时从后方增兵,若时日一长,只怕游魂关危矣。”

“丞相这话就不对了。”就在商容话音一落,另一位马屁精尤浑却笑吟吟地出列,道:“游魂关乃东边的第一大关,原本就是一个易守难攻的。”说着,尤浑又朝王座上的天子抱拳一礼,乐呵呵地继续道:“再加上大王乃真命天子,自有上苍护佑,区区一个反贼而已,别说是四十万大军,就算是八十万的大军,他也攻破不了游魂关。”

说完,尤浑还不忘朝天子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别说,这尤浑和费仲别的本事儿没有,但是拍马屁的功力却是一等一的。

然而这一次,天子对于二人一前一后的马屁却没有半点的反应,反倒是以商容为首的那些大臣们纷纷向二人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商容本人更是连看都没有看二人一眼,直直将目光看向王座上的天子,等着天子做决定。

沉默半晌的天子很快就有了决定,只见一身帝王袍服的天子缓缓从王座上起身,一双凌厉深邃的双眸慢慢扫过满殿的大臣们,而后沉声宣布道:“东鲁起兵造反,反贼姜文焕带兵围困游魂关,这一次由孤亲率三十万大军,前往游魂关。”

天子的话音一落,原本渐渐安静下来的朝堂又再度炸锅。

天子要御驾亲征?!

那怎么行————!

梅伯等老臣纷纷跪拜下去,苦口婆心地道:“大王,区区一个姜文焕,怎能让您御驾亲征?”

天子闻言不语,梅伯等人继续劝道:“朝歌近来本就不太平,大王在朝中坐着一日,还能震慑一日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可大王若是御驾亲征了,谁来坐镇朝堂?”

似乎天子就在等着梅伯他们这句话般,淡淡道:“孤御驾亲征东鲁,便有丞相监国。”

正在苦劝天子的梅伯等人:“”

刚刚才被天子命为监国的商容:“”

见怔住了所有人后,天子一拂袖,以一种不容拒绝地语气,沉声道:“就这么定了,三日后孤亲自带兵前往游魂关。”

寿仙宫内,桃夭刚刚结束了跟通天教主的每日一通话后,还来不及将手中的通天镜给揣回乾坤袖中,就被跑去前朝偷听的王贵人给大力推开殿门的动静给吓了一跳。

然而更令桃夭吓两跳的事儿还在后面。

“噗————-!”

桃夭将刚刚喝进嘴里的茶一口喷了出来,她顾不得拿绢布去插嘴,而是一脸‘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表情看着王贵人,错愕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大王要御驾亲征?!”

王贵人一脸麻木地点点头,“我听得清清楚楚,大王亲口对着满殿的大臣们说的,他要亲率三十万兵马御驾亲征。”

“说好了让我带兵出战的呢?”桃夭一脸恍惚,“说好了让我做第二个妇好的呢?大王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啊?!”

王贵人如丧考妣,“我活了也有几百年了,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么一个喜欢亲自上阵去打仗的天子!”望着桃夭,期期艾艾地道:“夭夭,大王要御驾亲征,那咱们是不是就不能跟着去了啊?”

“你先莫慌。”桃夭倒是马上淡定了下来,朝王贵人摆摆手,道:“就算大王要御驾亲征,我们也不是不能跟着去,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王贵人眼中又升起了期待。

“只不过我想要知道大王为何突然变卦。”桃夭皱着眉,不解地道:“虽然朝歌这几日是平静了不少,且阐教那边的事情也被师尊给解决了,大王要御驾亲征也没什么,可比起御驾亲征,他留在朝歌才更有意义,他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王贵人闻言似懂非懂,桃夭在思忖了一瞬后,又对她吩咐道:“你现在再去一趟前朝,守在大王退朝回来的路上,见到大王后让他立刻来我这里一趟。”

王贵人迟疑了一瞬,而后点点头,又快速转身朝外面走去,“我马上就去,早朝已经快要结束了,我瞧着大王下朝之后只怕要去议事殿召见商容等人,若是进了议事殿,我就不好去打扰了。”

话落,王贵人已经匆匆走出了寝宫,不过几个呼吸间,她就跑没了影。

待得王贵人一走,桃夭这才又趴回到了桌子上,从袖中掏出了通天镜,然后有气无力地对着镜子的另一头开始呼唤:“师父父!您还在不在啊?”

话音落下没多久,只见巴掌大的玄镜里金光一闪,通天教主那张好看得晃人眼的俊脸就出现在了镜子里,随后影像慢慢拉远,桃夭甚至能够透过玄镜看见教主大人四周的景物。

只见通天教主侧卧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手中还执着一根紫竹鱼竿,在他的身后,一座笼罩在霞光中的宫殿若隐若现。

这绝不是碧游宫,也不是玉虚宫!

方才跟教主大人通话的时候,教主大人并没有将玄镜的画面拉得这么远,所以桃夭只能瞧见自家师尊的一张帅脸,并没能瞧见四周的景物,如今这会儿这么一瞧,桃夭登时就瞪大了双眼。

别的不说,但那若隐若现的宫殿,桃夭却很是眼熟,因为那是

不等桃夭震惊完,玄镜另一头的通天教主就眯着眼斜睨了过来,懒洋洋地开口问道:“怎的?不是刚刚才通完话吗?”

桃夭吞了口口水,目光又往教主大人身后那座眼熟的宫殿上一扫,而后结结巴巴地道:“师师父父,您怎么会在紫霄宫啊?!”

通天教主懒散地‘嗯’一声,大概是觉得侧躺久了不太舒服,所以他动了动后平躺在了青石头上,他这一躺下后,四周的景物更加清晰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教主大人将手中的紫竹鱼竿放身边一放,又随手捞过身边放着的一卷道经,斜斜地盖在了眼睛上,露出了挺俊的鼻梁和薄唇,随意般地道:“碧游宫中有你大师兄看着为师也放心,玉虚宫是不能再待了,你二师伯近日抽风十分严重,八景宫更是不能去,你大师伯一炼丹就见不着人,你二师伯随时还能追过去。为师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师公的紫霄宫还算得上清静,所以便又回来了。”

桃夭:“”

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师父父,桃夭心想,紫霄宫中定然是清静的,毕竟师公就是个喜静的人,但是师父父去了之后,只怕师父父是满意了,师公恐怕是要头疼了。

道经搭在脸上的通天教主半天没听见桃夭开口,只能催促般地问道:“崽啊,你又找为师究竟是什么事儿?有事就说。”

桃夭闻言后这才想起自己呼叫师父父的目的,连忙开口道:“师父父,东鲁反了。”

通天教主嗤了一声,显然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兴趣,哼道:“关为师什么事儿?”

“大王要御驾亲征。”桃夭又接着说道。

只见方才还不太感兴趣的教主大人闻言一顿,然后唰地一下坐了起来,连道经滚落了下了青石都没在意,眯眼盯着玄镜这头的桃夭,慢吞吞地问道:“御驾亲征?”

桃夭连忙点点头,就跟告状似地道:“可不是,本来说好了由我带兵去东鲁救援武成王的,结果大王居然临时变卦了!”

通天教主闻言眉峰微微一挑,静了半晌之后,方才低低一笑,道;“他这个好战的性子,不管是经过了多少个轮回也是改不好了啊。”话落,又盯着桃夭嗤笑问道:“崽啊,你就因为这件事儿所以专程来找为师告状的吗?”

桃夭闻言讪讪,“那倒不是,只不过想来找师父父确认一下,二师伯是当真对他的那些弟子们都打过招呼了吗?您也知道,如今我也在劫数中,所以寻常的推算也不那么准确了”

“你直接说自己的掐算一能被废了呗。”通天教主一点儿都不客气地怼了桃夭一句。

桃夭嘴角一抽,点点头从善如流地道:“的确是废了,如今我连掐算一下大王在前朝做些什么都时准时不准的,更别说去掐算万里之外的事情了。万一届时战场上遇到了阐教的人,我一个不小心没认出来给打了或者杀了,只怕二师伯是要生气的。”

瞧着桃夭那副又怂又萌的模样,通天教主薄唇一勾,嘴上虽然是在怼她,但手上却在慢慢地掐算了起来。

“你二师伯近来性子温和了不少,就算是生气也最多是揍你一顿屁股。”教主大人笑吟吟地道,在掐算了片刻后,又才继续道:“这次没有阐教的人。”

桃夭闻言放心了下来,不过通天教主的双眸一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又道:“不过姜文焕的身边多了一个旁的人。”

旁的人?!

桃夭仔细瞅着自家师父父的神色,而后双眼一亮,心领神会般地道:“西方教的?”

通天教主轻笑出声,透过玄镜斜睨了她一眼,哼笑道:“接引和准提那两个秃子果然出手了,西岐如今因为西伯侯被囚正乱成了一锅粥,你二师伯的弟子姜尚也在西岐盯着,他们插不进去手,便转而将人给丢去了东鲁。”

“师父父,您可算出那人是谁了?”桃夭兴奋地问道。

通天教主轻瞥了她一眼,“算是算出来了,不过为师却不能告诉你。”

“为何?”桃夭小脸上的笑容一垮,委屈巴巴地瞪着镜子里的教主大人。

若是往常的话,她这委屈巴巴的小表情一出来,教主大人定然会连哄带劝,但如今却是不太管用了,教主大人很是铁石心肠,瞅着桃夭就没好气地哼道:“说了圣人不插手,那就不能太过界。本尊若是告诉了你是谁,岂不是算食言了?”

你也没少在背后抽手啊!

桃夭忍不住腹诽,可看着自家师父父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桃夭生生地将这句话给憋在了肚子里,然后只能恹恹地‘哦’了一声,然后转移了话题,将一腔郁闷发泄到了西方教弟子的身上,“管他是谁呢,只要在战场上见着了,我就免费将他送上封神榜就是了。”

对于桃夭这番杀气腾腾的话,通天教主却不以为忤,反而还笑眯眯地鼓励道:“说得好,崽儿要加油,为师早就看不惯西方的那两个秃子了,虽然这次为师不能出手,但由你出手教他们做人,为师还是十分高兴的。”

被教主大人如此一番鼓励,桃夭周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重重地点头,保证道:“师父父放心,夭夭一定揍得他们没脸回去见佛祖,他们来多少,我就揍多少。”

话音刚落,玄镜另一头的通天教主还来不及夸奖,便听桃夭这边的殿门外,传来了天子的声音。

“夭夭,你要揍谁?”

桃夭和教主大人闻言同时一愣,而后师徒二人齐齐将目光朝殿门口看去。

只见帝辛一身帝王袍服,背着身后的阳光就大步走了进来,帝王冠冕上的流苏珠帘因为晃动响起一串细碎的声音。

桃夭看着突然进来的天子都是没什么意外,倒是玄镜另一头的通天教主在瞧见渐渐走近的天子后,一双如寒星般的黑眸慢慢眯起,在仔细地打量了天子片刻后,突然对桃夭道:“夭夭乖,你先出去玩一会儿,为师有些话想单独同大王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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