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方虽然才出任临河镇委书记没几个月,但对镇里缺口资金的操作,还是有所了解的。
像绿谷县下面的乡镇,十个乡镇二个区,除了城关镇和开发区发展得较早,商业较为繁荣,有卖地收入和税收收入外,其余的乡镇,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差不多百分百靠着上面的来钱,才能谋发展。
当然,有时上头没钱来,或者来钱不准时,可镇里又需要用钱。在这时候,很多乡镇只能向银行借点钱先垫用着,镇里在这段时间还些利息。待到上面的钱来了,再慢慢将本金还上。
这次,路北方将县长左秋得罪了,县委书记党丰收又外出跟团学习不在家,他就打算用这招,先向银行贷款,将温州少妇投资团那帮娘们稳着在临河镇再说!
只要将路修好、景区通了水通了电,各方面条件达到她的要求,那就不怕她再耍赖皮不投资。
从绿谷县城回到临河镇后,路北方让司机孙家旺开着车,带着他先沿临河到老码头那路段逛了一圈,详细地查看了那路段的情况。
那路有些地方确实挺窄,而路过的两个村子,有些猪圈牛圈还需要拆迁,若想省钱,几乎不可能。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路北方坐在车上,给镇财政所所长高广华打电话,让她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趟!
他准备让高广华具体操作贷款之事。
过了约摸六七分钟,高广华就提着会计包,匆匆来到镇政府。
“路书记,您找我?”
高广华站在门外,扶了扶眼镜。
门开着,她却没进来。
路北方听到声音,连忙招手:“高姐,你进来!这边……坐!”
路北方来临河镇的时候,高广华还是财政所的办事员。
由于她前任所长,牵涉到路北方来临河时的镇委书记陶大军贪腐一案,因此被免职了。
高广华补了这个缺口,才得以成为财政所所长。
当然,她能不能成为所长,镇委书记路北方是关键。
对这个外表平平无奇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女人,路北方一是放心,二是这女人,总让他有种恬静而温暖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说不清明白,道不清楚,却让他感受春天大地上那股青草在一场雨后,变得青绿的力量。
路北方重用她,一是觉得她对职业,有自己的操守!
作为镇财政所的负责人,每到年关,村里的支部书记都要到镇财政所划账,结算村委一帮人的工资啥的。
每年这时候,总会有些支部书记会带着家里一些腊肉、土鸡捎给她,来找她划账,希望她办快点。
依照她现在的权力,收点东西啥的,那是水到渠成,简直不叫什么事。但高广华即便收下了人家东西,还会买包镇上的旺旺雪饼礼包什么的,放在这些办事的村支部书记车上,或者捎到人家家里去。
她这小小举动,让村里那帮钻营着怎么搞钱的村支书,个个都敬佩得不得了!有好几个支部书记闲聊时与路北方说过这事,这让路北方起了心,暗暗观察几回,见确实是那么回事,当即让她对高广华这人高看一眼。
还有路北方来镇里工作半年时就知道,高广华有个女儿是唐氏儿,也就是得了唐氏综合症患儿。
她女儿现在应有五六岁,依然不能说话,走路也相当困难。因为家有病患,高广华的家庭条件并不好。老公以前在浙江那边打工讨生活,镇里的旺旺集团投产后,他就在厂里当普通工人,搬面粉。
路北方曾暗地里问过高广华,要不要他跟着旺旺集团的老总打招呼,给他老公调个管理岗位。高广华只感激地说了句……不用麻烦路书记了……就没了下文。
这在好多人都想尽办法,想托路北方打招呼的人事关系中,确实让路北方很敬佩。
……
路北方示意高广华坐下后,他心事重重,也没寒暄,直接切入正题:“高姐,我想让你以镇里的名义,去银行贷一趣÷阁钱。”
高广华愣了一下子,抬头问:“路书记,要贷好多?”
路北方其实在心里早就默算过,县里面前前后后差不多落实2,000万,若接下来的几天再向各部办局讨要一些,赊欠一点尾款,那么缺口也就3,000万元。
路北方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两个手指道:“2,000万。”
“2000万?”
作为小镇的财政所所长,高广华还真是没有一欠性经手过这么多钱!就算镇里来的那修桥款,也就是分批次来的,每次以几百万元居多!有时甚至几十万元。
“对,就2000万,有问题吗?”
“路书记,贷款倒是没问题!只是,现在贷款利息很高的。”
“2000万每个月还多少钱利息?”
高广华沉默了,她伸出手指头,互相掐了掐,然后道:“在当前贷款利率的前提下,贷款1万元,一年利息的取值范围大约在400元-700元。那么,贷2,000万元,一年最少也要80万到140万元。”
“这么多?”
“呃!差不多每个月要还7万到12万!这还是有镇政府担保的,不然息更高。”
路北方想到临河镇之前差不多每个月也就是有5万元左右的税收收入,若贷2000万元,利息都还不起。
最终,他决策道:“那你先贷1500万元,每个月先用镇上返回来的税收偿还利息,直到镇里有能力偿还本金时,再偿还本金。”
路北方以为交待清楚了,殊不知高广华却扬起脸:“路书记,还有一个问题。”
路北方有点不解盯着高广华:“高姐,还有什么问题?”
高广华道:“就是从上个月开始,咱们临河镇的税收锐减!这个月,税务所向我们支付地方留成税款,除了向县里统交一部分后,只付给我们一万多元!”
“怎么可能?”
路北方一听,浑身打了个冷颤。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临河镇每个月的税收收入,就有四到五万元的。若只有一万元,那即便只贷1500万元,依然付不起利息。
高广华是财政所的,与税收那是两个单位两张皮。
但是,她显然也因为收入的异样,问过税务那边的人。
高广华回答道:“路书记,我问过税务所的,她们说现在临河砂场不在镇税务所开票,而是转到县城去了!所以,镇里的税收就少了。”
“在县城开票?他们凭什么?”
路北方想着上次到临河砂场,黄金波那狗日的还唯唯喏喏样样答应得好好的,原来是变着花招,暗渡陈仓,将税收转移了。
想通这点,路北方并没有将怨恨责怪到高广华身上,他收起刚才的愤怒,平静说道:“既然临河砂场转到县城开发票……那你这边就先贷1000万元吧!……完了,我再想想办法。”
“好的,路书记,我这就去办。”
高广华应道后,起身,提着包匆匆走人。
待高广华出去了之后,路北方立马就坐不住了。他嘭地一新打在桌上,厚实的实木桌面,硬是呈现一处泛白的阴影。
“娘的!姓黄的,在老子面前,还耍花招?!”
路北方呼了口气,然后将杯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倒的剩余茶水,忽啦倒入嘴里,然后起身朝着镇长何小桃的办公室走去。
此时的何小桃,正和副镇长唐吉、宣传委员赵广明,正在商议过几天到湖阳市举办风情小镇投资合作发布会的具体议程。
路北方推开门,见大家都在,呼了声“小桃”后,然后冷冷问道:“临河砂石场将发票放在县城开这件事情,你知道了吗?”
何小桃站起来道:“路书记,这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见你没在办公室,就没来得及向您汇报。”
路北方有些郁闷生气,黑着脸道:“人家在我们的地盘上采砂,却不在我们这里纳税!他还反了天了!走……跟我去一趟临河砂场,我倒要看看这姓黄,安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