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和煦,可经过这密密层层的枝叶过滤之后,再洒在身上,就没有半点儿热度了。
荣绩倚在一株粗壮树干上,双臂交错着环在胸前,垂眸盯着地面点点铜钱大小的惨白光斑,长睫掩住了他眸子里闪烁的诡谲光芒。
三步开外,一身黑衣的清瘦中年男子正背对着他,低声吩咐着。
他面前是站成了两排,跟他同样装扮的三十个精壮汉子,个个眼中都是跃跃欲试的精光。
“......你们这次要对付的是武德帝麾下有战神之称的东方承朔,他从十三岁进军营,十六岁就带兵打仗,迄今为止身经百战,还从未有过败绩!今天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能够从东方承朔眼皮子底下得手,才不枉主上苦心栽培你们六年,我再强调一遍,这回我们的目标只是陆氏宝藏,得手之后,不得恋战,也不许贪多,迅速撤退,谁要是落在东方承朔手中......”
三十人同时神色一敛:“穆军师放心。”虽然已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可人数多了,也一样惊飞了树上的鸟儿,动静有些大。
穆军师抬手往下按了按:“好了!准备出发!”他突然一顿,回头看了眼荣绩,“阿梧。”B
荣绩抬眸:“师父。”
“接应的事交给别人,你跟我们一起去。”
荣绩目光坦然的跟他对上,毫不犹豫就一口应下:“好。那我就在前面带路吧!”
穆军师点点头,指派了一个人出来,让他接替荣绩原本的任务,对方还不太乐意,刚开口就被瞪了一眼,老实的垂头应下了。
荣绩放下手,上前两步:“现在出发?”
“阿梧,”穆军师看着面前长得比自己还要高的徒儿,脸色比方才缓和了许多,“你这孩子向来多心,我这么安排只是因为你对东方承朔更熟悉,并不是不信你,毕竟这陆家宝藏的事也是你最先发现的。”
两人目光相碰,荣绩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师父多心了。”
穆军师看不透荣绩的神色,认真的道:“我之所以隐瞒你身份的事情,也是职责所在,阿梧,你别怪我。”
“师父是什么身份都对我有再造之恩,我都懂。”
“你能明白我的难处就好。”穆军师紧盯着他的眼睛,“这次你的身份意外暴露,虽然那个叛徒已经被我处理掉了,我还是要跟你道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本来是打算让人给你传个消息,也好叫你提前有个准备,只是你被东方承朔扣在寒山寺里,看得太紧,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你母亲的事情,我也很遗憾......”
荣绩神色微黯,并没有说话。
穆军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荣家容不下你,朝廷容不下你,为师这里的大门随时欢迎你。”
小时候,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荣绩只会感动,现在嘛,他唇角歪了歪,举动却跟心中所想完全不一样——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似叹:“还是师父待我好。”
永远当他是孩子一样的好糊弄。
如果真有叛徒,何不等到他回来,审问之后再亲自处决?
如果真的待他好,又怎么会不顾他的意愿,将他逼迫到如斯地步,还害得他无辜的母亲枉死?
见荣绩又露出跟以前一样的神情,既有感慨,又夹着野心和报复,穆军师放下心来,试探着道:“这次事成之后,我会跟忠义王为你请功。”
荣绩沉默片刻,才回道:“那就先谢过师父了。”
他答应了,穆军师神色松快的笑道,“有你加入那就好了,介时你我师徒一起大干一场!”
荣绩道,“师父,现在咱们就一起大干一场!”
说罢,他抬手冲着身后的林子里做了个上前的举动,林子里枝叶微微颤了颤,又钻出来数条影子,“接应的事情不用管了,你们跟着我。”
他率先轻巧的窜了出去,后面的人影紧跟而上。
穆军师也招呼着属下跟上。
荣绩无声的翘了翘嘴角,眼底是谁也没有看见的讽刺和肃杀。
忠义王?请功?
就算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也不会慌不择路去投奔这些当他是傻子一样的仇人。
这么多年,师父也不了解他,他荣绩要走哪条道,只有他愿不愿意,根本不在于前面有没有路,能不能容他。
真没路了,他就杀一条路出来。
这树林就在康庄边上不远处,几日前的康庄大火,还波及了这林子外围的树木,有几株被烧得焦黑,荣绩在这里略停了停,侧耳倾听,能够听见一阵哗哗水响。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水闸已经被清理出来了。”
穆军师就落在他身后,也听见了这水声,现在正是跟在东方承朔身后捡便宜的大好时机。
~
康庄内。
水闸的乱石堆的确已经被清理出来了。
东方承朔就在河道边上,只来得及看清楚闸口下有个能容纳一人进入的黑乎乎的洞口,转瞬,这洞口和荒芜了五年的河道,就被没了阻滞的河水给淹没了。
以前因为乱石的隔挡,慢慢也能够流进地下暗河的河水,现在争先恐后的往下灌,在河道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水声震天,隐隐有回响。
原本以为这上下两条河道高差应该不会相差太多,可现在听起来,底下分明是有空间的。
东方承朔回头扫了眼方才还对他骂骂咧咧,此时却安静下来,只紧盯着那漩涡的陆齐修,问道:“以前下去过吗?”
陆齐修收回了视线,青紫交错的脸上,肿成两条缝的眼睛里幽光浮动。
康庄下面有暗河,他无意中撞见大哥说起过。
大哥逮住他之后,只跟他解释,“这地下河水干旱之年能够保康庄的生计,不用跟只靠着苏州河灌溉的农人争利,干旱的时候咱们家就闭闸口。”
陆齐修当年年少贪玩,最不喜欢听这些生计、营生之类的事情,马上就对这暗河失去了兴致,后来康庄事发了,他也没能想起这暗河来。
这五年来他出入康庄无数次,也无数次的想起庄内水渠给他的美好回忆,却从未想到过要将这里挖开瞧一瞧。
现在东方承朔将这暗河入口挖开了,因为不知道他的用意,陆齐修并不说话,只朝他的方向不屑的呸了一口。
东方承朔对他的不配合不以为意,他紧盯着陆齐修,又问道:“听到水声了没?这里面有空间,还不小,我猜这下面肯定有东西,你说会不会就藏在这里?”
陆齐修知道东方承朔说的东西是什么,东方承朔虽然很少出现在他面前,却没少让人逼问他——陆氏宝藏、以及陆氏名下的暗中产业。
前朝末年,世道一乱,陆家就封存了很大的一部分财富,就防备着战乱之祸,陆齐修再怎么不关心家财也知道这一点,只不过具体藏在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
陆家除了名面上的产业之外,也的确有不少暗产,想要知道这些产业分布,并动用这趣÷阁资源,需要一个信物。
可信物并不在陆齐修手中,惨案发生的当天一早,他出门前大哥还使用过,后来等他想起来,搜遍了整个庄子都没有找到。
原本以为是被仇人拿走了,他这几年天天让人盯着仅知晓一两处秘密商号,也没有见到有人拿着信物去联络过。
东西丢了,却没有被人使用,没有落入仇人手中,这并没有让陆齐修有丝毫的庆幸,凶手没有找到之前,他不关心财富,只一心只想借着这信物和图案找到凶手报仇。
东方承朔要找这两样东西。
凶手就在眼前,可陆齐修却已经受制于人,没有反击之力了,他就开始重视这财富了,咬牙切齿的想,宁可将之全部都毁掉了,也不愿意便宜他。
他是真心不愿意自家的东西就藏在这暗河里,可此时又不由得信了东方承朔的话八分,不想让东方承朔下去,他冷冷的鄙夷:
“有种你就下去看看啊,下面自然有好东西等着你,让你这见利忘义的卑鄙小人,有命下去没命上来,留在这里给我陆家满门陪葬!”
东方承朔沉着脸对着他。
他按捺不住愤怒的诅咒:“不,你这人狼心狗肺,就是死在这里也只会脏了我们家的地方,一定是被暗河中的大水冲走,葬身鱼腹,然后成为千人、万人的盘中餐!”
东方承朔冷笑了声,“真有好东西,看在跟你大哥的交情的份上,我也不会忘了你,你这么伶牙俐齿,让你打头阵!”
陆道远如果是打算用这个暗河来引他上钩,给他设置陷阱,那他就让陆齐修先探路。
陆齐修闻言愤怒的呸道:“你不配提我大哥!你屠我陆家满门,也是看在跟我大哥的交情吗?见利忘义,寡廉鲜耻,我大哥一定不耻与你认识!
听说你还来祭奠我大哥,你也不怕午夜梦回,他过来找你索命!东方承朔,你要杀便杀,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就别再惺惺作态了,这样只会让人作呕!”
水声哗哗,似乎当年的老友也在应和陆齐修的话。
东方承朔见陆齐修这张跟陆道远有三分相似的脸,目光暗了暗。
当年陆道远虽然不曾如此辱骂他,但是那神情却是一样的,那时,他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现在不想再继续承受这样无端的冤枉和指责。
他忍不住厉声喝道:“你知道什么!你们陆家的事情,你大哥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陆齐修闻言仰头大笑出声,“真是可笑,东方承朔,我原本以为你起码是个敢作敢当的小人,想不到你连承认都不敢,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真的是那些前朝流匪将康庄洗劫了?
除了凶手,谁还能这么肯定从陆家抢走的财富并不是陆氏的全部?
除了凶手,还有谁最有可能知道当天失踪的陆氏信物的存在?不是你,还是谁?”
东方承朔被问住。
当初,他一举将前朝余孽击败,或杀或俘虏了不少,虽然控制了全城,但还是有些漏网之鱼逃脱,这些人成为流匪到处为祸,当日的确有最大的一伙流匪找上了陆家,据说是他们查到神兵突至跟陆家有关,意图洗劫康庄。
东方承朔是在城外剿匪的时候得到的这个消息,他一面带人由小路,经过康庄密道过来救援,一面派人传令回城,派兵过来救援。
也许,没有他营救......康庄也依旧难逃这一劫。
只是,后来,流匪被处理了,救援者又成了屠杀者。
不过,他事先根本毫不知情,完全被蒙在鼓里,等他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控制不住了。
说起来,他也是受害者,他带来的心腹,还没有通过康庄的密道,就全部因为密道突然垮塌而折损在其中了。
若说有罪,他只是没有帮着陆道远反抗君命。
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如果我当初能够控制住局面,一定不会让这样的惨案发生。”
他想要辩解,却无法将这其中的秘辛告知陆齐修。
陆齐修听他一言半语就已经猜到了,他愤怒到了极致反而平静下来了,声音不高,可一字一句又沉又清晰:“你果然在场,就算不是你,也是那位吧,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是吗?这跟你亲自动手又有什么分别?
东方承朔,你站在边上看的时候,你听见惨叫声的时候,在想什么?我大哥还经常夸你心系百姓,你麾下的兵从不扰民,不滥杀无辜,治军严谨,他死之前肯定是恨得想要自戳双目。”
东方承朔篡拳。
他在想什么?
当时,那参将拿武德帝口谕制住他。
又拿朝廷初立,百废待兴,国库空虚,可民富于国,是乱国之源的道理劝他,“那些富户,轻而易举的就能颠覆城池,侯爷,苏州城就是证明,今天陆道远可以用康庄帮你攻城,要是哪天他帮别人呢?
除了康庄这里的秘密,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更多的手段,如若不除,隐患无穷!”
他心里乱了,被人困住。
那巧舌如簧的参将已经挑唆着士兵:
“将士们在前方出生入死,我们用命打下这城池,护住这方百姓,这里,他们却在大鱼大肉的庆祝,明明早有能力,却一直眼睁睁的看着攻城将士死伤无数,直到有利可图才出手,圣上有令......”
最终不可控制的产生了哗变。
东方承朔望着不远处陵园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当年的参将早就被他在愤怒之下处死了,可事情也无法挽回了。
他错了吗?
武德帝跟他谈过一次这个问题,堂堂帝王清楚明白的告诉他:阿朔,站在你的角度,站在刚立足的东方氏的立场上,你没有错,身为上位者,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他几年都无法过了良心这一关。
可,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向前看。
他还是这大夏的臣子,食君之禄,分君之忧,都是本分。
他收回视线,看了眼陆齐修,方才说完之后,他就没有再咆哮和愤怒了,整个人突然安静下来,只定定的盯着那河水发呆,神情死寂萧瑟。
东方承朔冲架着陆齐修的两个护卫使了个眼色:“下去看看。”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句:“保住他的命。”
这两人腰间都已经绑好了长长的绳索,另一端就系在岸边的石堆上,得了吩咐,当即一左一右拉着陆齐修往水里跳下去。
他们之后,又有五条人影也下了水,八个人很快就被漩涡吞没了。
两刻钟后,就有一人从水面上冒出头来,顾不得抹掉脸上的水,声音激动得都在颤抖:“侯爷,找到了!找到了!
陆家真的留了东西,就在下面,底下是一条暗河,旁边有大洞,就这下面最近的一个洞穴中就有好大的一艘船,全部是沉香木,上好的紫檀和黄花梨木!上面满满的全部都是......”
一激动,这护卫话都变得多了,张开双臂胡乱比划着船的大小,结结巴巴说了一阵,最后道:“比战船还大!”
船上的东西价值几何姑且不论,单说这沉香木,只巴掌大一小块就价值千金,可陆家居然用这木材做了整整一艘大船!
别说是这护卫没有见过了,就是出生名门的东方承朔都没有见过,这才符合陆氏天下首富的身份。
不过,东方承朔也没有被突然砸来的好消息冲昏头脑,敛眉问道:“底下可有陷阱?”
这护卫摇了摇头:“并未发现。”
“陆齐修的表现如何?”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看到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变化,不知道他事先是不是知情,现在看起来像是认命了。”
东方承朗想到陆道远最后对他诡异的笑,总觉得有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实在是琢磨不透,想不出不知道忽视了什么,他当机立断,
“你们几个跟我先下去看看!其余人守着不得离开半步,如果有人闯入格杀勿论,有异况及时传信号!”
“是!”
东方承朔下水之后没多久,就有数十黑影悄然靠近。
~
不远处的江面上一片平静。
游船上最激烈的环节已经过去了,最终的排名还没有出来。
在船上简单的用过饭之后,林二春就从船舱里出来了,在甲板上倚着栏杆赏景打发时间,等着船返航靠岸。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卓景行和卓香琪朝她走过来,“林姑娘。”
林二春朝他们点头示意。
卓香琪这回主动跟她说话,开口就道:“你真厉害!”
这姑娘直接得可爱,林二春虽然对她觊觎童观止不满,却也不由得笑了,“过奖。”
卓香琪靠在她旁边,十分自来熟的道:“我们出来之前,听说林春晓到还没有醒,我六哥就是大夫,我也会看一些普通病症,至少治疗晕厥之症还是可以的,我好心主动请缨去帮忙,你猜怎么着?”
林二春目光转向江心,勾了勾唇角:“她又醒了?”
卓香琪“哈”了一声,“被你猜中了,我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香琪。”对于跳脱得毫无顾忌的妹妹,卓景行也有些头疼,不管怎么说那林三春都是平凉侯的未婚妻。
卓香琪白了他一眼,冲林二春做了个鬼脸,道:“我六哥就是啰嗦,要我说,她能不能嫁还不一定呢,她做得这些事,要是被平凉侯知道,还能要她吗?
今天她的真面目都被戳穿了,不过一个草包而已,何况她还不能生......”
卓景行忍无可忍,在她头顶上敲了一记,“口无遮拦,这是你能说的话吗?”
卓香琪摸着头顶跳脚,卓景行懒得管她了,直接跟林二春说起了别的,“林姑娘今天的表现很精彩,不管是酒还是本事。”
他冲林二春比了大拇指,“我还从没有想过酒水能够这么搭配,风味独特,却也没有掩盖酒本身的滋味。”
林二春侧身朝他笑了笑,“六少夸赞了,对了,上次你说的诗碑,可找到了?”
卓景行摇了摇头:“还没有,等今天结束之后,我再去寻一寻,已经有些眉目了,到时候拓印出来,我拿给你看看。”还真将她当成是知音了。
卓香琪插嘴道:“六哥,谁喜欢看你的那些石头、墓碑啊,你真是没得救了,见到人就给人看。”
“你懂什么,林姑娘她......小心!”
船身突然猛地颠簸了一下,林二春只侧身靠在护栏上,被这一颠,直接撞上去了,卓景行也赶紧抓住了护栏,因为撞到了她,朝她尴尬的笑了笑。
林二春没时间回应他,刚扶住,又是一道浪头掀过来,脚下剧烈的摇晃起来,她紧紧抓住护栏,有一瞬她觉得这船几乎都要翻了,等扶稳了,心口还在嘭嘭嘭加速跳着。
船却还没有稳住,不仅如此,原本沿江直行的大船,居然直接横在了江面上。
张小虎和小幺原本就在不远处,这会明显不对劲,两人都在第一时间立在她身边了,因为卓氏兄妹一左一右的将林二春夹在中间,他们二人只能隔着卓景行站着了。
暖阳无风,却无风起浪了。
船底之下是一个大漩涡,仔细看,似有一股力道不小的水流从岸边的方向突然冲击了过来,在江面上形成一道凸起的水纹,有越来越强烈的趋势。
又是一下剧烈的晃动,卓香琪已经惊叫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香琪,抓紧,别乱动!”卓景行沉声交代妹妹。
“六哥,我害怕!”
不远处,传来惊呼声,“有人落水了!”
“救命!”
林二春循声看去,就见江面上多了个浮动的女人身影。
船上的女子不多,看头饰,她就认出来是林三春身边的那个婢女。
这婢女正准备来寻卓香琪探探情况的,哪知道刚出来,正好撞上了,四周没有扶一把的地方,她就直接被甩了出去。
顾不得担心别人,这时,林二春脚下突然“嘭”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船身上了,剧烈的撞击让她脚底板都被震得有些麻了,随后,她清晰的听见了木材裂开的声音,心中一凛,突然人就被甩了出去。
手心里护栏“咔咔”作响,手上一松,她已经做好落水的打算了,又被一股力道给拉住了。
“林姑娘,抓紧!”
卓景行拽住了她,用力将她往船上扯,等她被张小虎接住的时候,听见“咔”的一声响。
卓景行面前的护栏直接裂开了,他松开扶栏拽住林二春,林二春是上来了,可他直接落下去了,水下传来一声闷响,顿时人就没了踪影。
“六哥!”卓香琪哭得脸色发白,却动也不敢动。
林二春惊魂未定,着急的往水面看去,就见水中一道巨大的黑影擦着这船身而过,直直的往水下坠去。
“快,快找人,小虎,卓景行是不是被那黑影搅走了!那是什么鬼!”
林二春急的快哭了,要是卓景行因为救她出了意外,她还不如自己掉下去。
不只是她,整船人都沸腾了,在方才那一声巨响之后,船被撞了,进了水,现在已经开始倾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