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武昌府,巡抚衙门。

湖北巡抚汪新正焦急得团团转,湖北布政使祖之望、按察使张长庚、学政施朝干、湖北提督孙庆成、武昌知府梁碧忠、汉阳知府裕谦等站在下方大气都不敢出。

湖南的战事突变得让他们措手不及,讨虏军的攻城速度之快也再次刷新了他们的认识。

攻陷了沔阳、嘉鱼、咸宁等地后的讨虏军兵锋直指这湖南湖北总督府所在地的武昌。

由于湖南省的快速沦陷,汪新为了应对讨虏军的集中兵力进行推进的方法,也采用了集中兵力的方法应对。

没办法,湖南一战,不但朝廷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主要官员、将领更是一个不落的非死既降,如今的湖广官场,就只有汪新这个湖北巡抚权力最大了。

如今不但有二十余万叛军在湖北肆虐,江西那里也有十余万叛军肆虐,据汪新所知,江西那里就只剩南昌和九江个孤地了。

与此同时,叛军在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北上攻打襄阳时,同样也有十余万大军分水陆两路气势汹汹的朝武昌这里扑来。

为此,汪新只得下令湖北省除了重要的关卡跟大型的城市外,几乎所有的县城都放弃了兵力防守。

不单如此,为了应付此次讨虏军的来袭,汪新在得知湖南兵败的消息后,便把黄州府的兵力也集中到了武昌,此外,他更是从两江的安徽抽调了两万人马过来协防。

在没有得到朝廷旨意的情况下,汪新更是直接下令放开了团练限制,让各地迅速组建了地方团建。

虽说现在汉阳和江夏两城防守的兵力已经达到了八万余,但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十余万叛军,汪新还是感觉到一阵无力。

特别是自己这八万大军还在东拼西凑的情况下组建而来,战力方面汪新更是毫无信心。

焦急的来回渡步好半天后,汪新才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从情报发出的时间来看,这反贼的兵锋估计也该到武昌城了吧?”

湖北提督孙庆成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回抚台,据探马回报,叛军前锋已经到了白沙洲!”

“哦?”汪新闻言顿时冷笑一声,道:“他们倒是谨慎,这么些日子了,竟然才到白沙洲?”

顿了顿,汪新又紧皱着眉头问道:“襄阳那里情况如何?”

孙庆成连忙回道:“回大人,阿勒都统按照您的建议,不但把德安、襄阳两地的兵马都集中到了襄阳城,同时也把南阳的兵马也调集到了襄阳。”

“不过,叛军仅仅只是包围了襄阳后,并没有主动攻击。”

随着荆州将军兴擎战死,阿勒这位八旗都统和孙庆成这位绿营提督就只能暂时各领各兵了,早在荆州失陷时,阿勒便率军败退到了襄阳。

当前形势下,汪新也乐得把襄阳的防务交给阿勒来负责。

听到孙庆成的回答,汪新坐在那儿沉思好一会儿后才长叹一口气道:“北线的战场不在襄阳,而在南阳啊,如果我猜得没错,朝廷的援军此时恐怕已经在救援襄阳的路上了,叛军之所以围而不打,为的恐怕就是围城打援。”

“这”孙庆成闻言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不过此时他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其实汪新的建议是调集信阳和德安的兵马去死守襄阳,然后再调集开封等地的兵马协防南阳,如此一来,就是襄阳有失,至少还有南阳这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要地可以抵挡叛军的攻势。

往坏了说,到时就算南阳也不敌,但至少还能拖到援军的到来。

汪新是肯定朝廷一定会派兵增援襄阳的,毕竟襄阳那里是一个战略要地,一个可以威慑湖广的战略要地。

但奈何遇到了阿勒这个猪队友,如今恐怕不但襄阳保不住,南阳肯定也不保了,甚至于一个不好,朝廷调来的援军恐怕也得折进去。

想到这儿,汪新不由得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无奈到了极点。

正在这时,幕僚黄时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对汪新拱手道:“大人,朝廷有旨意传来。”

汪新闻言长出一口气后端起茶杯漫不经心的问道:“说了什么?”

“让您暂领湖广总督湖北巡抚一职,阿勒都统暂代荆州将军一职。”

等了半天,见黄时兴没有后话后,汪新顿时一脸懵逼的道:“就这?援兵呢?粮草弹药呢?一样都没有?”

“回大人,属下听说原本还有杭州将军成德前来武昌协防的,但是如今江西失陷在即,浙江危急”

后面的话不用黄时兴说完,在座的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无外乎就是怕死而已,如今有了借口,成德就能光明正大的拖延不来了。

不过汪新并没有生气,反而很平静的问道:“其他的呢?”

黄时兴见状低下头回道:“回大人,朝廷除了调派了吉林将军秀林和调集了潼关那里围剿白莲教乱匪的五万大军救援襄阳外,其他并无旨意。”

湖北布政使祖之望闻言顿时冷哼一声,道:“没有援军来救援这里,升官了又怎么样?”

“哼,我看怕是没人敢来这里上任了吧。”按察使张长庚也是冷笑着说道:“不然按照朝廷的尿性,湖广总督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么会没人争抢?”

“咳咳咳~”听到二人的话,学政施朝干顿时呛得咳嗽了好一会儿后才拱了拱手说道:“二位大人慎言。”

刚说一句,施朝干却又突然咳嗽了起来。

张长庚见状连忙上前慌忙拍了拍他的后背,帮着施朝干从他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他后安抚道:“你不能说话就少说话。”

说是这么说,张长庚还是连忙从武昌知府梁碧忠手中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水,帮着施朝干服下药丸让他坐下了。

服药坐下后的施朝干见大家都关怀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拱手笑了笑说道:“大家不必担心,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再撑个一两年是没问题的。”

汪新见状点了点头后便对黄时兴问道:“还有其他消息吗?”

“河东河道总督李奉翰升任两江总督兼领南河事,福州将军富昌主闽浙战事,杭州将军成德负责江西湖北战事,江宁将军那齐泰负责江淮战事。”

听到这儿,汪新忽然感觉悲从心来,堂堂大清国,如今在南方就只有四个驻防将军和三个总督了,其中还包括自己和阿勒两个有名无实的总督和驻防将军,按照叛军的攻势,恐怕要不了多久,大清在南方就会没了立足之地了。

“抚台大人,没有援军,我们拿什么来抵挡叛军?”最后的希望破灭后,汉阳知府裕谦也急了。

汪新见状抬头看了裕谦一眼后,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朝廷恐怕也抽不出兵力前来救援了。”

说着,见祖之望想要开口,汪新抬手制止后接着道:“诸位不妨仔细算一算,在湖南一战损失了三十余万人马,这其中有十余万人马算是乡勇和各地团练,在云贵川前前后后损失的也不下三十余万人马了吧,这其中就算十余万乡勇团练吧,两广那里也算十万正规军吧,再有损失在白莲教乱党里的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得有十余万了吧,这就去了五十余万了。”

“而咱们大清国八旗兵和绿营兵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二十余万,甘肃、伊犁两地的兵马加起来有二十余万吧?潼关和前来襄阳救援的加起来就算十万吧?京城周边就算十余万吧?乌里雅苏台和草原上加起来有十十余万吧?辽东三省加起来怎么也得有数万吧,也算十万好了?这么一算下来,还剩多少?”

“就算十万好了,闽浙、江苏、安徽、河南、山东,包括湖北这里和江西的残兵,平均下来,每省不过就一万余兵马了。要不是还有乡勇和团练,后果不堪设想啊!”

当然,汪新也知道这么算肯定有问题,但他同时也明白,这么草算下来,也大差不离。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是汪新昨晚烦躁睡不着时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盘点的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

虽然叛军的具体实力他不知道,但汪新大概推算出来,白莲教乱匪和短毛匪加起来,是肯定超过一百二十万兵力的。

这就顿时让他有些恐惧了,也是汪新今天一直在焦急的原因,短短一年,敌我实力调了个个儿,换谁谁不急啊?

“嘶~”听到汪新的细算,祖之望等人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汪新见状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道:“好了,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如何抵挡叛军的攻势?”

“本来该我们去围剿反贼才对,怎么现在就成了我们是防守抵抗了?现在这情况下,而且还是打不过也守不住,谈何容易啊?”

“”

在巡抚衙门最终没有商议出什么结果后,汪新索性直接巡视起了城防来。

忠君爱国的思想已经深种在汪新的脑海中,所以他的选择中就没有投降这一选项,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没法逃跑,只能与叛军对抗到底。

所以,汪新便让近十万大军收缩在长江两岸的汉阳、江夏两座城中开始修筑大量工事,近十万大军,加上一些民夫,其效率是非常大的。

短短半个月,武昌城及四周已经大变样,从天空朝下看,就能见到以武昌城为起点,朝东北、东、南、西南四个方向延伸出一圈圈的用砖石泥土垒切的战壕,犹如蜘蛛网一般,一直延伸出三十多里外。

在战壕之间,还有无数的炮台交错安插其中。

这是汪新结合湖南的战报,从讨虏军的战阵中分析模仿布置出来的,讨虏军每战之所以伤亡不大,除了其火器犀利外,还与其装备有护甲和铁制盾牌的保护有关。

如今护甲和铁制盾牌显然是来不及了,汪新就只得用其他东西替代了。

在没有资源的前提下,垒切战壕无疑是最直接简单省事的方式了。

在武昌城西北面,不远处则是长江,在这个方向,汪新更是看重,因为据他所知,宜昌、荆州、岳州等地就是被叛军从江面突击攻破的。

所以,汪新便让人在城外修筑了大量的战壕和炮台,虽然纵深只有四里左右,但却更密集。

也因为城外纵深只有四里,汪新干脆把武昌城城墙内数公里的房屋全部推倒,修筑成了工事,如此就延长了纵深。

因为清军的工事一直延伸到江边,这会让叛军也无法在这里建立起前进阵地,要想发起进攻,他们就只能从船上开始,但内河的船只很小,清军阵地上的火炮能轻易打到江心,叛军的内河舰队的战舰也不敢停在这一段的江面上,就更不要说组织起攻势了。

江对面的汉阳,汪新也作了同样的布置,如此以来,长江江面便被自己封锁住了,叛军也就不可能插到自己后面去夹击自己。

巡视了一圈,汪新自认为已经做到万无一失了后,便哼着小曲儿回府了

江夏西城外不远处长江南岸的一座山上,安仁武举着望远镜观察了好一会儿江夏城的城防好后,才放下望远镜砸吧着嘴说道:“特码的,咱们这是遇到高手了啊,竟然连战壕都布置起来了!”

正如清军情报所说的那样,讨虏军独立兵团明面上的前锋营的确还在白沙洲游荡,甚至就连明面上的大军主力都还在后方慢悠悠的攻城略地。

实际上,清军探马所见到的,不过安仁武布置出来的假象而已,在白沙洲及后面游荡的,不过是两万人马在水陆两路上显现出来的疑阵而已。

独立兵团真正的十余万主力早已从陆路分三路分别扑向汉阳、江夏以及武昌城了。

安仁武率军四万,从岳州府的临湘出发,经蒲圻、咸宁直扑江夏;副司令员车文一率军五万从荆州监利出发,经沔阳、汉川取孝感、黄陂后再迂回攻打汉阳。

另一路五万人马则由副司令员杨一清率领,由巴陵取通城、崇阳、通山后继续东进取兴国州,然后北上取大冶、武昌县,再然后率军渡过长江攻打黄冈,占领兵力空虚的黄州府,切断清军的退路以及阻击可能到来的清军援兵。

至于声势浩大的水陆两路疑兵,则由水师师长席文春率领,他的任务时吸引清军的注意力,让主力部队完成各自的战略任务。

“各部队应该都到达指定位置了吧?”安仁武又举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后便开口问道。

参谋长何顺康闻言摊开地图看了看才点了点头回道:“按照我们的行军速度算下来,北路的车文一副司令员应该已经拿下了汉川、孝感和黄陂,完成了对汉阳城的包围了。”

“介于汪新已经把外围清军都收缩到了江夏、汉阳的缘故,南路的杨副司令员现在也差不多已经攻下武昌县了,接下来他们只需在梁子湖周边收集到船只,便能顺利渡江进入黄州府。”

安仁武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呵呵一笑道:“这汪新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可惜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在滚滚时势下,个人的聪明勇猛毫无作用。”

独立兵团一师师长任忠富闻言点了点头赞同道:“这战壕对我们来说虽然麻烦了些,但想要凭此挡住我们显然是痴人说梦了。”

安仁武收起望远镜伸了一个懒腰后下令道:“告诉炮营,不用节省弹药,给他们一晚上时间,给我轰平江夏城外面的所有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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