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然抿唇一笑,道:“我哪里敢和你生分了呢?只是这人前人后多少有些事不得不按着规矩来。我倒是不怕,却怕有人议论你啊!”

“我有什么好怕的?”苏诺语下颌微扬,故意作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来。

清然笑得咯咯,再开口时却有些遗憾:“只是你现在身份变了,想要出宫也多有不便。咱们之间,只怕以后见面也难了。”她停下脚步,偏头认真地说,“虽然逍遥谷中大家相处得也融洽,现在又有曼绮在。可在我心中,还是无人能取代你啊!”

被人如此看重,苏诺语的心底也有些感动,但却不愿将话题引入伤感之中。她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鼻尖,道:“你如今虽仗着有孕,可也不能如此眼气我啊!你想想看,你身边好歹还有她们,而我身边除了心云,再无能说得上话的!”

清然心知她说这话时心底的伤感,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诺语,无论何时,只要我方便,你只需派人传个口信,我便进宫来陪你,好吗?”

深宫的寂寞,她虽未尝试,却也能想象。诺语独自在宫里,一旦褚哲勋政务繁忙,该有多寂寞,她自然也能想象。

苏诺语被她一句淡淡的话几乎要勾出泪意来,眨了眨眼睛,拼命忍住眼底的氤氲。她略略偏头,仔细地凝视她,半晌后方感慨道:“自从你有孕,可谓是愈发柔情似水!看来身孕对女子而言,实在重要呢!”

提及腹中的胎儿,清然面上渐渐浮起一抹母性光辉来。随即,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看着她说:“提及身孕,你也该快些努力哦!”

“做什么将这事扯到我身上?”苏诺语微微有些羞赧。

清然脸上的玩笑意味褪尽,认真地说:“今日夜离在登基大典上说得那些话可谓是感天动地,羡煞旁人。可同时也引起了不少非议,你身为当事人并不知情,我在人群中间,却是明白一二的。”

“什么?”苏诺语挑眉。

清然面色渐渐凝重:“你该知道历朝历代的君臣都是互相依靠的,相互掣肘的,即便身为帝王,许多时候也有无可奈何。比如这男女之间的姻缘!”

闻言,苏诺语的脸上也顿失笑意。

清然的话却一字一句传来:“很多时候皇上为了笼络朝中重臣,会将自己的姐妹或是女儿下嫁到臣子家。自然也会将臣子家的姐妹、女儿迎进宫来。夜离初登大宝,不少臣子都打这个主意呢,即便不为巩固地位,至少也算是在皇上身边安插了个眼线。”

苏诺语没有说话,清然这话说的直白,却也不假。

“今日站在那些人中间,便听得他们小声议论此事。说实话,就是我和夜尘也没想到夜离会在今日封你为后,更不用说旁人。那些个臣子只怕还在筹谋着要在之后紧接着来场选秀,好将自己的人脉安插进宫。”清然的脸色渐渐回暖,“不想夜离却当着众人的面,许诺你六宫无妃。如此一来,岂非那些人的如意算盘便落了空?”

苏诺语冷笑连连:“即便今日哲勋没有这番话,我心底也是相信他的!那些人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些!他们若是如此喜欢联姻这套,宫内有大把的奴婢到了适龄,正等着放出宫去,我便施恩将她们赐予他们臣子吧!”

清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虽然知道后面这话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仍然想为诺语的机智鼓掌。她含笑道:“其实只要夜离不同意,他们也奈何不得。但你还是该快些为夜离绵延子嗣才好,免得被人拿住此事加以议论。”

说起孩子,苏诺语面上终于不再冰冷,变得有些羞赧:“这个事又岂是我能左右的?”

“哦?”清然挑眉,凑近她的耳边,不怀好意地问,“你这话是在暗示出问题的人是……”

清然的话戛然而止,虽未明说,表意却已明了。苏诺语狠狠瞪她一眼,叉腰凶悍道:“清然,你如今是仗着身孕,我便不敢对你下手,才这样一味地拿我开心吧!哼!等你儿子出来,我定要好好收拾你!”

认识这么久,还从未看见苏诺语有这般凶悍的样子,若非是捕捉到她眉梢眼底的调皮,清然也怕是自己方才那话说的过分了。于是,她屈膝下去,道:“皇后娘娘息怒,清然知罪。”

膝盖还未弯下去,便被苏诺语扶住,懊丧地说:“什么请罪,分明是故意气我呢!”

清然闻言,轻笑出声。

苏诺语看她一眼,也不再绷着,咯咯地笑着。

两人出来许久,正准备回去,便看见心云往这边来。走到近前,心云请了安,方才说:“小姐,公子让我出来看看您和尘夫人。如今尘夫人腹中有孕,只怕夜尘公子也挂心得很。外面夜深露重,我陪着你们吧!”

“诺语正准备回去,皇上便派了你出来。可见皇上与诺语真是心有灵犀呢!”清然笑着说。

心云看一眼苏诺语,无声地笑了。

她们回席后,没过多久,考虑到清然如今身子不便,褚哲勋便让阮天策他们先走。又过了半个时辰,这宴席便也散了。回到凤鸾殿,两人洗漱完后,穿着寻常的衣衫,依靠在床上,说着体己话。

当苏诺语犹犹豫豫地将清然方才的分析说与褚哲勋听,褚哲勋面色阴沉,宽慰道:“诺语,你相信我,这件事上除非我愿意,否则没人能勉强我!”

苏诺语自然是相信他的,否则也不会说与他听。于是她在他怀里,温婉地回应:“我自是信你。”

仅仅五个字,褚哲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当了皇后的日子同从前并无分别,毕竟宫里没有别的女人,寻常皇后每日的晨昏定省自然也不存在。苏诺语乐得轻松,平日里研究医术之余,便为褚哲勋缝制寝衣,日子倒也轻松自在。

三日后,杨太妃求见。

自从上次深谈之后,两人间再无交集,但这次杨太妃的求见,也在苏诺语的意料之中。

凤鸾殿的正殿中,苏诺语端坐上首,左边坐着杨太妃。杨太妃环顾四周,不由地感慨道:“这是我第二次来这儿,上一次来这儿,还是刚进宫那会儿,同贵妃一道,来找皇后的麻烦。”

苏诺语并不答话,由得她自己自言自语一般。

“贵妃本想着借皇后立威,毕竟合宫上下谁都知道凤鸾殿中的皇后根本就是个傀儡,在皇上心中连最低等的嫔妃也不如。可是贵妃的算盘还是打错了,皇上的确不喜欢她,却也不允许有人在这儿撒野。”杨太妃的眼神看向苏诺语,“只是那唯一的一次,我也并未能看清皇后的模样。如今想来,真是可惜!”

苏诺语面无表情地问:“杨太妃今日来此,不会是与我说这些陈年旧事的吧?”

“呀,瞧我说了什么!”杨太妃站起身来,赔罪一般,“是我失言,皇后娘娘大概是没有兴趣的。还请娘娘勿怪。”

苏诺语冷冷一笑:“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怪罪的。杨太妃不妨直说,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杨太妃面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方才悻悻坐下,道:“前番我与娘娘说得事,太妃已经派人来知会我。我知晓分寸,还请娘娘放心。”

“我自然是相信杨太妃,否则太妃也不会派人给你回话。”苏诺语声音中的冷意褪去。

杨太妃闻言,羡慕地说:“不过有皇上一力护着您,想来那些人也说不出什么。”

苏诺语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杨太妃感叹道:“那日的登基大典上,众人皆见证了帝后间的伉俪情深。六宫无妃啊,古往今来,除了皇上外,还有谁给过这样的承诺呢!皇后娘娘,您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各有各的福罢了。”苏诺语始终淡淡。

登基大典上哲勋的承诺足以令她感动一生,但这些情绪,她只需深埋心底,与哲勋分享也就是了。至于其他人,尤其是杨太妃这类本就没什么交情的外人,与他们自是没什么好说。加之苏诺语本就是淡然恬静的性子,也不愿在人前炫耀。

苏诺语的冷淡终于令杨太妃也歇了心思,又说了几句家常话,便起身告辞。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苏诺语面上沉静,看不出喜怒来。当心云进来时,看她如此,以为杨太妃出言不逊,惹恼了她,关切地问了几句。

“没什么,不过是说了些拈酸吃醋的话罢了。由得她吧,今日这事不必让哲勋知道。他前朝事多,后宫里的事尽量别去烦扰他。”苏诺语叮嘱道。

心云点头:“是,小姐放心。”

这些事小姐每每都叮嘱了不告诉公子,可公子每每知道后,也总是如此嘱咐她:“心云,这些不过是小事,诺语有她自己的处理方法。加之她对我的体贴,不愿我知晓这些,你不必告诉她。”

心思回转间,心云在心底感叹:论及深情,只怕世上无人能及小姐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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