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语心情颇好,并未坐轿辇,而是与心云一起,缓缓散步往嘉德殿走。心云走在她身边,说起上午选秀的事,忍不住心底的兴奋:“小姐,您今日当着那些秀女的面,表现得实在太霸气了!”

苏诺语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什么霸气?你直接说我仗势欺人不就是了?”

心云捂嘴笑一下:“小姐,这话可是您自己说的。”

苏诺语低咳两声,道:“不知从前宫里,贵妃她们可是如我一般?”

提及贵妃,心云的神色微变,随即愤慨地说:“您早上那番表现哪里能和贵妃昔日相较?您是不知道,我亲眼见过贵妃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手下的一个粗使丫鬟被乱棍打死!”

“什么?”苏诺语倒吸一口凉气,有些难以想象那副画面。

心云重重点头:“真的!不仅是贵妃,其实哪个宫里都有这般责打奴才的事。主子不高兴了,便拿奴才出气。”所以说她最庆幸的事,便是有苏诺语这样的主子。虽然从前主子形同痴傻,但毕竟有皇后的名头,也并没有人敢太公然地欺负上门。

苏诺语皱眉:“难道皇上不过问吗?”印象中,季舒玄并不是那样的人。

心云叹气:“这些事皇上又如何能得知呢?被责打的奴才都是最低等的粗使奴才,别说在皇上那儿告状,就是平日里想见皇上一面,也是不能的。更何况,若是一旦有流言传出来,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变本加厉的毒打!再者说皇上每日忙于朝政,进后宫的时间并不多。自然这些小事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

苏诺语的神色黯然了几分,心里明白心云所言不假。就好像是她进宫后那些个妃子的手段被她发现,她还记得季舒玄当时面对真相时的震惊与不敢置信。大概在他心里,后宫中的女子都如他所看见的那般温柔娴静,心慈手软吧。

这是哲勋的后宫只她一人,若不然在宫里住上几年,会不会也变得如她们一般心狠手辣?当初不希望哲勋继承皇位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会在身不由己中一点点变成令自己也陌生的人!若到了那一步,别说哲勋,就是她自己,也会嫌恶吧。

苏诺语无奈道:“说起来无论是谁,只要入了这看似金碧辉煌的皇宫便会一点点沦为可怜人。”

“小姐怎会突然这样想?您和公子就很好啊,即便是进了宫,我瞧着你们也是鹣鲽情深啊!”心云认真地夸赞。

苏诺语摇摇头,浅浅一笑:“现在看来的确不错,也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

“一定会的!”心云笃定地点头。

苏诺语被她脸上的笃定逗乐,心云是个乐观的丫头,能一直这样也是一件好事。当然,她也希望她和哲勋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但这世间的许多事都未必能遂人愿,或者说身不由己吧。

如今看来,偌大的皇宫中只有他们两人,倒是很不错。若是有一天这样的平衡被打破,不知道她和哲勋会走到哪一步。后宫之中,各有各的无可奈何。上至皇上,下至宫人,没有谁是真正的顺心如意。

这样一路想着,嘉德殿已近在眼前。远远地便能瞧见田远站在那儿,这若是在以往,他早已迎了上来,今日却不见动静。苏诺语心底有些犯嘀咕,稳步上前。

直到田远面前站定,他才猛地有了反应,连忙躬身下去:“奴才该死,皇后娘娘来了,竟没瞧见。奴才该死,望娘娘恕罪。”

“无妨。”苏诺语并不在意,“本宫方才瞧着你似乎有什么心事?”

田远一听,面露难色:“不是奴才,是皇上。”

“哲勋?”苏诺语眉宇微动,略一凝神,话已脱口,“难不成是为了今天的选秀?”

“嗯。”田远点点头,“下午宰相等人便递了牌子求见,与皇上在西配殿商议了许久。他们才走没一会儿,奴才进去了一趟,皇上那儿倒是看不出情绪。但奴才私心里忖度着,皇上大概也不会太高兴。”

苏诺语了然于胸:“这样吧,本宫进去看看皇上。即便再有不高兴,饭也得吃。”

田远笑道:“只要娘娘来了,想必皇上再有怒气,也都消了。”

苏诺语淡淡一笑,从丫鬟手中接过食盒,与心云一同走进去。

褚哲勋正在处理奏折,听见声响,抬起头来,见是苏诺语,笑道:“这是准备留下来陪我用膳?”

“不可以吗?”苏诺语娇俏一笑。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就这功夫,心云和田远已经退了下去。苏诺语走到他身边,原本的担忧倒是去了不少。

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她对褚哲勋是有一定了解的。以他的性子,在她面前都表现得这般轻松,可见是没什么大事。更何况哲勋向来不是个性子绵软的人,那些个臣子想要以此来给他施压,想来很难有什么效果。

“求之不得。不过比之饭菜,我更喜欢……”褚哲勋冲她挤眉弄眼,“你!”

这些日子褚哲勋似乎饥渴不少,苏诺语面对他的种种调戏,已渐渐有了抵抗。她睨他一眼:“没个正经!好歹也是当了皇上的人!”

“别的皇上都有三宫六院,我只有你一个,难道还要一本正经吗?”褚哲勋反驳得理直气壮。

虽然明知道他这样说只是故意逗她,但她仍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也笑着说:“既然皇上说得这般遗憾,那不如臣妾帮着您操办一次大规模的选秀,好好充实一下您的后宫吧?”

“你生气了?”褚哲勋收起玩笑的心,认真地问。

苏诺语诧异,顿了顿,方才问:“怎么会问这个?”

“诺语,我刚才只是玩笑之语,你莫要放在心上。自从我将你放在心上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动过其他念头。哪怕是当年你心有所属,我也没想过要换一个人凑合一生。”褚哲勋凝望她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诺语,无论别人说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这一生,我永远不会负你!”

虽然在他看来,今日的选秀不过是一个幌子,虽然已经再三叮嘱过她,但他仍旧担心这件事会被她放在心上。无时无刻,他最想做的事,便是让她开心、幸福!

苏诺语唇角的笑意渐渐绽放:“我知道。上次我便说过,我相信你,到任何时候都相信你。你不必有这些担忧,你对我这样好,这一生除了你,再也不会有第二人。哲勋,你尽管去做你喜欢的事,我永远都会在你身后支持你!”

她心底有些无奈,每每她玩心大起,想要气气她,结果都是这样没两句话,他便以为她动了真,接下来便是他的深情告白,而她呢,纵然再有玩心,也值得歇了心思。这样的两个人,想吵个架闹个别扭也是难啊!

如此一番甜蜜,两人开始坐下来用晚膳。虽然现在身份不比从前,但他们在用膳过程中,从来不用丫鬟在一旁服侍、布菜。两人总是更习惯为彼此夹菜,有说有笑,不像是皇家,到更有寻常百姓家夫妻间的亲昵。

快要吃完的时候,苏诺语方才提及田远说的话:“哲勋,我听田远说之前宰相他们进宫了?可是为了上午的选秀?”

褚哲勋并不意外她会这样问,也没打算瞒着,大方地点头:“嗯,就在你来之前没多久,他们才走。”

苏诺语起身来到他身边,担忧地问:“他们可是给你压力了?”

“在我看来不存在什么压力,毕竟君臣有别。但他们大概是抱着这个初衷来的。”褚哲勋轻笑一声,“只是他们未免小觑了我!若是我得靠着这些外戚的裙带关系才能稳固朝政,那我这大朗王朝的江山迟早也是坐不稳的!”

苏诺语笑出声来,就喜欢他的这份自信与霸气!

褚哲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说:“他们本想着说服我纳妃,大概是那些个想回家后诋毁了你的形象,这些个老臣皆是一副语重心长地劝我,再如何宠爱你,也断不可纵容你胡来。”

“就我上午那个形象哪里还需要诋毁?”苏诺语努努鼻子,颇有些委屈,“我自己瞧着也像是个张扬跋扈、仗势欺人的狠毒皇后。这是她们没进宫,否则只怕还得担心进了宫我会容不下她们呢!”

“难道你容得下?”褚哲勋挑眉。

“当然不!”苏诺语下颌一扬,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褚哲勋被她生动的表情逗笑,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永远这样充满了生气!而他最喜欢的便是她脸上这样张扬恣意的笑容,堂堂男儿,若是连这样的笑容都无法守护,又如何能守得住祖宗的江山基业?

褚哲勋笑着说:“看来用不了多久,京城上下便都知道我有个刁蛮的皇后!”

“只要你喜欢,刁蛮便刁蛮吧!”苏诺语并不在乎,“这么多年含蓄内敛,偶尔放肆刁蛮的感觉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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