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上的信,初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易井先生这条线,终于……算是搭上了!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
“公子!”陆敬见初宁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现在要去么?”
宁母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她太了解儿子了,“宁儿……不能把饭吃了再去么?”
初宁有些抱歉地看了看母亲,又看向早已经消失在厨房方向的久容……
这是他带着她来见父母的第一顿饭,他本应该全程陪同的,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收到羽檄急件。
这个伊贵妃也真是会挑时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间点撞上来。
羽檄信已经是加急的了,况且,手上的信还是朱红色羽毛标示的。
“恐怕不行。”初宁冲着母亲伏了伏了身子,“母亲,我得先走了……我晚点会来接久容的。”
宁母欲言但又止,看见儿子异常坚毅的表情后,便不再多言,“即然要去,就快点走吧,别耽搁时间,这里一切有我。”
初宁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宁母马上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早点回来,你爹也要回来了……今晚商量一下婚事的细节,不能委屈了久容。”
初宁摸了摸鼻子,心里欢喜!可他没想到,母亲居然这么着急!
早几年前,家里面就天天给他找相亲对象了,还死活不相信他已经有心上人了,更不相信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说起来,这次把二老从大夏接到华褚的过程也有些曲折……宁父不知带了多少相亲对象往家里跑了,可初宁偏偏没有多看人家一眼,任是如何天仙般的玉人儿,见了面后,不管女方多么主动,一到初宁这里就都没了下文,宁父一度怀疑初宁有断袖之癖!
“你个败坏德行,有辱门风的逆子!你说有心上人……说了几年了!可哪次带来家里看过?”宁父把碗一摔,“天天说做生意,谁知道你出门和谁鬼混了!年年你都说她忙,走不开,没法跟你回家,那行……你爹不忙!老子跟你去见她,你爹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变出个心上人来!”
“真的?”初宁倒动了心思。久容是百里凤烨很重要的一颗暗桩,她在红鸾阁里打探的信息对忆冰楼来说很是重要,所以,时常走不开……若是父母愿意到华褚,那一并办了婚事……也不甚美哉。
初宁早就想将久容娶进门了……
因着宁父的这句话,初宁和老爹一拍即合,趁着自大夏运粮的工夫,把二老一并接到了华褚。
陆敬很快将手上的苹果啃得只剩核,伸了个懒腰,“现在走么?要不然……让他多等几天,咱们是富商,没必要他一下拜帖就要见面的。”
信上易井先生约的时间是半个时辰后,如果要赴约,那就必须马上出发才能在约好的时间里,勉强赶上。
“算了!”初宁摇了摇头,“欲擒故纵的把戏未必适用于她……我等他来见我已经等得太久了!”初宁扫了小屋一眼,尽管内心很想在这里停留,可他没有时间了,“不能再节外生枝了……这回一定得见!她可是傲人一个,这次不见,未必肯屈尊再来一回。”
陆敬听着,连连点头。
初宁继续分析着易井先生的心思,“这么长的时候了,他若要见我,早就来了……一直没来,不过是看我外地人,仍然对我有所防备,再者……我已经是华褚唯一可以供应五万斛以上粮草的人了……如果他有不得不收粮的需求,也早就来了!”
初宁的样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又从小被宁父教导儒学,以他的模样来看,更偏向于一个少年儒生,而不是生意人。以至于宁父到今天为止,仍旧觉得初宁做的生意都是赔本的买卖,他总担心有一天,儿子会把他们家祖坟都赔得干干净净的!
宁父会这么想,其实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初宁做了这么些年的生意,宁父也没见他手头上有多宽裕!还天天听见初宁哭穷!
可事实上,初宁这些年赚的银子,就算和国库相比,也不会相差很多!至于哭穷嘛,恐怕是天下商人的通病!再者,初宁使银子的地方也多,一来,百里凤烨时常打秋风,以凤里白的身份给边境发军晌,已经借了不少了。二来,忆冰楼的整个开销都从他这里支去,可忆冰楼的进帐却是直接由秦紫幽接手的。三来,宁父自己是个读书人,向来看不上做生意的,也看不懂生意的门道,私心里竟恨不得儿子亏净老本,好好的呆在家里读书,给他们养老,所以便越发觉得初宁做的事不赚钱。
宁父此刻不在,否则他会发现自家儿子分析起生意来,见解很是老道,“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易井先生未必需要我,可我却必须搭上他这条线!”
“我马上去牵马。”陆敬让苹果核做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花盆里,便头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了。
“六斤儿!”宁母见陆敬出门也不拿个雨伞,有些急了,“你跑慢点,带上伞啊!”
可陆敬哪里还顾得上拿伞啊,头也不回的往前跑着,可嘴上却没有忘记继续贫嘴,“要什么伞啊,我都被雨淋惯了,老夫人你要心疼我,把老爷给公子选的那些相亲对象,挑两个好的给我介绍下呗,天天看公子和少夫人在我面前秀恩爱……差点没把我羡慕死。”
其实最后一句话,宁母已经听不清了,可也大概知道他的意思。
“六斤六两,他们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哥哥陆良都有孩子了,你也谈婚了……是该给陆敬找个姑娘了。”宁母掩唇,笑得和蔼,“你也给六斤儿挑个好的,留意些。”
陆敬很快把马牵到门口,火烧眉毛般的催促起来,“快快快!”
初宁冲着母亲又鞠了个躬,马上跳上马车,“母亲,我走了……久容是孤儿,咱们都待她好些!”
两人离开的时候,在连接小河与平地的木桥上,正好迎面瞧见宁父孤身一人披着蓑衣,头戴斗笠,肩膀扛着鱼竿,手上提着渔桶,可里面却只有水,连一条鱼也没有,偏偏宁父还不愿意把水倒了,宁可提着没什么用的河水,也不要手上提个空桶,像是嫌力气没处始一般……
“完了!”陆敬抽了抽鼻子,回头望向初宁,“迎头就碰见老爷,他要挡路怎么办?”
没等初宁回答,陆敬笃定地一笑,“公子,要不要咱打个赌?我赌老爷见着你……铁定要你下马行礼请安。”
宁父正不急不徐地在雨里缓步前行,一付渔翁的做派,嘴里还念着两句不知从哪里拼凑而来应景的酸诗歪话,“潭烟飞溶溶,细雨涨秋池。生事且弥漫,愿为持竿叟。我乃木林客,笑谈风雨间。”
马车从宁父面前驶过,陆敬和初宁都指望他沉浸在自己的诗情画兴里,最好别看见他们……
可宁父眼尖,并不打算遂了二人的心愿,“宁儿……还不下车请安!陆敬,你打算让你的马从我脑门上碾过吗?”
“老爷,少爷有急事……少夫人在家里等着呢,你快去看看。”陆敬重重地把马鞭打在马身上,马吃痛,跑得飞快,他压根没有留步的打算!
车轮碾过,渐了宁父一身的雨水。
“孽畜子!”宁父放下渔桶,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看着远去的马车,孤影自怜地叹息起来,“出淤泥而不染者,我之青松高洁尔,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世我之恶,唯我……咦!啥?少夫人!”宁老爷子似乎到现在才反应过来陆敬说了句什么,鱼竿渔桶,一概不要了,全都丢了,不顾形象地追着马车大骂,“混小子!把媳妇丢了,自己跑了……这是你使银子买来陪你做戏的吧,你休想骗得了你老子的火眼金睛!”
初宁,“……”
想不到自家老爷子,心里戏码,如此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