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川点点头,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她会知道青州顾氏。

他只焦躁的将耷拉下来遮在额前的头发给薅了一把。

林二春见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真想喊邓文静过来看看,等看完了估计白洛川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就该幻灭了。

不过,眼下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认真的回答他:“仇人都死了,仇怨是消失了,不过,心结这种东西,也只能靠你自己去解开了。”

对于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发言权的。

她重活了一世,以前的那些仇人就相当于都死了,一切都是新生,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她本没有想过去报仇,但是有些事还是印在了心里。

还会时不时的跳出来影响她的思维,影响她的决断,干扰她的生活,并不是想要忘记就能够完全忘记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你不能写不能读,这是果,并不是因,你这样强迫自己去读去写,根本没有对症下药,一点用处也没要。

你要面对的是那个因,就是你说的阴影,阴影的确可能时间再长都无法消失,那就找一根蜡烛将那阴影照亮吧。”

难得当了一会心理咨询师,还能发出这样的感慨,林二春自己都有些惊讶。

她这完全是经验之谈,所以说得顺畅。

童观止就是那根照亮她的蜡烛,正在一点一点的驱散她心中对感情的不信任和犹豫。

白洛川垂着脑袋,低声苦笑道:“蜡烛?阴影太大了,我找七八根蜡烛也不知道够不够。”

林二春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话。

白洛川已经站直了,道:“帮我将这些册子都给烧了吧。”

林二春问道:“你自己怎么不烧?”

白洛川无言以对。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又要烧掉?再说,都烧了多浪费啊,留着给别人还能用,你送给我,也可以眼不见、心不烦。想不到你也会自欺欺人嘛!”

白洛川狠瞪了她一眼。

林二春可不怕这种口是心非和浪费东西的人,只当他是被揭穿了之后的恼羞成怒。

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这居然是一本游记。

她刚要说:“这书我要了......”

突然,目光顿住。

刚翻开的书页上有一张简易的地图,只不过图面被人写了三个大字:顾凌波。

还恶作剧似的画了几朵墨色的花。

看着跟她的水平差不多,就是拿着毛趣÷阁胡乱涂鸦的那种。

不过,换做林二春,她可舍不得在书上乱画,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林二春又翻了几页,发现这书册上的地图中,几乎都被霍霍了,全部被写了名字。

她翻到页尾,上面有一行小字:顾凌波到此一游。

又是姓顾的!

她现在看到顾都有点像被猫抓似的烦。

能够容忍在书本上恶作剧,这书还被白洛川收藏着、重视着,不用说,这人跟他的关系肯定是很不简单了。

看白洛川这样子,林二春想,顾凌波肯定也不会是个男人。

在大胆的猜测之后,她问道:“顾凌波是不是青州顾氏的顾大姑娘?”

白洛川轻点了一下头。

还真是!

林二春张了张嘴,想要问:这顾大姑娘不是童柏年口中童观止的喜欢的姑娘么,难道他们二人是两个争夺一个,最后都没得到?

却还是又忍住了。

话锋一转,道:“书都糟蹋成这样了,那我不要了。既然舍不得,那你就自己留着吧!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白洛川只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阴沉了下来。

林二春将书又放了回去,随口又问道:“顾凌波还活着吗?”

白洛川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眼中满是阴鸷,杀气凛凛。

林二春心中一沉,暗暗叫苦,谁知道就这么问一句也能探到他的雷区了?这眼神好像要杀人似的。

她赶紧解释道:“我可不是要劝你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你别当我什么都知道。我还是第一回知道顾大姑娘的名字,要不是因为童观止,我才懒得问你。”

白洛川听她如此说,刚才面上的凶狠神色倒是褪去了不少,不过依旧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再评估什么,看得林二春心中发紧。

好一会儿,他才道:“你既然喜欢他,有时间在这里跟我打探那些陈年旧事,还不如对他好一点,别当着面对他冷冰冰的,跟他来欲拒还迎、遮遮掩掩、猜来猜去的那一套,他不懂这些花花心思......

你的行事作风不是一直简单粗暴吗?对观止也直截了当一点吧,别浪费时间。”

林二春完全没想到他憋了半天,居然是说这个。

什么叫欲拒还迎、遮遮掩掩?她什么时候跟童观止欲拒还迎了?

明明就是童观止的举动先让她只能猜来猜去,然后对她欲拒还迎,要勾不勾。

最后......好吧,她只是偶尔有点反反复复而已,虽然对童观止算不上好,但是也不算很不好吧?后来还不是让他给得逞了!

还有,什么叫简单粗暴?怎么听他说的这语气,好像她就是一个四肢发达的女金刚一样。

林二春万分不爽。

刚才被白洛川的杀气一惊吓,还有被顾家挑动起来的烦闷,为童观止的担心,一时间种种都涌上心来,烦躁不已。

“谁跟你打探陈年旧事了!白洛川,我还没有那么闲去问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算有陈年旧事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谁还没有一点年少无知时候的过去。总之,现在我才是......”

急忙收住,又毫不客气的道:“也只有你才会抱着过去不放,要死不活的,要不是看在他的份上,你就是病死在屋里,我也懒得过来看一眼!你就在这里发霉发臭下去吧!”

她说完之后,白洛川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林二春也懒得继续在这里看他的脸色了,她还真是没事自己给自己找事,心里堵得慌,直接站了起来。

继续语气也不善的道:“是你自己先说的顾家死的死、散的散,我问顾家,问顾凌波,是因为这次顾家还是有人到了嘉兴了,听说他们跟童家有血海深仇,这次又来者不善。

我现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出去还是个累赘,所以只能窝在这里不去添麻烦,要不然也没时间跟你站在这里废话了,这也就是正好碰上了,才多嘴问了一句,都是我多事,不打扰你了,抱歉!”

说完,一把将站在面前神色僵硬的白洛川给推开了,大步就朝外走。

白洛川“嗳”了一声,林二春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也没有拦她,回想林二春方才说的话,他的神色依旧难看,还多了些凝重。

顾家人……只剩下一个顾凌波,顾家跟童家的血海深仇?那她知道了?这次她也来了吗?

白洛川坐在方才林二春坐着的椅子上,神色不定。

突然,他站了起来,去院子一角的马棚里将马缰绳给解开了,翻身上马,就冲出了院子。

却说林二春出了白洛川的院子门,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了,又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她跟白洛川又不熟,也不过就是见了几次面,知道他是童观止的朋友而已,连个熟人都算不上,她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管他做什么呢!

想到刚才被白洛川那一瞬间的杀意给骇到,她暗骂了自己一句:还真是自作自受,现在还能跟一个不熟的人动气,也真的是太不值得了。

这些人不定什么时候就冲她释放杀气,以后还是离白洛川远着些吧!

在没有能力之前,还是少管闲事吧,这绝对是真理。

她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沿着山边的小路朝村外而去,跟走大道的白洛川错开了。

山路上冷冷清清的,半个人影也没有,路边草木枯黄,只偶有几只麻雀在头顶的树枝上扑棱。

林二春抛开脑子里那些扰人的思绪,在路上一阵疯跑,这阵子在嘉兴待着,事情一出接着一出,再加上身体不适,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运动过了。

没跑多久,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她的心情却是放松多了。

不过她的放松并没有持续太久,还没等拐上官道呢,就见小路上躺着一个人。

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虽然瘦但是骨架却很大,正蜷缩着,头发乱蓬蓬的,看不清楚脸,已经是冬天了,他还穿着一身单衣,衣裳脏兮兮的破败不堪,几道大口子正迎风招展,还露出里面正溃烂的伤口来。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林二春是一点好奇心也没有,要是换做以前——上辈子,她可能会不介意去当几次活雷锋。

就比如那回救了重伤的东方承朔,现在她想想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初东方承朔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身上还插着半截箭矢,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还不知道是不是匪患,她就将人给带回去了,还真是胆子大得很。

眼下,她才刚刚从白洛川那里受到了教训,正满心戒备,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何况,她发现自从重生之后,她的运气就十分的差,从没遇见过什么好事,谁知道再热心帮的是不是一个麻烦?

所以,这会儿她的脚步只略慢了一点,远远的看了那人一眼,见他一动不动的,她贴着山脚一溜烟的跑了,跑了几步又停下来,抿了抿唇,面上有些纠结。

跺了跺脚,林二春还是将荷包拿了出来,从中摸了一锭碎银子,又折返回来了,将银子朝着路中间的那个男人丢了过去。

被砸了一下,那人依旧是一动不动。

林二春也不管他听没听见,道:“还有气就拿着去找个大夫看看伤。要是死了......这里是通往后山屯的,大都是淳朴的村民,看在银子的份上,起码也会给你裹个草席,也不至于让你暴尸荒野,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说完,也没有等到回应,她赶紧就走了。

刚拐弯上官道,就有三个男人迎面走过来,这几个人林二春还有些面熟,只是叫不出名字,应该都是后山屯的村民,见到他们,林二春才替山路上那个人松了口气,有人路过就好,那人大概是可以得救了。

因为她瘦了很多,跟之前在后山屯的时候变化很大,这三个人见她孤身一个姑娘家,虽然多看了几眼,却也没有认出她来。

不过,正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倒是被走在这三人身后、先前被遮挡住了的老熟人廖秋明给认了出来。

廖秋明正盯着林二春打量,被她冷眼一扫,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显然是认出她来了,差点叫出来,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又赶紧闭上了嘴巴,垂着头就目不斜视的跟着前面的人走了。

林二春见他走了,皱了皱眉头也继续朝前走,过了一会,她还是又折返回去了。

廖秋明这人在林二春看来就是个无赖,虽然胆子不大,但是为了银子是可以很不要脸的,完全算不得淳朴村民。

要是换了别人,林二春还觉得山路上的男人可能会按照她预测的两条路得到安置,要是廖秋明,她确实没什么信心,总不能让自己的银子便宜了这家伙。

事情跟林二春料想的有些偏差。

那三个村民看到山路上蜷缩着的男人之后,并没有停下脚步,只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就走远了。

“这傻大个怎么睡在这里了?不会是死了吧?”

“天亮的时候还看他在村里到处瞅呢,应该没死,算了,只要他不去霍霍村里,就随他去吧。”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也是可怜。”

“可怜?他逮村里的鸡的时候,看你还觉得他可怜不。”

“赶紧走,赶紧走,一会缠上来了,他能够跟到你家里去,不给点吃的喝的,赶都赶不走。”

倒是廖秋明跟林二春料想得差不多,他还沉浸在认出林二春,以及林二春的巨大变化中,心里不是不好奇和震惊的,不过想到林氏姐妹的为人,就再也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心思来了,还是有多远避多远,桐花可比林二春好看多了。

七想八想了一阵,等他回过神来,前面的三人都已经走远了,他赶紧加快脚步,很快也看见了倒在路中间的傻大个,显然他也是认识的,他倒是不怕此人,也没有绕路,直接从这人身边就过去了。

正好就看见了林二春砸在这傻大个身上,又从他背上滚落在他手边的一锭银子。

地上的银子捡不捡?

当然得捡了!

廖秋明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去捡那锭银子,不过刚要碰到的时候,却被人给拉住了手,吓得他一大跳。

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傻子,这是我刚才掉的银子,你赶紧松开,不然我叫人过来打死你!”

那傻大个睁开了眼睛,却不肯松手,死死的拽着他,廖秋明要挣脱,被他往前一推,险些跌倒了,然后当着廖秋明的面,傻大个将银子捡了起来,篡在手里了。

廖秋明被一个傻子给推了,还抢了就要到手的银子,哪里肯罢休,他放下担子,将扁担抽了出来,朝着傻大个就打了过来,边打边道:“你个傻子,你赶紧将我的银子交出来!不然打死你,你偷鸡偷粮食看在你可怜的份上都没有抓你去见官了,现在居然还敢跟我抢银子!不给你点教训,你还要翻天了!拿出来!”

方才廖秋明看了,那银子起码也有二两了,二两银子足够他和老娘过个丰足的年了,哪里用的着这么累死累活一大早就挑着家里储存的桔子过去卖呢。

林二春返回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廖秋明拿着扁担威风凛凛的打人,那个傻大个男人依旧蜷缩着,却用手捂着脑袋,也不躲开,不过,显然还活着呢。

听廖秋明的意思,这人是个傻子?

这廖秋明还真是有脸说,林二春都被气乐了,她在路边捡了一根树枝,就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了,冲着廖秋明的手就是一树枝。

“廖秋明,你还要不要脸了,这是你的银子?”

大有他敢说一个字,她就抽死他的架势。

廖秋明被打得触不及防,下意识的想骂人想反击,可刚抬起头、一张开嘴见到是林二春,他的目光闪了闪,憋屈的忍住了,问也没有多问一句,咕噜了两句含糊不清的话,又重新挑着担子走了,只能自认倒霉。

林二春也懒得去追他,她扔下树枝,看了看地上那傻子,说道:“拿了银子就去看大夫。”说完就转身走了。

不过,等她上了官道的时候,却发现身后多了一条尾巴。

林二春先是被吓了一跳,那傻大个一直不近不远的跟在她身后,她回头的时候,他就站着不动,她一走动,对方就又跟了上来,林二春发足狂奔,他也跟着跑,能走能跑的。

她吓唬了这傻大个几次,他依旧这么跟着,却一言不发,头发遮住了五官,再加上露出来的皮肤黑乎乎的,根本也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后来她发现这人也没有靠过来的打算,只能由他去了。

想着等进城之后,他还能跟着她不成?到时候要是再跟,让阿牟去将人打发走。

等林二春进了家门,牟识丁正在整理杂货间里的粮食,昨晚就只搬进来了,还来不及整理一下,这两次买回来的粮食将小小的房间都给塞满了。

“阿牟,你看看外面有没有人跟着我过来,要是有人,将他赶走......算了,你干脆给他请个大夫看看吧,千万别把人给带回来。”

她一点也不想惹麻烦,不过,虽然防备心重,但是又过不了良心那一关,要是没看见也还罢了,偏偏被她碰见了。

牟识丁问道:“你被人跟踪了?”

林二春点点头,牟识丁沉着脸,放下手上的活,就出去了,好一会才回来:“胖丫,屋外没人啊,我走到路口去了,也没有看见人。”

“那就应该是走了吧。”

林二春也松了一口气,这傻子既然知道捡银子,也能够混饱肚子,那也不是傻得没边了。很快她就将这件小事给抛在脑后了,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这些粮食全部处理出来够咱们俩忙一阵子,家里的柴禾不够,锅也太小了,还得买个大蒸笼回来,都得买。”

牟识丁点点头,“一会我去买回来。”

林二春心里合计了一下,又道:“还得买一些白布,毛毯也要几条,还有草席子......另外定制一个汽锅,汽锅的样子我一会画给你看,这些都是要用的,算了,一会我把要用的东西列个单子。”

用粮食酿酒比酿造果酒的程序要繁琐复杂得多,需要的工具也要多许多。

“嗯。”

“我觉得咱们得再垒两口灶,现在的不够用,放酒的地方也小了,那些酒不是同一时间酿造的,不同阶段需要的温度条件也不同……”

牟识丁对酿酒不懂,只能全然信任林二春,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算了算这开支,他迟疑了会,这些要是都投入进去,他们花的本钱比目前赚来的可多多了。

他道:“我去问问陶老大看他认不认识什么瓦匠。”

林二春想了想,说:“我们的房租是交到这个月底的,阿牟,你说,咱们要不干脆买个院子吧?再单独盖酿酒用的房子和酒窖?

以后肯定会扩大规模,从虞山镇运送酒水出去也不算特别麻烦,距离两府都不算远。就买这个院子也成,这里十分清净,咱们再把旁边的空地也买下来,扩建也可以。

还是咱们干脆去嘉兴府卖宅子呢?”

买宅子,扩建都是大事,也不能马上办成,也急不来,不过其他的一些工具倒是很快能够买到。

牟识丁趁着天还没黑,拿了林二春写的清单,就出去买东西去了。

林二春一面继续收拾,一面琢磨着接下来的打算。

要说酒窖,她还是对童家老宅的那个地窖最为满意,可惜,现在还只能想想,动静太大,难免会被人发现她跟童观止的关系,那她接下来的打算也就无法实施了。

以后,不知道能不能跟上辈子一样,从东方承朗手中再弄过来自己用。

她很快又将这个念头拍飞了,要是童氏老宅真的落到东方承朗手中,那就意味着童家已经被抄家了。

想到童家的地窖,她不免又想到童家和童观止……她又有些晃神了,也不知道,现在他在忙什么?这次危机肯定能安然度过吧?

她自我安慰:上一世,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童观止还是度过去了,童柏年和童观止都没事,童柏年是在最后童家获罪的时候才病死狱中了,现在还有时间。

第三天,林春生过来了一趟,给林二春送来了胡稼谦提的字和一副画,字是篆体,排版都意境是印章体了。而画是李白月下醉酒图,只简单的几趣÷阁勾勒出举杯邀月的人形和一轮圆月,不过意境却是极好的,还在画旁边提了李白的诗句。

这大大的超出了林二春的预期,让她对胡稼谦的印象也更好了,这老师还真是贴心。

林春生见她满意了,也松一口气,自从发现三妹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美好之后,他就对林二春一直有一份愧疚在,为以前对她的误解和指责而惭愧不已,总想为她做点什么。

这会见林二春兴致很高,他也没有再扫兴,只道:“二春,等酒酿成了,给老师送几坛子就行了。”

林二春自然是满口应下,送走林春生之后,她就拿着字画去找陶家兄弟商量了,要将这画和字都印在酒坛子上。

陶立冬看过之后,跟林二春实话实说:“这几个字倒是不难,就是这画虽然看起来简单,要是模仿出来将这弄在陶器上倒是不成问题,只不过意境上可能会差一些。”

毕竟他只是个手艺人,虽然为了制陶而跟着父亲学了几年在陶器上勾画的手艺,但是跟文人雅士的绘画水平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林二春知道陶立冬的手艺,也见过他的一些成品,包括她买回来的大酒缸上面都有梅兰菊竹之类的画,要是那样的水平,那也完全足够了。

毕竟她卖的是酒,而不是酒坛子,酒坛子具有特色就行了。

以后要开展高端业务,需要做得所有细节都精细的时候,那可以直接用瓷器做盛酒的器皿,现在制瓷器的水平是很高超的,林二春以前就见过瓷器摆件,上面别说这样的简趣÷阁画了,就连再繁复的图也能够弄出意境来,不过价格也也别高,眼下还是一步一步来吧。

之后又跟陶氏兄弟商定了酒坛子的颜色、大小和数量,因为需要的数量不少,并且要求在年前就烧制一批出来,陶立冬记下了林二春的要求之后,就亲自回家准备去了。

工具都准备齐全了,又搞定了酒坛子的事情,接下来又找人垒了两口大灶,院子里也堆满了柴禾,林二春就开始准备酿酒了。

她彻底的忙碌起来了,制作酒曲和酿酒都是精细活,必须要全神贯注,容不得她分心,也只有在这样忙碌的时候,她才能够不胡思乱想,才能够沉静下来。

跟林二春在虞山镇的风平浪静相比,童观止在嘉兴就过得热闹得多了。

在林二春离开嘉兴之后的一个傍晚,童柏年在嘉兴近郊的宅院大门被人敲开了。

三老太爷一边拿着拐杖将挡路的小厮给打开,一边骂骂咧咧:“我看谁敢拦我!我是童柏年的亲叔叔,他要是敢不孝,我就去告御状!走到哪里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童柏年呢?让他滚出来见我!上次他倒是嘴上说得好听,说会派人去青州跟那些绑匪交涉,说了会好好的将人给救回来,他就是哄我的吧,这就是他救回来的人!”

“童柏年!童观止!”他已经让人去悦来楼问了,知道童观止也过来了,这才匆匆过来堵这两父子,不然将人凑齐也难。

三老太爷声若洪钟的骂了一阵,惊得满园子的麻雀惊拍着翅膀飞走了,整个园子都迅速的躁动起来。

听着前方传来的繁杂脚步声和说话声,老太爷冷哼了一声,拍了拍搀扶着他的一个中年人的手,声音虽高但是却温和了不少。

“官华,你放心,我一定为你和四弟讨回公道,我们童家一项都是人为重,钱财这些身外之物次之,童柏年父子这回做的这些事,还真让人看不上眼,我是不会放过他的!他这么糊涂,今天这家主的位置......哼!”

童官华的祖父,跟三老太爷和童观止的祖父是堂兄弟,按照族里排行是第四,三老太爷口中的四弟就是童官华的爷爷,跟童官华一起从京城赶回来的,不过,此时却并不在场。

其实按照血缘来说,童观止和童柏年要跟三老太爷的关系更加亲近一些,不过眼下看来,这位老太爷对这个堂侄孙显然是更加亲密。

童官华比童观止要年长几岁,已经年逾三旬,这会虽然面上憔悴,还带了几分病容,但是目光精亮,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也铿锵有力:“先谢过三叔爷了,我跟爷爷这一次吃了亏,要不是仗着三叔爷还有各位族中长辈,只怕也只能忍下了。”

他说完,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童氏族人——这些人有些是就在江南本地,还有的是从四面八方各处赶回来的,这会虽然是风尘仆仆,但是精神却是极好,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各个都处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兴奋状态里,精神自然是好。

这群人听到童官华如此说,连忙表态:“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官华,你就放心吧,断没有让人欺负的道理,这个公道我们给你讨回来!”

三老太爷又拍了拍童官华的手,“见到人了再说。”

这些人也没有多做交谈,童官华又道了一声谢之后,就歇了声,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迎面又匆匆跑过来一个小厮,将他们领着到了会客大厅去了。

没等上茶水,童观止就匆匆赶来了。

他扫视了一眼厅内,原本空旷的大厅这会有些满,童氏上下来的人倒是不少,其中好些还都是他的长辈。

他的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神色各异,目光在童官华面上定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很快又收回视线,随后,他在上首的位置上坐下来了。

他来之前,三老太爷倒是想坐,可惜被几个小厮给拦住了,不管怎么说,现在童观止才是家主。

他双手自然交合,把玩着拇指上的一只白玉扳指,也不说话。

很快两个小厮拎着铜壶、端了托盘过来,放在童观止身边的桌子上,给了斟了一碗茶,然后默默的站在他身后,丝毫没有给大厅中其他人端茶倒水的意思。

索性现在大家也不是过来喝茶的,倒是没人注意到这个,全神贯注的盯着上首的年轻人。

三老太爷率先发难:“童柏年人呢?”

童观止淡淡道:“他身体不好,已经歇下了,几位长辈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一样。”

老太爷喘了几息,还是忍住了,反正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家主的位置,童观止在也一样。

不过,童柏年若在场的话,还能够处理得更圆融一些,毕竟童柏年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而童观止的脾气跟童柏年可不一样,这小崽子别瞧他看似弱不经风,但是下手狠着呢,别说族人了,就连亲爹他都不看在眼底的。

几年前,童观止当上家主的时候,他们就都见识过了。

老头神色依旧不善,但是到底脾气还是下意识的收敛了几分:“你爹上次亲口答应了我,要派人去青州将四叔公和官华接回来,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

“那他根本没有派人去,也没打算拿出一件死物去换你四叔公和官华的命,你又知不知道?”

童观止拿了茶碗,道:“知道。”抬起头,又云淡风轻反问:“这死物是我的,我不想换,不行吗?”

老头被气得胸腔拉风箱似得喘:“童家祖训你不知道?还要我再提醒你?不管什么东西都比不得人更重要,你知不知道,官华他们是遭了多大的罪,才逃出来的!”

童观止道:“这个倒是不知道。”他看向童官华,似笑非笑:“你们怎么逃出来的?那水匪如此不堪一击?听说四叔公都逃出来了?难为他年纪大了,还能从土匪窝里跑出来。”

童官华目光闪烁,不等他说什么,童观止已经挪开了视线,看向老太爷:“这人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还惦记我的东西?”

三老太爷倏的站起来,指着童观止就道:“你如此气量狭小,斤斤计较,又不知道为族人着想,还能成什么大事!”

见童观止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敲了敲桌子,“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整日窝在老家无所事事,还拘着族人活动,现在更是无情无义!

观止啊,你以前的报复呢,能耐呢?都被上次从马上面一甩跟腿一样甩断了?瘸了?”

童观止冲着老太爷笑了笑,老太爷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发怵,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容不得他退缩,他这都是为了族里着想,这么一想,他又理直气壮起来。

“我看这家主之位,你已经不适合在坐下去了,童氏交给你这样的,我们都不放心,还是得让拎得清的人来做,童氏才能更上一层楼。”

老太爷说完,大厅里一片沉寂,他坐了下来,话说出来了,他既放松又疲惫,靠在椅子上,道:“你们也都说说,咱们童家以后该怎么办!”

辈分最高的三老太爷都发了话了,马上就有人附和:

“我觉得官华能够领着童家走得更长远,他是这小辈当中最出息的一个,现在又得到赏识,前程似锦,照这样下去,我们童家由商转仕途指日可待。”

“观止这孩子从上次摔断了腿,连上进心都没有了,还老拘束大家这不能那不能,胆子的确不如从前了,这样一直窝在老宅又能有什么成就,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童家就这么没落下去......”

“观止,你可别怪五叔不站你这边,你这次说的话,做的事也的确不地道,到底是血亲,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能比咱们族人的命更重?我就不信了,官华还能赚不回那东西的价值?你这是让大家寒了心了。”

“官华和四叔跟你的关系比咱们更近,你都能够不顾他们的死活,我们也不敢再相信你了。”

“照我说,商户毕竟地位底下,走上仕途才是长久之计。”

“......”

童官华一直在打量童观止这个族弟,他比童观止年长,童观止出生的时候,他都已经入学了,等童观止入学的时候,他已经跟着童柏年开始接触家族事务,四处奔波了。

童柏年是很欣赏他的,他也一直都知道在童氏这小辈里,他是最有实力的一个。

他忙着充实自己,跟童观止也一直走得不近,对他的了解都是听来的,再就是透过童观止之前做的几件事,从不敢小觑他。

不过,若真的跟童观止比较,他却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如他,若说少年有成,他何尝不是呢!童观止还到处玩乐的时候,他就已经将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即便生逢乱世,也没有能够阻拦他的脚步。

可,后来当他童观止取代童柏年成了家主,当他们两人都在京城,童观止比他更得武德帝的赏识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哪里输了,他唯一输的地方就是没有一个当家主的爹。

童官华跟着童柏年多年,对童柏年也是很了解的,童柏年最擅长做的就是扮猪吃老虎的事,别看他是被童观止从家主的位置上给撸下来的,但是童官华还是觉得,其中未尝没有童柏年顺水推舟的因素在。

没有童柏年帮童观止坐镇,童观止的位置能够坐得稳当么?

他无数次的在童观止身后羡慕嫉妒他,直到童观止突然摔断了腿,被吓得逃离京城,将到手的一切都给推了,终于让他等到自己的机会!

现在,童官华看着童观止,在七嘴八舌的讨伐声,和大家对他表衷心声中,童观止一直没有出声,倒是慢悠悠的喝了半盏茶,哪里还有多年前杀伐的半点血性!

童官华眼中没有丝毫的羡慕和嫉妒,反倒是充满了怜悯,对胆小懦弱者的怜悯。

机会和风险并存,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童官华不懂么?

他当然懂,可正是因为伴着虎,才有狐假虎威的机会。

就这一点,他就自持比童观止更有魄力,更有胆识,他永远也不会像童观止那样逃避。

而,童家不需要这样的懦弱者来领导!

这期间,几个小厮悄无声息的进来,给渐渐暗淡下来的屋里点上了蜡烛,没人在意屋内的光线,也没人管现在是不是天黑了。

只童官华不时看看屋外,算着时辰。

“好了,你们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童观止敲了敲桌子,议论声戛然而止。

他扬了扬下巴,沉声问道:“我要是不让,你们又当如何?”

大厅内众人面面相觑:“能者居之,你要还坐那个位置,大家都不服。”

“怎么?你还想将我们全部都再关起来威胁一次?”

童观止讥讽一笑,“又有何不可。”

转而问童官华:“你说呢?你当如何?”

童官华跟他对视,丝毫不退,答:“我自然是当仁不让。”

童观止站了起来,扬高了声音道:“来人!”

童官华目光一动,厉声道:“你是想再将我们软禁?童观止,你敢!”

这时,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大爷,有人闯进来了!人数不少,都是来势汹汹,穿着夜行衣,还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话落,已经隐约能够听见打杀的声音。

除了童官华神色一松,其余人也都紧张起来,纷纷站起来,朝着屋外看,不远处,似有火光攒动。

“观止,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真的想要冲自家人下手?这莫不是你自己编的一出好戏吧!”

童观止负手而立,没有理睬任何人,他走到门口,静静的看着屋外。

喊打喊杀的声音越来越近,又从光影憧憧里跑过来一个满面浴血的小厮:“大爷,前面挡不了多久了,赶紧往后门走吧,再耽搁就来不及了!老爷那边......”

不等此人说完,破空射过来几只利箭,其中一只直接射中了还在说话的小厮,这人当即往前栽倒不言不语了,好像是死了。

又有箭尖擦着童观止的面颊而过,射进了屋内,原本站在童观止身后观望的人顿时吓得一跳,慌忙逃开了。

看到童观止面上的一丝红痕,没人再怀疑这是童观止编排的一出针对他们的大戏。

作为童观止的长辈,有几个还是看着他长大的,教导过他经商的本事,自然是知道他这个人有多么吹毛求疵,又多么在乎个人形象,不然也不会因为腿伤就一蹶不振,缩在老家了。

眼下都有箭矢擦伤他的面皮了,他们都认定了,童观止是做不出毁自己的脸面的事情的。

“这是真的有人杀进来了!现在该怎么办!这里太偏僻了!就是喊人,官府听到动静来了,咱们也都死定了!”

“观止,是不是你惹了什么麻烦?你到底......”

“你赶紧想想办法,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怎么这么倒霉!”

“观止,你手上的人呢,方才你不是还要冲自己人喊打喊杀,现在将你手中的人都给喊出来呀,你真的等着我们去死!”

童观止看了眼童官华,喝道:“都闭嘴!来的是什么人,恐怕只有你们心目中的新家主才知道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

童观止指了指前方的拱门处,众人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骤然一静,只见一个黑衣人一手举着刀,一手比着一个老头冲了进来。

有人惊呼:“是四叔!”

“四叔怎么在他们手上!”

童观止也低声道,“是啊,四叔公怎么在这些人手上?怕是活不成了吧!”

童官华被他后一句话给刺得眸光一缩。

这时,那黑衣人已经到了眼前,他身后还跟着气势汹汹的数十人,夜风带来血腥气,这满院子顿时戾气横生。

被黑衣人用刀比着的那胖老头突然嚎道:“观止,你可要救救我呀,我是你四叔公,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死,这些水匪只要你手上的东西,不求财,也不索命的,你好好的将东西交出来,大家就都没事了!

不能因为你,害死我们所有人吧,今天不交出来,童家都要完了!”

胖老头哭丧着脸说完,那黑衣人冷声道:“不错,童观止,将东西叫出来,大家相安无事,不然......”

他环视了这屋内一圈,“正好童家这么多人都聚在这里!”威胁意味十足,“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想,一炷香过后我会杀两个人,再过一炷香,就杀四个,再杀就杀八个,这样看来,你童氏族人也不够杀几炷香的时间的。”

“现在开始数时间了!”

童家能够说得上话的佼佼者们,几乎都在这里了,如果现在都死了,童家绝对会元气大伤。

黑衣人一语激起千层浪。

三老太爷声音尖锐:“观止,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赶紧拿出来给人家!难道让我们都死了你才甘心吗?”

童观止不理会他,问那胖老头:“是四叔公将水匪给引来的?”又侧头看了眼童官华,“你将这些你的拥护者都招来的?”

胖老头喊道:“都是你不肯将东西拿出来,不然我们怎么会受这些折磨和威胁,这都是我决定的,跟官华没有关系......观止,就算是我求你了,你赶紧拿出来!”

三老太爷闻言神色一愣,面上一片灰败:“老四,你糊涂!你这是要将我们童家都赶尽杀绝啊!”

“三哥,我是迫不得已的,我得为官华考虑啊,他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何况,只要观止将东西拿出来,我们就都没事了。”

三老太爷神色戚戚,不再说话了,只是拄着拐杖的手颤抖不已,这会大家都害怕,也没人管他。

有逼迫童观止交出东西的,也有大骂那胖老头的,不过还是前者占了上风,事已至此,还是保命重要。

只有童官华,面上淡定自若,他上前两步,镇定的跟童观止道:“我知道你不会管我们爷孙的死活,现在你一样不用管我爷爷,你手上不是有人手吗?将他们喊出来,跟那些水匪决一死战吧!我童官华宁可死,也不想再被人威胁!”

“观止,要是输了,我也认了,童氏子弟总能够东山再起!今天到底也是因为我们爷孙而起,虽然是爷爷决定的,但是我也有责任,要是这就妥协,折了童家的风骨!”

他说得大义凛然,让身后那些还在吵闹的人也渐渐声音小了,他们还不如这个小辈,虽然害怕,但是此时也是羞愧难当。

三老太爷看着这样的童官华,面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来,强自镇定,颤声道:“我们童氏一族,的确不可断了风骨,官华,你说的不错。”

他又看着童观止,苦口婆心的道:“我老头子今天是着了别人的道了,观止,这件事是我错了,不过,风骨虽然重要,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既然能够救大家,要么交出东西,要么跟他们拼一拼。”

童观止闻言却笑了,不看这糊涂的老头,只盯着童官华:“你怎么就知道我手上有人手,还能够跟这些穷凶极恶的匪类抗衡?”

童官华道:“方才你明明说了......”

童观止正色道:“朝廷三令五申严禁养私兵,不然以谋逆罪论处,当年我手上的确有人手,不过那是战乱之时自保而已,现在天下太平,作为大夏子民,自然是谨遵圣谕,哪里敢违逆!要是被发现了,可是全族都脱不了干系。

那些人已经都被遣散了,你也是知道的,当初你手上不也有人吗?我方才不过是吓唬你们罢了。”

童官华神色一暗,三老太爷顿时整张脸都垮了,手上的拐杖因为他哆嗦得太厉害了,直接倒在地上了,他嘴唇抖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余人也都傻了。

方才升起的一线希望破灭了,马上又有人想起了童观止手上能够救命的东西,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哀求和威胁,想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童观止岿然不动,冲那黑衣人淡笑道:“要杀你就杀吧!你若是不杀了我四叔公和童官华,我怎么能够相信你们不是跟童官华联手演戏,就是想要骗我的东西呢?

“你们就是不骗我东西,也是想要诓我,想让我认下一个养私兵的罪名吧?”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管身后的神色各异,大家都是聪明人,已经说得如此透彻了,没人不懂。

黑衣人手上一顿,刀锋在胖老头颈间留下一条血痕,这老头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童观止蹙着眉峰:“下不去手?那东西你们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是什么,我要是不拿出来,就是你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扛回去,也没有用处。不杀,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好心的提醒:“一炷香的时间都到了。”

话落,黑衣人目光里划过暗芒,瞬间手起刀落。

胖老头的惊叫声顿时就没了,嘭的一声,重重的倒在地上。

童官华跪倒在地,目光如刀看着童观止。

满园寂静,只有三老太爷喘息如牛,几近晕厥。

“下一炷香的时候,将童官华和这个杀了。”童观止随手指了一个人。

被点到的人,哆嗦着道:“观止,我是你五叔,你不能......”

童观止只冲那人笑了一声:“可不是我请你们来的,你们非要来送死,谁又拦得住。”

“你......”

“住嘴!”那黑衣人恼怒道,“童观止,老子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说让我杀哪个就杀哪个!我偏不!来人,将这宅子给我搜个底朝天,将童柏年给抓出来,一会就拿他开刀!看你还嘴硬!识相的那就赶紧将东西交出来!”

马上有黑衣人依言行事,到处去搜去了。

童观止神色平静,吩咐屋内的小厮给他搬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问那黑衣人:“谁告诉你我手上有东西?”

“老子自然有知道的渠道,这也要告诉你!”

童观止道:“我童氏族人知道的尚且不多,你的渠道......若不是我族内出现了叛徒,就是……你是青州顾氏?除了他们再没人知道了。”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道:“猜得不错,既然知道,那你也该明白我们的手段,别做无谓的挣扎了,这些人都死了,也就轮到你了,还是童大爷想要好好的回味一下当年被绑架的滋味?”

话落,突然凌空一箭射在了那黑衣人的心口之上,这人完全不及反应,瞪大眼睛倒地身亡了。然后又是几声金属刺进肉里或是兵刃相接的声响,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断的有人倒地身亡,转眼间方才还威风凛凛的黑衣人已经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给处理干净了。

童官华原本直挺挺的跪着,现在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抽掉了,瘫坐外地。

陡然转变的局势,让屋内的人目瞪口呆,不过不明这第三方人的来历,他们依旧不敢放松。

童观止蹙了蹙眉,这血腥味让他鼻尖发痒。

一个粗狂的声音道:“直娘的!青州顾氏的名也是你个瘪三能够借用的!就你们那衰样,也敢称青州顾氏!老子要杀人就光明正大,不需要借任何人的名,也不愿意被你们借这个名!利用我们,你也敢!”

他朝身后吼了一嗓子:“将那些冒牌货都给抓了,抓不住的杀了,我倒要看看谁打着顾氏的名号装神弄鬼!”

吼完了,朝童观止所在的方向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是青州潘泊生,童观止,有一桩关于顾氏的陈年旧怨想要讨教一下你!你若是敢撒谎,老子手上的刀也是不长眼的!”

话落,从黑暗里走出来一个彪形大汉,等站在光线所及处了,他才让了让,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在这大汉的衬托之下,越发显得娇小,深蓝色的斗篷将她从头到脚都遮住了。

她往前两步,在童观止面前站定,取下了斗篷,露出一张苍白的娇颜:“童大哥,很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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