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像是刮起了一阵疾风,纱帐摇曳,被浪翻滚,木床作响,暧昧旖旎。
屋外,却像是触不及防落下几道惊雷,直接落在童观止头顶上,将他给劈得懵了。
眼前的一切像在不停的旋转着,血往他头上涌,内里五内俱焚,他却浑身僵硬,像被冻住了,冰火两重天,让他嘴里突然涌上来一股铁锈腥咸,他紧抿着唇。
短暂的大脑空白之后,无数念头钻进他脑子里。
这是卓香琪用来设计他的。
所以,原本在里面的女人应该是卓香琪才对。
卓香琪现在总算有了自知之明,不再试图用她自己来吸引他注意,这次她是借用二丫之名来引诱他过来。
多么拙劣的算计,他本想将计就计,今晚彻底摆脱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给她一个“好归宿”,免得她总是纠缠。
同时也利用她来解决东方承朔。
东方承朔肾气损伤得严重,有卓香琪刻意安排的美人恩,可以让他在烂牡丹花下做个风流鬼,就算不死也毁掉半条命。
还来不及动手,东方承朔那儿出了意外。
现在东方承朔人还是在里面了,可他安排在林二春身边保护她的苏楚阳,却跪在他面前,垂着头,一言不发,一副任由他处罚,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样子。
童观止几乎能够想象得到,东方承朔是如何跟着他的二丫走进这间屋。
可是,她怎么会进去的?
为什么没人阻拦她?
还是,他真的中了卓香琪的算计,这才是她的用意?
他终年打雁,这次是被雁啄了眼睛?
童观止的视线艰难的从苏楚阳身上挪开,看着几步之遥的门扉。
隔着一道门都能够听见屋内男人急促的喘息。
都是男人,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里面正发生这什么好事。
伴随这喘息,第二次传来一声低沉暗哑又迫切难耐的“二春......”
童观止动了动,明明是月华灼灼,明明他生的温润如玉,此时他却不是书生,也不是那个儒商,他的脸色看起来却犹如从地狱上来的修罗,带着毁天灭地的森森戾气。
苏楚阳攥紧了手,不敢抬头去看他,不自觉挺直后背。
当里面传出女人被撞得破碎的、压抑的,却主动承欢的低泣,童观止直接将苏楚阳背上的长剑拔出来了,他扔了剑鞘,举着剑就往前走。
心里似有魔鬼在疯狂叫嚣着让他去毁灭,将眼前的一切都毁了。
包括她,也包括他自己。
更要将里面的东方承朔剁得稀巴烂。
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院里除了童观止和跪着的苏楚阳,还有两个人,却无人敢拦他,甚至没人敢抬头看他。
直到他走上了台阶,走到了屋廊下,估摸着他的脚步声,苏楚阳跟另两人使眼色。
那俩虽没有抬头,但余光却一直瞟着童观止的方向,接触到苏楚阳的视线,两人谴责又愤怒的瞪视他,懒得理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都怪他无能。
两人以眼神示意他快点以死谢罪去吧,这点小事都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明知道大爷最在乎什么。
苏楚阳抿紧唇,拳头也捏紧了,忍了忍,眼角微抽:等着吧,你们两个!
童观止的脚踹了出去,这两人赶紧跟上去,东方承朔武功不俗的,就算他生了病,也不能大意,大爷根本没有半点儿功夫底子,现在又发了疯,他们得护他周全。
眼瞅着童观止的足尖都碰到了门,这两人已经打算先进去给他开道了,他脚又猛地收了回来,就连举着剑的手都垂下来了。
紧跟而来的两人心中一松,正想着他是不是冷静下来了,一抬头,却见他神色却越发渗人,那双前一刻还翻滚着痛苦的眸,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苦到了极致,突然平静得诡异。
两人互相看看,交换了个眼色,还没有达成一致意见,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迅速循着味低头看去,就见童观止拿着剑柄的手正在流血,剑柄上并无锋利凸起,他的手是方才拔剑的时候就碰到了剑刃,又一直紧紧攥着这处锋利之处,伤了。
血一滴滴的往下落。
两人同时抬抬手,想拿他手中的剑,见他模样,又无力的放下了。
也许让他发泄出来,会更好。
疼痛让童观止稍稍冷静了下来。
他痛苦想毁灭一切,却也很清楚,自己舍不得杀她,也不想跟她就这么结束。
所以,不能就这么进去。
他知道二丫,她如果是清醒的,绝对不会让东方承朔得逞,更不会主动……
可如果他闯进去了,将她吓得醒过来,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跟她就真的完了。
烈火灼心般的痛苦着,他却越来越冷静。
“拿药,”彻底的冷静了,他声音里却还是颤着,是气的,怒的,后怕的,带着疯狂的余韵,“能迅速将里面的人弄晕的药。”
两个暗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从怀里摸出来一根什么递给他,他接过来,又道:“你们都走,让阿川配药,能睡几天的药,短暂记忆错乱的药也可以。”
东方承朔他要亲自杀,但是也要将二丫带走,还要让她望了今晚的事情。
“大爷......”
“快去!”
“是。”
这番动静没能惊动屋里的人。
童观止将手中的迷药拿出来对着门扉,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正要吹一口气,门突然开了。
只被拉开了一条小缝,像是被极微的风吹开,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一条人影快速的从屋里钻了出来,又将这门给带上了。
激烈又暧昧的声响刚透出来很快又被关在了里面。
窸窸窣窣,吱吱嘎嘎,哼哼唧唧仍在继续。
童观止目不转睛的盯着从屋里出来的女人,方才平静下来的眸子猛然一缩,又一次翻江倒海的眩晕。
从屋里钻出来的那个女人,正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她微仰着头,修长的脖子在月光下莹润诱人,稀疏的齐刘海儿遮不住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盯着他,眉目流转,她嘴唇微张,发出细密又刻意压着的喘息,胸口随着这喘息,一起一伏,是让人挪不开眼睛的曲线。
这是他的女人。
林二春方才大气不敢喘,生怕惊动了屋里的人,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出来了,她边呼气,边看着眼前的男人,视线落在他手上的剑,他掌上的血,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他面上的狠戾决绝和痛苦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
像是对视了很久,久得童观止将她此时模样一点点的都印在了脑子里,再也忘不掉。
又像是不过须臾,他咽了咽口水,能用多久?
林二春突然咧嘴无声的笑了笑,越笑越收不住,笑得后脑勺在墙面上左右轻轻的晃。
童观止就陡然从地狱到了人间,重新活过来,他也跟着笑了。
至于里面的那个低泣着的女子,他管她是谁呢!
他现在脑子里彻底空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林二春伸出手,弯着食指勾他,童观止像是被勾出了魂,呆呆傻傻朝她走,走近了,见她嘴唇动了。
她无声的问:“你想做什么?杀我?”
童观止没回答,走得更近了,她伸手推在他胸前抵着,又问:“你想杀我?”
童观止被拦下来,可依旧很近,他如此近的望着她,目光跟她纠缠着,活了,也察觉到了手上的疼,他低头瞅瞅,现在才发觉手上的伤。
他松了手,剑在将要落地的时候,被一直盯着这里动静的苏楚阳扑上来接住了,他想说点什么,可那两人眼中显然没有他,他张张嘴,又闭上了。
林二春垂眸,看他另一只手:“拿着什么?”
他孩子似的将手里的小竹管递给她看。
她接了过去,拿在手里对月研究。
童观止却突然拉她手腕,她刚碰到他胸膛,他的胳膊就绕到她后背,用力一箍,再弯腰,另一胳膊抬她膝盖,抱着人大步往旁边走,他手上的血沁湿了她后背。
他双臂如铁似蔓,死死缠着,林二春放弃了挣扎,索性手还能够动,她空着的手死劲捏他下巴往下揪,随着他的走动,这次出了声:“你是不是想杀我?”
童观止脚步不停,他没吭声,只静静的望着她,眼底一片幽暗。
林二春用力捏他下巴,突然大力一推,童观止被她推得头往后仰,他胳膊一紧,脚步也有一瞬的停滞,随后他又迎了过来,继续往前行。
他这样沉默以对,林二春心中生出一股邪火,她用力翻腾了几下,挣脱不掉,她伸手往他脸上脖子上胡乱去抓。
看得苏楚阳三人眼皮直抽。
童观止任由她抓,直到他们进了另一处安静的院子。
林二春爆发了:“你当我是什么?我是只能仰赖你感情的施舍的乞丐吗?你觉得有感情需求就对我好,逗逗我,一旦遇到什么需要舍弃,你就将我丢开,
我要的你给不了,做不到,现在你也没资格要求我什么,你凭什么杀我?我们……”
难道她蠢,她上当,她被人欺负了,她就该死吗?
苏楚阳赶紧打断她:“大爷让我们准备昏睡的药,让人记忆错乱的药。他给你的也是迷药,要杀人不用这么麻烦。”
林二春还张着嘴,想到了什么,陡然的神情变换,让她看起来有点儿蠢。
苏楚阳继续道:“夫人应该知道他想做什么,现在,你等到你要的结果了?满意了吗?”
林二春撇了他一眼,再看看一直不吭声的童观止,他面上被她抓出来几条血痕,纵横交错,他下巴被她揪红了,他低着头跟她对视,目光深邃,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她满意了吗?她……说不清楚。
她突然有些尴尬无措,躺在他臂弯里无所适从,心里慌了。
另外两个一直当布景的人,突然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苏楚阳,边将他往外拖,边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是你跟夫人故意的,你说清楚……”
苏楚阳怒道:“你们两个等死吧,今天看我不宰了你们!”
院里只剩下童观止和林二春,他抬脚继续往屋里走。
林二春道:“你的那个暗卫,你别怪他,是我逼他这么做的。”
她想早点儿让命运完成它的使命,她想让童观止经此一试,能够别再纠缠她,折磨她,她也想让自己心坚如铁。
童观止踢开一道房门,抱着她走了进去,他将她抵在门上,锁在怀里,目光跟她纠着,林二春先挪开了,她垂着头,心里乱糟糟的。
“二丫,”他总算开口了。
林二春抬起头来等着他的下文,他们是该好好谈谈。
他却道:“我能不能亲你,我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只想亲你。”
他不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他脑子里是真的空,是真的什么也听不进去,心心念念只剩下这一件事,只想用这样的亲密纠缠来平复他起伏得太剧烈的心情,来赶跑他受到的惊吓,来浇灭他残余的灼心之怒,来证明,她只属于自己。
之所以说了出来,只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他已经急切的低下头来,迫切难耐的亲她。
她挣扎不休,呜呜的想要说什么。
他不听,不许,用力的堵住,尝试往里去做更亲密的纠缠,她不肯张开嘴,他就啃她唇瓣,唇鼻在她面上又亲又嗅又拱又啃,像是饿久了的狼,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只猎物,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吃,
可猎物太香太美好了,哪一块都让他垂涎欲滴,他实在是太贪心了,先尝尝这里,再吃两口那里,舍不得这里,又抵挡不住那块的诱惑。
他越吃越急,连呼吸都觉得是浪费时间,越来越急促。
太过投入,他不自觉就松开了压着她肩膀的手,一只往下,一只往前,全凭本能行事,他心里完全被欲望给占满了。
胸前突然被用力一推,他毫无防备,往后倒退了一步。
“啪”一声响,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打得他陡然从魔怔里清醒过来。
他有些恍惚,不知道他们俩怎么到了房间里,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将她按在门上狠狠的欺负。
她头上的发髻乱了,将散未散,面上有血渍,有一条血痕正往下淌,不知道是他伤了她,还是他手上的血弄到她身上了。
他左手的手掌还按在她胸前,指尖中捏着一角布料,她的衣裳被撕裂了,而他的右手上正捏着她的腰带。
童观止难以置信方才那个只想发泄兽欲,只想欺负她的人是他自己。可事实摆在眼前,他的欲望也都还没有完全退去。
林二春眼睛里沁了水,泪珠在沿着眼眶打转,眼神却像是带着火看着他。
童观止心虚极了,也心疼的要命:“二丫,我......”他给了自己一巴掌,“二丫,对不起,我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吓到你了是不是,有没有弄伤你,我看看。”
“你别碰我!”
林二春打掉童观止准备碰她脸的手,他另一只手放下了她的腰带,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将她往怀里拉,林二春这次有了准备,挣扎着握拳捶他胸膛。
她一边捶他,一边愤怒又委屈朝他吼:“童观止,你是不是觉得你不杀我,我就应该感激你,巴巴的跑过来任由你胡作非为是不是?
明明是你自己先放开的,我跟你本来就没有关系了,你有什么立场来杀我,我为什么要感激你,我为什么要任你要发泄?
你想发泄去找别人啊,多的是女人想要跟你睡觉,那边院子里就有一个,她要不是以为东方承朔是你,不会那么乐意,你去找她,她肯定高兴陪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可以眼睁睁的看着我死,那还缠着我做什么!你就当我死了不好吗?你假惺惺做出这幅情深意重的样子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越吼越觉得所有的无助不安和委屈都是因他而起,她忍不住使出浑身的力气捶他,打着打着,又控制不住的哭了,哭得直打嗝。
也让童观止心都揪了,他下巴支在她头顶,一手紧搂着她肩膀不放,却并不束缚她胳膊,任由她一下一下的砸自己,一拳一拳发出咚咚咚的闷响,他却像是不知疼痛,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二丫,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别闷在心里,是我错了,你惩罚我、打我都好,别闷在心里。”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是我鬼迷心窍了......我太想你了,我怕这次又没有保护好你,怕你跑得无影无踪,是我错了。”
“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再试试,再一起试试走下去,我再让你失望,你就杀了我吧。”
“我不想逼你,二丫,可我也不想放手,我就想缠着你,你教教我该怎么办。”
“你别躲我,别吓我好不好,我们都别再有下次,好不好。”
“......”
林二春捶打了一阵,也哭了一阵,渐渐没了力气,拳头松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落在他身上,挣扎无用之后虚脱般的靠在他怀里抽泣,“你有没有心,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毁了我的盼头,毁了我心目中的童观止,我讨厌你,我恨你......”
童观止抚摸她背,“我跟你一起讨厌我,恨我,好不好?我们让他死了,我还给你,我把他还给你,好不好?让你跟他重新开始好不好?”
说完,他突然一哽,放在她后背的手顿了一下,他放开林二春,头一偏,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他松了手,头也及时偏开了,可林二春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血溅到她手背上,闻到血腥味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吓得懵了。
屋里没有点灯,月光透过薄薄一层窗纸照进来,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但她跟童观止隔得这么近,能清楚的看到他的神色、他的状况。
他吐血了。
如果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呢,都吐血了肯定十分严重。
她心里慌得不行。
恨他怨他,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死。
他是什么时候受过伤吗?还是有什么病,中了毒?又或许被她方才打成了内伤?
他真的会死?
她不敢想下去......
等她从短暂失神里回神,童观止已经从身上摸出一块方巾,在嘴边按了按,缓缓的吐气,他一点儿也不急,十分从容,好像吐血并不是什么大毛病,像已经习惯了。
她手有点儿抖:“你......我去找大夫过来。”
林二春伸手就要拉门,童观止反手拽住她,“别走,二丫,我没事。”
她甩他手:“怎么会没事呢,你都吐血了,你想死是不是?”
童观止幽幽叹道:“我当然不想死,我还想跟你试试走下去,当一对普通的夫妻,还想将你心目中的童观止还给你,还想跟你生儿育女......”
“那你还不放手!我去找大夫。”
“不用找大夫,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无碍。你别走,我怕你走了就又跑了,你陪我说会话,我就没事了。”
他越说无碍,她越慌,道:“等我回来再说。”
“二丫,”童观止将她往怀里拉,非得让她跟他对视,“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BIQUGE.biz
林二春心中一紧,却恼怒道:“你刚才说的跟我试试果然都是假的是不是?你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