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也叼着草根挤了过来,“兄弟们,这些日子辛苦你们陪我演戏了。”

几个同洛北处的不错的士兵,抬手便是一拳,“你小子作威作福了这么久,轻飘飘一句道歉就想打发我们?”

“改日我请客。”对正在抱怨的同伴,洛北抬手便往他脑袋上一削,“你小子美得你。”

周围的士兵一起跟着笑了起来。

“王爷!”在嘈杂的笑声里,不知是谁唤了夏樱一声。

这两个字,让夏樱心头一热,脸上的表情立刻凝住了。周围的声音也一瞬间消失了。

夏樱举目环顾四周,把每一个士兵都看在眼里。

绘图的老丈停下了笔,他只觉得周遭太静,连落笔的细微声音也变成了噪音。

包括洛北在内,所有人都仰视着夏樱,这样的目光,让夏樱感觉到温暖,同时……也隐隐生出一些压力。

习惯性地在人群里找到百里凤烨的身影,看到他凤眸中的鼓励,夏樱的心渐渐安定了下去。

风的声音,水的声音。

未有声息的呐喊之音!

夏樱闭目,唇角渐渐扬起。

百里凤烨在一边,也跟着她笑了。

将龙渊高高举起,剑身闪烁着淡淡地暗蓝色光茫,夏樱猛地睁开眸子,“治水而使之决堤,固坝而使之碎成齑粉,陆成固然有错,你们每一个人也并非无辜!现在……有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放在眼前,我要你们立刻将陆成捉拿归案。”

人群里暴发出一阵热烈的惊呼之音,夹杂着最是猛烈的鼓掌。

大伙最近也确实被逼的窝屈,陆成他们下上一心堵死了一切门路,所谓求告无门便是如此!

夏樱复举龙渊,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一瞬间……所所有杂音再次止住。

夏樱继续开口道,“百里凤烨!”

百里凤烨从人群里站了出来,一扫往日的慵懒,百里凤烨站的笔直!此刻的他,如同真正的军人一般,是一把出鞘的利器,且锐且寒。他身上的那丝媚态早已经化为无形,就连那身火红色的着装,此刻也似乎化为冷铁,森冷尖利!

“有举报陆成贪墨行径的,都找百里凤烨备案,有不识字的,百里凤烨……”

夏樱看向百里凤烨,那道目光,让百里凤烨心跳加速,他灼灼地回望着夏樱。

略停顿了一小会,夏樱方才开口,“烦请执笔为不认字的士兵,一续究竟。”

百里凤烨拱手,“末将领命。”

百里凤烨领命退开,一切都那么自然,似乎发生过无数次一次,夏樱既感到了一丝异样,又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没来得及多想,人群里灼热的目光促使着夏樱必须向前,“洛北。”

洛北也站了出来,嘴巴里叼着的稻草也被他放到了身后。

“新的图纸已成,我要你监督着尽快开工,所需费用及用料尽快核实出数据。”

“臣,领命。”洛北回答的极其响亮。

夏樱回头,指着身后的商船,“有会驾船的没?”

“王爷,我会!”

“王爷,我也会!”

话音一落,立刻走出来二三十个士兵。

“够了,够了。”夏樱做了个阻止的手势,“用不了这么多。”

“你,你……你!”夏樱在人群里挑了四五个,“你们把他送去对岸大夏境内。”

夏樱伸手指着行商,那行商腿一哆嗦,一下子跪倒在了地板之上,高声大喊,“青天大老爷哟!”

行商这举动,把一干人等全都弄笑了。洛北更是笑得抱住肚子,险些在地上打滚。

那几个被点名要送行商离开的士兵,一左一右地将跪地的行商搀扶起来,“兄弟,站稳了自己走。”

“劳驾抚我一把,我……我腿软。”那行商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怎么也没想到,和他相处了这么久的人,居然是闻名遐迩,赫赫有名的靖安王爷夏樱!

他寻思着也不像啊,一路上,吃的,座的,行的,走的……和他们这些普通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这行商按说也见过些世面,对官府中人知之甚详!多年来……所见的大都是如陆成一样的官员。

好半天才缓了过来,行商对身边的士兵道,“行了,行了,现在等我冲王爷鞠个躬。”

“都走远了。”其中一个士兵浅笑,“王爷已经看不见你了。”

“她能不能看见是她的事,我鞠不鞠躬是我的事。”行商坚持。

几个士兵便由着他冲夏樱的方向鞠了三个躬。

走远了,行商开始胡侃,冲这两士兵一路吹嘘他和靖安王爷的一干事由。

这段经历,成了行商的谈资。而后几年……当大昶初成。他这才知道……一路上,和他呆在一块的,除了靖安王爷之外,还有另一位更加尊贵的帝君。

……

“怀因河及大夏边境,如今不是禁止通商么?把守关的人也给我抓来!”夏樱咬牙切齿,“加强边境巡逻,通商贸易还得继续。”

夏樱仔细想了想,实在没有想到还有别的什么要交待的,这才道,“解散,希望大伙半个时辰内能把陆成给我带来。”

人群哄作鸟兽散。

一个个士兵的眼睛里都生出了光亮。

百里凤烨恢复了慵懒,朝着夏樱走去,刚要说什么什么……百里凤烨却被一众士兵围住了。

“我要揭露陆成罪恶行径。”

“贪污怎么写!”

“行行,排好队,一个一个来。”百里凤烨叹息了一声,人群把他和夏樱隔开了,他都看不到夏樱的身形,“找纸笔来……什么都没有,凤烨刺你手指头写字么?”

洛北摸了摸鼻子,幸灾乐祸地说道,“军师真可怜!”

说罢,洛北走到那老丈身边,又和他谈细地谈了谈。

不知道什么时候,景枫走来了,“夏樱。”

夏樱被吓着了,忙把目光收了回来,低低地“嗯”了一声。

“在看什么,这么专心?”景枫语带调侃,“看百里凤烨?他就有这么好看?”

夏樱瞪了景枫一眼。

“再说……你在这里也看不见他啊。”

夏樱没理会景枫,再看向百里凤烨的方向时,语气里带着些许忧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忙得过来。”

景枫抿唇轻笑,“你这样为他考虑,别说写几个字……要他命,他也甘心。”

听着这话,夏樱觉得特别不是滋味。

“即便抓了陆成,银子估计也回不了多少。”扭头看着波涛汹涌的怀因河,景枫开口道,“重新修筑全新的堤坝,将会又是一笔不少的银子。”

夏樱不觉地紧锁眉头,“我知道。”

“我如今也没法回朝廷了,恐怕……在银钱上,帮不上什么忙。”景枫略带歉意,“算我借你的,我立字为据……怀因河两国共治,我也应该出资的。”

夏樱苦笑,“本来算是聘礼,按说应该是大夏的资产,可最后……闹得个两国共治,也是大夏无能。”

这话里,半是调侃,半是心酸。

“用不着你写什么借条,你欠我一个人情好了。”夏樱眨着眼睛,眸光明媚。

景枫回答,“我欠你的人情多了!”

“也不差多记一笔。”说罢,夏樱朝着洛北和那老丈走去。

景枫站在后面,把一个人都看在了眼里,如今……华褚由景澜接管着!

他景枫,则成了一个死人。

一个立了衣冠冢,呆在皇陵里,活在百官口里的‘先帝’。

不过,这也好!

四国的疆土,他没有一一看过。四国的人情,他也知之甚少!四四的习俗,他还没有认全!

如今……他有时间看看这万里江山了!

再见了,夏樱!

再见了,百里凤烨!

再见了,教会我信任与爱的朋友们!

***

陆成很快被压了回来。

被五花大绑地按倒在地。

对于夏樱面具之下的样子,陆成并没有一丝意外,显然……早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王爷,饶命啊!”陆成叩头求饶,把脑袋都磕出了血迹。

对于自己所犯的罪行,他丝毫没隐瞒,甚至于一些不是他做的事,他也一并认了下来。

这种情况,让夏樱多少有些沮丧。显然……所有的线索,到陆成这里便断了。

至于脏银,陆成也老实交待了,现如今还有一艘商船专门用来囤积银子……夏樱跟着去看了,所剩不过五箱银子,不足七千两百银。

其余亏空,不知去处。

“压下去,明日再审。”

而后,陆成被发现死在了监狱。

死因不明!

有说被金纸捂死的,有说晚上睡觉时被潮沙子压死的,还有说被吓死的。

“洛北,你觉得他怎么死的?”夏樱无力地看着陆成的尸体,“朝廷里还有多少人与此次贪墨有联系?”

洛北没有回话,“懵管他怎么死了,先割了他的首级,悬挂三日示众吧……也好让他背后的人也收敛些。”

“阿樱!”百里凤烨唤了一声,把厚厚的几沓以宣纸放到夏樱面前,“也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所有的供词都在这些状纸里,一定能从这里找到蛛丝马迹的。”

夏樱接过那些宣纸,“百里凤烨,谢谢你。”

百里凤烨浅笑。

洛北在他们两人中间看了又看,好半天才另拿出一封信,“在商船里找到的,写给你们俩人的。”

百里凤烨和夏樱对望了一眼,揭开信封,一起看起信来。

“景枫……离开了!”

“他还有他未完的使命。”

***

夏乾看完夏樱送来的奏书,气得牙关哆嗦。

猛地将奏折甩到殿里,“你们自己看看……很好,从上到下,朕被你们瞒的死死的,治水的银子一笔一笔的拨过去,结果……你们用空心竹子夹芦苇来糊弄于朕?”

夏乾大发雷霆,“陆成首级被挂三天,便宜他了。”

扫了众官员一眼,“还有你们几个,别指望陆成闭嘴,夏樱把你们全都查出来了,一个都跑!”

说到这里,夏乾已经看到几个官员在擦汗了,虽是诈的,但倒底也不是无效!

“你们有些人,已经是几朝元老了,从先辈一直跟到朕……”夏乾冷声,“朕连点你们名都觉得汗颜。”

“怀因河由夏樱监管重修,还需要一笔银子……朕给你们一个机会,闭朝五日,有愿意捐银的,自己送来正大光明的牌匾下。匿名也好,实名也罢,没限制……家里确实清贫的,一文银子也不用捐。朕五日后来看,不足的由国库补齐。”

“退朝……”

夏乾甩手而去。

几个有参与贪墨一案的,相互看一眼……倒底不是自己的银子,能怎么办,只好借此机会吐出一些来。

“夏乾这招,还真是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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